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刊八年的《科学文艺》,在1987年第一期发行突然出现了延期,虽然只比正常发行晚了一天。
    大西北,某县城。
    “同志,《科学文艺》到了吗?”在县城的新华书店里,一个穿着有些破烂的少年站在柜台外面问道。
    “还没到。”女营业员正在专心的织着毛衣,头也不抬回答道。
    “不是每月15号准时到吗?”少年想了想又问道。
    “我怎么知道?那你要去杂志社!”女营业员很不耐烦的回了一句。
    少年嘴动了动,最后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新华书店。
    外面昏黄的天空,寒风吹过打在脸上生疼,街道上的积雪还没有融化,少年裹了裹身上的棉袄,低着头向城外走去。
    这是大西北黄土高坡上非常常见的小县城,街道又窄又短,少年没走多长时间就到了郊外。
    不过对他来说,旅程刚刚开始,他还要走将近两个小时路程才能到达他住的叫后沟村的地方。
    看了看一望无际的黄土高坡和眼前这条泥泞的小路,少年裹了裹身上的棉袄,迎着刀子般北风,深一脚前一脚向山坳里走去,小小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群山之中。
    少年叫刘宝,今年十五岁是后沟村的一名很普通的农家弟子,但唯一不同的是学习很好,在捻子乡初中上初三,他也是正个后沟村唯一一个上到初三的后生。
    和这个年代大多数喜欢学习的少年一样,他喜欢读书,喜欢文学,但有些不同的是他更喜欢科幻文学。
    他读到第一篇科幻小说是《飞向人马座》,那时候他刚刚上初二,那本书还是从老师那里借来的。
    当看完以后,他被震惊了。
    原来,每天晚上抬头看到的那些星星,竟然是这么神秘,黑漆漆的夜空深处,竟然如此宏达。
    从此他就爱上了科幻小说,发誓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要成为一名科幻小说作家,为此他每月省吃俭用,宁可早上不吃早饭饿着肚子,也要攒些钱购买每月一期的《科学文艺》。
    今天是星期天,他早早从家里出发,拿着积攒了半个月的一块五毛钱冒着严寒赶到县城购买这本杂志,结果还没到!
    赶回家已经是下午。刘宝又累又饿,家里没人都去后山干活。他进了窑洞收拾了一下东西,从另一个窑洞里找到一块榆钱饼,然后背起一个蛇皮口袋,里面装着半袋小米。这是他要交到学校的口粮。
    啃着又干又硬的榆钱饼,背着口袋,挎着书包,刘宝出了门沿着小路向前走去,他要去学校上晚自习。
    翻过一道梁,他突然停了下来,前面山坡上出现了几孔窑洞,很破烂和普通农户家的窑洞没啥两样,唯一不同的是窑洞前面空地上有一个旗杆,上面有一面已经褪色的国旗在风中招展。
    这是他曾经上过后沟村小学。
    学校很小,老师更少只有一个。
    今天是周末,学校没有学士,只有那个老师站在院子里,看着一望无际的黄土高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杨老师。”
    刘宝忍不住叫了一声。
    那个叫杨老师的,年龄并不大,二十七八的样子,穿着一件灰色的中山装,看到有人叫他转过头来。看到是刘宝,笑了:“刘宝,去学校?”
    “嗯…….”刘宝说了声,走过来又问道:“杨老师,你在院子里干什么?”
    “没什么。”杨老师摇摇头,他突然想到什么又问道:“刘宝,想好了没?今年毕业后报考师范中专吗?”
    “老师,我…….”刘宝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曾经是杨老师的学生,从一年级到五年级都是他教的,也是被杨老师认为最有出息的一名学生,老师一直鼓励他参加中考,上师范学校将来成为一名老师。
    “好好学,将来考上师范,毕业了来接老师的班。”在他考上去年寒假他来给老师拜年,杨老师曾经给他说过这句话。
    当时他就答应了,他觉得像杨老师这样当一名老师挺好,但是自从喜欢上科幻小说以后,他的理想变了,他想当一名作家专门写科幻小说。
    但这怎么对自己的恩师说?觉得有些辜负了他的期望。
    看到刘宝这样子杨老师也没多说,只是让他赶紧去乡上,要不一会天黑了走夜路危险。
    等到刘宝的身影消失在山坳那边,杨老师这才收回目光,微微叹了口气。
    杨老师叫杨为民,是77年恢复高考第一批参加高考的学生,可惜不幸的是,课本撂荒了好几年,许多知识他都忘了结果没考上。
    又复读了一年依旧如此,杨为民死了心。最后村支书看他能考大学,而村小学唯一一个老师因为摘掉了臭老九的帽子,恢复名誉和待遇已经返回老家上海,没人愿意来本县最偏僻最穷的村里来教书。
    于是老支书就向公社申请,最后安排他在村小学当了一名民办教师。杨为民是幸运的,两年前县里进行了民办教师转公办教师考试,他考试通过成为一名吃皇粮的老师。
    但是,身份的变化让杨为民心境也发生了某些变化,他不再像当初那样,抱着感恩的心里在村小学当一辈子老师。他想走出这个大山坳,最起码要回到县城教书。
    人生最美好的年华都留给了这个贫瘠的地方,他觉得自己问心无愧。
    可是没人愿意来,他就走不了。
    于是他自己最得意的学生刘宝说你赶紧考个中专师范,来接老师的班。
    他当时是开玩笑的语气,但内心想法是真的。
    现在想想,有些可笑。
    人都是会变的,就如同自己。
    刘宝买到最新一期《科学文艺》已经是放寒假,他考完期末考试后,收拾好东西连家都没回而至直接跑到了县城。
    当他到新华书店买到最新一本《科学文艺》后,如获至宝。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生怕弄脏了这本杂志,就在新华书店里找了个角落,安静读起来。
    他读到了那篇《乡村教师》,震惊的半晌没说话。
    这个书中描写的古井村不就和我们的后沟村很相似吗?
    那个老师刘宝库和我的恩师杨老师也很像啊。
    当然杨老师的遭遇没有书中写的那么惨,他还年轻。
    他第一次感到教师的职责如是如此神圣伟大,他们,拯救了地球!或者说这个乡村教师拯救了地球!
    他突然想到杨老师说的话,瞬间做出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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