交接工作进行的很顺利,市委组织部上午宣布完任免文件,田文建和小娜下午便收拾行李,带着小静文跟安晓彬一起匆匆回京。.
    七年前是晚上来的,七年后的今天又是晚上走的。不敢说两袖清风,但也算得上轻车从简,并没有兴师动众。
    七年来虽然人不在京城,但初次进京时的那套三居室,陈红军还一直给他留着。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田文建一家自然不会再住。这并不意味着他心中有愧,生怕见着故人尴尬,而是不想再像之前那样寄人篱下。
    同时也拒绝了安晓彬的好意,毕竟在这个敏感时期,还是跟各派保持点距离好。
    京城的房价太贵,在江城的房产没套现之前,田文建夫妇是真买不起。更何况“百年影像”虽然不是那么赚钱,好歹也是一项事业,关门大吉、入袋为安容易,但那么一来大舅子顾小军等人就得失业。
    一时半会没个住的地方,从不把自己当外人的田文建,干脆带着老婆孩子在陈姐家借住,两家人挤到一块,倒也其乐融融。
    久别重逢,要聊的话题特别多。安居才能乐业,谈得最多的还是房子问题。
    “……实在不行就按揭吧?租房子不是个事儿,再说文文上学也是一个问题,一步到位解决了多好。”
    陈洁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说话来像机关枪似地,根本就让你没有插话的机会。田文建微微的摇了下头,若无其事地笑道:“姐,我可不想一辈子当房奴。再说去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只是权宜之计,等风声过了,就算他们不赶我走,我自己也不会多呆。”
    在田大博士看来,发展研究中心实在没什么好研究的。总是把简单问题复杂化,就算研究点名堂也很难实施下去。至于中央党校兼职教授,田文建更是不屑一顾,对牛弹琴的事不是没干过,那些人连脸都不要了,跟他们说那些又有什么意义?
    只上不下是中国官场的一大特色,要不是顾忌上上下下的面子,他才不会接受这个有名无实的正厅级职务。
    也许只有大学才是他的最终归宿,实在不行就重艹旧业,当一个有良知的新闻人,反正这个官他是不想再当了。
    陈拥军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便岔开了这个话题,指着茶几上的晚报,似笑非笑地问道:“文建,你看这一轮的调控,能不能把房价将下来?”
    “是啊,是啊,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小娜显然不想再奔波了,一心要在京城安顿下来,见陈拥军谈起了房价,便忍不住地问道。
    “我的大司长,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又不是总理,我怎么知道?”
    “你别说,这事还真得问你。总理真要是有办法,他早解决了。说说吧,这里又没什么外人。”
    见三人紧盯着自己,田文建暗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两会期间,总理一直强调房价问题,明确表示房价要回归到合理的价位,甚至声称房地产商的血管里要有道德血液。尽管如此,我还是对房地产调控持悲观态度,如果不采取强硬措施,不但不会大跌,还极有可能在一定时机诱发报复姓反弹,涨得更高。”
    陈拥军不敢苟同,一脸严肃地说道:“可这次是动真格!银根一紧,房地产商肯定撑不住。”
    “我的好姐夫,你这官是怎么当的?”
    田文建揉了揉太阳穴,倍感无奈地说道:“房地产不是一个孤立的问题,而是直接关系着政治体制改革。官员养那么多,还要高消费,实体经济根本养不起,地方政斧只有卖地这条生财之道。这些年来,把房地产艹纵成支柱产业,把房价弄到天上去了,前几年的曰子的确很好过,所以就不断地扩大机构,增加人员。真要是让房地产崩盘,那政斧岂不是要破产?”
    不等陈拥军开口,陈洁便若有所思地说道:“但是通过房地产搜刮民膏,是社会稳定的大忌。因为房子是最基本的民生,让老百姓买不起房,住不上房,意见就会很大,社会就不稳定。矛盾已经激化到现在这个程度,中央首长难道真不知道?”
    “是啊,毕竟房地产和土地财政没有持久姓,另一个负面作用更是扼杀实体经济和产业创新,逼得政斧就只能在土地财政一棵树上吊死,现在对政治、经济、社会的危害已经呈现出来,我想这次绝不会光打雷不下雨。”
    看着陈拥军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田文建重重的摇了摇头,凝重地说道:“这就是一个两难问题,如果房价下跌,特别是下跌到老百姓买得起的合理价位,那地方财政就会立即断粮,那么多官员怎么办?他们要发工资,他们要三公消费,他们要开会工作,钱从哪里来?
    要民生和良好的经济,还是要官员们的饭碗,是当前最根本的利益博弈。但稳定压倒一切,干部队伍绝不能动摇,中央最终还是要向各级官员妥协,先保他们的地位和饭碗,至于老百姓……谁又会去管他们呢?”
    田文建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官员们不会以国家和人民为大局,放弃自己的地位、特权和利益,政治体制改革推动的可能姓很小,房价能不能下降到合理价位就可想而知了。”
    尽管田大博士说的很在理,但陈拥军还是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说道:“那临水房价为什么能控制住?就算临水模式不可复制,西南模式也行啊。我就不相信那么多经济学家,就研究不出一套解决方案来。”
    “我的好姐夫,你该醒醒了。中国压根就没有经济学,只有政治经济学。也没什么市场经济,更多的是权力经济,所以我一听姓任的讲市场经济和自由竞争就想笑。”
    气氛有点沉重,陈洁连忙岔开了话题,笑吟吟地问道:“小建,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在我的印象里,你可不是那种破罐子破摔的人啊。”
    “不是还有嘴和手嘛。”
    田文建长叹了一口气,一脸沉重无比的表情,风轻云淡地说道:“写写文章,教教书,就算当不成鲁迅,总不至于连郎大师都不如吧?”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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