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你怎么就如此轻易的答应了那扶……咳……皇太子?俪年岁尚小,若那公孙俊乃是个纨绔子弟,岂不是就此害了俪的一生?”
    回到巴氏府邸,巴詈再也憋不住,张口便向着母亲抱怨了起来。
    身为长兄,巴詈自小便十分疼爱自己这个亲妹妹,虽然还达不到妹控这一级别,但总是不愿看见自己的妹妹,就这般变成了两族联姻的筹码。
    巴詈话音落下,巴氏妇人脸色先是便的凝重,旋即长叹一声:
    “巴詈,你说我又能如何?巴氏,巴氏,听起来好像能够在这蜀中巴中称霸一方一般。
    可你难道方才没有听见皇太子说的那些话么?他说了老祖宗,巴清夫人。”
    “老祖宗?老祖宗怎么了?老祖宗不是备受秦人推崇么?”
    巴詈闻言,一脸的莫名,却是把巴氏妇人看的恨铁不成钢,扬起手掌作势就朝着儿子的脑袋重重拍去,不过在落下之时,却又变得轻柔疼惜。
    “你这竖子,素日里让你多读些书,你便是不听,我曾听说,皇太子扶苏尚在北地之时,便经常劝说他手下的爱将甘平,多读书读好书,是以如今那甘平,方才显得文武全才,再看看你,简直就是一块腐烂朽木!”
    被母亲骂的狗血淋头,巴詈张张嘴巴,想要反驳,但最终却说不个所以然来,只能面色涨红的看着母亲。
    “你道当年的老祖宗,真的是心甘情愿的给始皇帝供奉钱财?彼时蜀郡经过司马错,李冰父子经营,早已遍是秦人,而始皇帝却单单点名了汝父来做蜀郡守,而后又将巴氏牵至蜀中,这用意你想不明白么?”
    “嘶!”
    巴詈到底不是蠢材,经过点醒,终于若有所悟的倒抽一口冷气:
    “秦始皇帝是故意做给老祖宗看的,他的意思是他能给巴氏尊荣,也能够轻易毁掉巴氏?”
    “还不算太蠢!”
    巴氏妇人哀叹一声:
    “还有那怀清台,还有那贞烈牌坊,全都是始皇帝陛下套在老祖宗脖子上的枷锁。
    咱们巴人儿女,从来都是敢爱敢恨,老祖宗也是人,也有年轻过,怎可能无缘无故就做了贞洁烈妇?那都是秦始皇帝,在警告巴氏。”
    “秦人,居然如此可恶?”
    巴詈闻言,不由咬牙切齿:
    “既然如此,母亲为何还要答应扶苏,日后俪去了咸阳,岂不是日日都要受狡猾的秦人所算计?”
    “那我且问你,你有什么办法挡住秦军与他们犀利的器械么?”
    “我……不能。”
    巴詈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嘴唇不断翁动,突然眼底一亮:
    “我们不能,但是巴郡还有族人,还有楚人,若我们全力相助,楚人未必就不能!”
    “糊涂!你这竖子,是要害死巴氏一族啊!”
    听见这话,巴氏妇人再也忍不住,终于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自家儿子的脑袋上,拍的巴詈直抱头痛呼。
    “母亲!”
    “这话休要再提,如今仅仅八千秦军,便击败了数万楚人与巴人的联军,柯石与我巴氏不睦,但他们的战力如何,你自然心中清楚,可他们就这样败了,而且还是被杀的片甲不留。
    城外的战场我偷偷让人去看过了,他回来之后,吓得面无血色,浑身如同筛糠一般,由此可见其惨状到底如何,是以为了巴氏留存,秦人定然不可抗!”
    说到这里,巴氏妇人再次低叹:
    “夏人有一句话说的好,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俪何尝不是我心头所爱,是以为其择一佳婿自然是我所愿。
    姑且不说公孙俊品性如何,便只说他贵为皇太子之子,未来的大秦皇子,这身份配俪却是绰绰有余了,就算日后不得宠爱,但总归一世荣华,尊荣无忧总是免不了的了。”
    “唉!如今,也便只能如此了!”
    巴詈听见这话,也只能长叹一声,旋即站起身来,就想向母亲请安告辞,可便在这时,巴氏妇人却是话锋一转,直接说道:
    “巴詈,你这便带着巴氏子弟,回到巴郡,而后将我的亲笔书信,交于祖老,他们看过之后,自然便知该如何行事!”
    神色有些郑重的看了母亲一眼,接过书信,巴詈知道留给巴氏站队的时间不多了,于是行了个大礼,当即转身出门。
    与此同时,蜀郡守府邸之中,众将与方晓相对而坐,张良则是面无表情的坐在右上手。
    “殿下,小公孙何等尊贵,如何能够迎娶一个蛮夷之女,这要是说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正是!正是!”
