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影想要劝说陵君行不要去,然而,却也知道只是徒劳,到底还是沉默着退下了。
    陵君行准备回房陪秦落羽时,婵娟匆忙奔了过来:“薛公子醒了。”
    薛玉衡而今已然出家,婵娟却无论如何改不了口,仍只是称他为薛公子。
    婵娟没见到秦落羽,知道她可能在休息,犹豫了一下:“要叫公主吗?”
    陵君行淡淡道:“不必。朕过去看看。”
    薛玉衡刚醒来,一个小和尚正扶他起来,喂他水喝。
    一眼看到陵君行,薛玉衡一口水都差点呛出来:“皇上?”
    他虽然虚弱至极,却犹自扯出个笑容,不忘他谈笑风生的本色:“难不成是皇上收到我的信,被我潜心修佛的诚心打动,亲自来眉城赦免我啦?”
    陵君行冷冷地看着他,没说话。
    薛玉衡连忙把被子扯了扯,“皇上,我这刚醒,还是个病人呢,你能不能别这样看我,不然我不是被冷死就得被吓死。”
    他说这话时带了些开玩笑的语气,脸上还带着笑意。
    陵君行却神色如旧,眼眸又黑又沉。
    薛玉衡意识到不对劲,终于收敛了神色。
    “刚听那小和尚说我中毒了,是娘娘给我解的毒。皇上能陪娘娘前来救我,我着实感激。”
    薛玉衡像是要吐出在心口积压已久的什么东西似的,似承诺般一字字道:“皇上放心,就冲这份救命之恩,我也定会在佛前祈愿,愿皇上与娘娘一生恩爱,白首偕老。”
    他的确曾对秦落羽有过不该有的情思。
    然而,从她恢复了容貌出现在缘空寺,从知道她怀孕的那一刻起。
    那些不该有的情思,也早断了个彻彻底底。
    还有什么比情投意合更叫人欣羡,却也更叫人绝望的呢?
    他就是想插足,都不会有任何机会。
    他这一生所爱,以后唯有医术而已。
    师妹于他而言,从今而后,只会,也只能是师妹了。
    陵君行目光沉沉地盯着薛玉衡,却并未接他的话。
    半晌,他沉声道:“西蜀数城爆发时疫,朕明日要赶往郾城。”
    薛玉衡惊了惊,“时疫?”
    陵君行没理会他,“她会在缘空寺小住一段时间。”
    薛玉衡接口道:“皇上放心,我保证让师妹养得白白胖胖的,到时候给皇上生个白白胖胖的娃儿。”
    薛玉衡看向陵君行的眼神带了担忧,“时疫凶险非常,皇上一定要去疫区?”
    陵君行睨了他一眼,“你说呢?”
    薛玉衡凝眉思索片刻,强撑着爬起来,挣扎着挪到桌案边,匆匆磨好墨,提笔写了一张方子。
    “皇上,这两年我在西蜀游历时,专门了解过西蜀的时疫,这个方子虽然还没试用过,但我想应该会有些用。”
    他将方子递给陵君行:“皇上此去,可是要如当初不夜都应对疫情一样,设病坊隔离病人,调令各地行医者前往病坊应诊?”
    陵君行深知薛玉衡的医术,他既是对西蜀时疫有过研究,想必这方子就是他的应对之道。
    薛玉衡说有些用,实际效果肯定会比有些用要好得多。
    他没有拒绝薛玉衡这药方,接了过来,淡淡应道:“正是。”
    薛玉衡神色有些郑重:“皇上,西蜀地形复杂,山路居多,各地医者赶往病坊所需时间怕是不短。依我所见,不如只征集医术精者,其余医者让他们就地治疗病人,每个医者治了多少人,让官府登记在册,按治疗染疫病的人数多寡,论功行赏。如此,既能节省救治时间,也能让那些医者更有积极性。”
    他顿了顿,道:“西蜀这一带之所以时疫频发,据我观察,一半是因为这里的气候,一半也是因为这里医者人数不多,疫病爆发之处,不能及时发现医治。
    “我想着,皇上不如趁这次治理时疫,在西蜀各郡县设立惠民药局,将民间医者纳入朝廷医户,户籍归属朝廷太医院管理。”
    “如此,若是以后西蜀再发时疫,一则可应对有序,从根源上逐步清除时疫,二则对西蜀家境困苦的百姓来说,也是恩同再造之举。”
    “西蜀若施行良好,他日,皇上可将惠民药局之举逐步推行至全国境内,西蜀、南楚、大秦三地民心归附,指日可待矣。”
    陵君行目光微动,深深地看了薛玉衡一眼。
    薛玉衡有满腹经纶,却从不会在他面前主动提及朝政之事,更何谈建言献策。
    然而不意今日他竟主动给出建议,这建议高瞻远瞩,直中要害,针对眼下的时势,可谓是一剂良药。
    薛玉衡对上陵君行的目光,知道自己这番建议,必定会被陵君行采纳,脸上又恢复了不羁的笑意。
    “话说我这又是帮皇上照顾娘娘,又是帮皇上出谋划策的,皇上,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寺啊。”
    薛玉衡表情苦哈哈的,“上次我给皇上写的信,信里那两句话可是我绞尽脑汁才悟出来的,皇上看我悟得怎么样?”
    “绞尽脑汁?”陵君行冷冷道,“那两句话究竟是你悟出来的,还是你照着佛门偈语抄来糊弄朕的?”
    薛玉衡摸了摸下巴,嘿嘿笑道:“是我抄的不假,可绝对不是糊弄皇上,那是我心境的真实流露。不然那么多偈语,我怎么就抄了这两句?怎么样,皇上觉得那两句还行吗?”
    陵君行面无表情道:“不行。”
    他转身便要走,薛玉衡真急了:“皇上,你赐我出家应该是去年秋天吧?算起来我都在这里念了大半年佛经了,这还有几个月马上就一年了。哎,我真念经念得头都大了。”
    “皇上,你就赶紧放我出寺吧,我还着急修医典,着急给人看病呢!再这么念经念下去,我怕那点医术我都要忘光了!”
    陵君行顿住脚步,回头看向薛玉衡。
    这一次的薛玉衡,提到秦落羽时的眼神,已然与当初陵君行下令薛玉衡出家时,他提到她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了。
    陵君行知道,他是真的放下了。
    他淡淡道:“朕归来之日,便是你出寺之时。”
    喜悦来得猝不及防,薛玉衡差点要给陵君行跪了。
    他动作夸张地行了个大礼:“谢皇上!”
    饶是陵君行此刻心情沉重,然而看到薛玉衡这般举止,唇角也不免勾出一抹淡淡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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