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史从云亲自下诏,就如当初对齐云舰的命名一下,亲自给新的炮舰命名为“广威舰”,以为广布威德。
    这个名字其实是翰林院和集贤殿商议出来的。
    这也是中国特色的命名方式,就好比出去打仗灭国,镇压叛乱的大将一般都叫“安抚大使”, 那还真是物理安抚了。
    之后,下水的大船很快被交给水军用于训练,而神火军中最精锐的士兵也开始上船,协助水军作战。
    短时间内要训练合格的炮手并不简单,而上船之后因为风浪,射界, 射角等问题,即便是神火军中最精锐的炮兵也需要大量训练和适应。
    时间不等人, 史从云下令神火军的士兵直接用实弹训练, 不用节省,要尽快适应船上作战。
    于是整个春日,汴水河畔炮声大作,热火朝天,隔着几里外都能听到轰隆隆的炮声,汴水畔的商旅和百姓中逐渐也有了雷神发怒,晴天霹雳之类的传说,甚至吓得不少人去拜河神土地。
    当然,禁军那么多,真实的情况也有不少人知道。
    于是汴水边上也多了许多慕名而来观看禁军训练的,不过真能看到的其实很少。
    .......
    三月除,草长莺飞,天气回暖,枢密院官署中人头攒动。
    二府, 政事堂,枢密院。
    四司,度支司,盐铁司,户部司,机要司。
    两军司,侍卫亲军司,殿前司。
    所有朝廷的高官都集中在这,商议大事。
    “官家,臣以为还是直接取番禺为好。”枢密院官署,李处耘手指着中央的巨大沙盘。
    这个沙盘弄得也不简单,因为自唐末以后,已经数十年没有对岭南的掌控了。
    而史从云也不可能往前把两广的山川和道路,水路都记得清楚。
    好在范质领着翰林学士,翻阅了两个多月唐朝留下的典籍和地图,甚至还从洛阳的旧宫殿藏书中运过来一大批,东拼西凑终于把南汉的所有地图,包括山路,水路都复原出来。
    之后便是按着地图制作沙盘,这一步就简单多了,沙盘从春秋战国便有使用,打了这么多年的战,枢密院的官吏对此早就驾轻就熟。
    李处耘说着指着沙盘,“从郴州南下, 我们的大军可以沿着北江水陆并进,陆地上的火炮舰作为掩护。”
    李处耘说着顺着沙盘往下指:“从郴州南下,走韶关,英州就能到达番禺。全部的难处只在这里。”
    他说着指了三处高耸土堆之间的凹地:“韶关!”
    “官家,只要我们的大军能够快速突破韶州,英州,出了飞来峡,就是一马平川,只要我们的士兵到了番禺附近的平原,臣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南汉军根本不是我军对手。
    所以臣以为没有分兵的必要,只用集中兵力往南一路突破,直达番禺,就能大功告成。
    而水军部队只需辅助陆上进军,沿着北江南下,如果能够击败南汉水军最后,可以往南封死出海口,防止南汉国主出海逃走。
    就算不能击败也能拖住南汉水军,让陆上军队进入番禺。”
    说着他话锋一转,看向北面,“至于桂州附近的水军大营,只要番禺拿下,臣觉得不成问题。”
    李处耘说完入列,沙盘周围已经来来往往围了两圈,不过这样的场合,站在最里面的都是军中的大将。
    史从云点点头,“你们都想了许久了,说说吧,这次就不要藏拙了,全说出来听听。”
    郭廷谓拱手,出来道:“官家,水军可以打主力。
    这次的战场正是水军能够拱发挥作用的情况,沿着北江南下,水军可以用炮舰和运兵船沿途快速打通通道。
    而水路可以直接到达南汉首都番禺,即便作战不利,沿着北江可以源源不断输送兵力,和南汉国打持久战。
    官家,臣以为这一仗和以往不同,番禺附近水网纵横,江河密布,南靠南洋,水军来打主力是最好的,陆上进军反而麻烦。”
    “官家,某觉得还是李都使的话有道理。”五大三粗的党进也没什么顾忌,立即就站出来说话,“只要让某领兵马到了韶关,我保证绝对能打过过去,一个月只能就能到番禺城外。”党进拍着胸脯保证。
    他才说完,孟玄喆也跟着发言:“党将军向来悍勇,马背上纵横驰骋无人能敌,军中人尽皆知。”
    这话让党进非常适用,整個人胸膛都挺起几分,颇为得意,他确实是个悍将猛将,在朝中是公认的。
    不过孟玄喆很快话锋一转:“但是所谓术业有专攻,南面水网纵横,烂泥淤地,并不适合骑兵大规模作战,而且如果沿着陆路进军,大军的后后勤补给也将是问题。
    如果出兵十万,那至少需要三十万民夫,全走陆路难不成要把他们都带到岭南去?那样太费事费力,耽误民生。
    南方和北方不同,综合通达的水网就能抵得过二十万民夫,只要舟船齐备,水军善战,就能大大削减后勤的压力,打仗和后勤一起解决。
    臣觉得打仗要赢不假,但也该尽量减轻百姓的负担。”
    “你这是什么话,要是赢不了,还管什么负担不负担,打仗就是你死我活,自然要竭尽全力,怎么能瞻前顾后........”
    “.........”
    众人一下争论起来,你一言我一语没完没了。
    史皇帝让人搬来椅子,就那里坐着听他们争论,也不打断。
    慢慢的他也听出些门道了,众将争的是水陆之争,到底是水军为主力,还是陆军为主力去打这场战。
    而且大体上北方的将领除了司超,基本都还是觉得陆军才是主力,这场战还是要陆上军队去解决,水军负责粮草辎重运输,后勤补给就成。
    而的多数的南方将领,如郭廷谓,孟玄喆,刘仁赡等则认为这次和以前不同,南汉水网密布,江河纵横,应该以水军为主力去打,直接沿江河往南打,由水军收拾大局。
    这不仅是军事见解的争端,自然也涉及权力,政治,话语权的争夺。
    因为秦朝的精锐马步军基本大多来自北方,而水军则多南方将领,到底还是南北之争。
    而另一个争论点则是要不要先打桂州的静江大营。
    打桂州稳妥,但缓慢而且靡耗更大,需要出兵更多。而直接集中兵力打番禺则激进,但出兵更少,出奇制胜,风险也更大。
    这又是保守派和激进派的争论。
    以王审琦为首的稳健派认为应该先打桂州,拿下静江大营,再打番禺。
    以李处耘为首的激进派则认为应直捣黄龙,直接打番禺(广州),来个一击制胜。
    其它还有各种分歧,种种意见各有道理,各有说法,史皇帝都没阻止,让他们自由发言。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最终决策的还是他这个皇帝。
    谋士可以出错误的谋划也不会影响声名,但决策者却不能做错误的裁决,那便是天子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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