    甘平向来莽撞但却忠心,于是话不过脑子,张口就来,而其余人等见甘平开口,自然也是同声附和。
    “子房以为如何?”
    瞧了甘平一眼,方晓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看了张良一眼,后者听闻,立时神色一肃,朝着方晓便是一个大礼。
    “皇太子之计,大妙!”
    “先生,这又妙在何处了?不就是联姻么!”
    甘平闻之,兀自有些不服气。
    “甘将军,我们一路行来,至这蜀中平原,你遇到过多少毒虫瘴气,深山老林?而那巴郡之中的危险,只会比这多而不会比这少。
    若以你所见,强攻巴郡,需要多少人马?”
    “呃……十……嗯……五万,五万就行!”
    “好!那我便算你五万,我且问你,这五万人马,需要耗费粮草几何,器械几何,而战过之后,能够安然归返者又有几何?”
    听见这话,甘平脸上不服气之意更浓:
    “先生,你怕是没打过仗罢,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只要能打赢,把那些蛮夷打怕,让他们服从大秦,那一切就都值得!”
    “那将军以为曾经司马错可把巴蜀蛮夷打怕了?”
    “这……”
    甘平不蠢,立刻便明白了张良想要说些什么。
    “将军自知,蛮夷纵然一时会被打怕,服从与大秦,可日子就了,他们还是会反叛。
    将军也是从北地而来,难道皇太子殿下在北地对那些匈奴人施加的政令,你不知道?”
    “先生是说,殿下是要以秦法、秦俗、秦吏彻底约束蛮夷,让蛮夷便做秦人?”
    “正是!”
    “可有这么简单么?我看那巴氏走时,便有些不情愿!”
    甘平吐出一口气,脸上还是有些不服气。
    “甘平,你且稍安勿躁,相信不久之后,巴氏就会遣人来报,说他们会派人入巴中为我们游说族人,一同抗楚的!”
    “呃……太子殿下,不是我不相信啊,只是这未免有些……有些……”
    “报~~~!”
    不等甘平一句话说完,门外立时便有亲卫前来禀报,说巴氏嫡子巴詈,带着族人出了成都城,向着巴郡的方向去了,并且有人前来回禀,说他巴氏定然一心助秦灭楚。
    听见这话,甘平一时间瞠目结舌,目光不断在张良与方晓的脸上来回游弋,片刻之后,这才连忙弯腰行礼,为自己的鲁莽配了个不是。
    ………
    巴郡,阆中城,刘季与成都城下大败之后,便带着惊慌失措的大军,一路难逃,终于在经过近十日的长途跋涉之后,回到了相对安全的大后方。
    “启禀汉王,这一战我们损失惨重,过万精锐,战死当场,还有数千人被烈火灼烧,坏了眼睛与脏腑,陆陆续续也死去了。
    如今我们从楚地带出来的七八万大军,如今却也只剩下了五万不到了!
    而南蛮王柯碧鱻的大军,更是因为烈火直接灼烧的缘故,直接全军覆没,就连蛮王本人,都死在了乱军之中!”
    看着坐在上首,形态狼狈,眼底有怒火涌动的刘季,好不容易逃了一命,但却损失惨重的夏侯婴,面带惭愧,躬身禀报。
    “这都是我的错!”
    刘季闻言,自责不已:
    “若非我轻信吕泽,将大事托付于他,又怎会落得今天这般地步,吕泽,吕泽,气煞我也!”
    早在讨回来的路上,刘季便已经想明白了,自家那愚蠢,又爱争功的小舅子,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纵然心中痛惜,但却更多的还是恨恨不已。
    若非是吕泽隐瞒不报,自己又怎会被秦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汉王,如今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暗暗咬牙,环顾四周,明白在场众将之中,也便只有自己能有资格问这句话,于是夏侯婴当仁不让。
    “柯氏阵亡,还有孟氏,还有董氏,这些蛮夷都与我等歃血为盟,只要他们还想一统巴蜀,将秦人赶走,那便只能与我们合作!”
    有军司马曹无伤闻言,见汉王沉吟不语,于是上前一步,拱手谏言。
    听见这话,刘季眼底似是有光闪过,但终是将目光落在了郦食其的身上,如今被方晓挖了大部分沛县班底的刘季手下,也便只有这位高阳酒徒,称得上智谋之士了。
    “先生以为如何?”
    刘季话音落下,郦食其似是没听见一般,恍惚了片刻之后,这才反应过来,旋即用依旧有些哆哆嗦嗦的手拿起酒葫芦灌了一口,平稳了心神,这才说道:
    “曹司马所说,不无道理,但如今柯王阵亡,那些南蛮,是否还会与我等一心,汉王却是不得不防啊!”
    “是!先生说的是!”
    刘季听见这话,心中对于萧何、张良却是生出了无限的思念,直到如今,他却还不知道,自己一心挂念的才智之士,如今都在方晓的麾下,发挥着自己的光和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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