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多多向来是个行动派,说跑就跑。
    不到半天的功夫,她就把行李打包好了,金银细软什么的随身携带,花椒树什么的,只能无奈撇下。
    李福禄两口子是知道闺女对这些树苗们有多上心的,就跟李多多说道:
    “要不我们还是把这些树挖出来带走吧,反正也是些树苗……”
    “不不不,咱们先跑,等回头天下定了,咱们再回来拿,就这么决定了!”
    趁着赵明怀还没回来,谨王也还没找上门来,李多多觉得还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至于跑到哪里去……
    李福禄心里最好的选择当然是李家村:
    “我们不如回老家去,我们的根基在哪里……”
    “那不行,回头他们在找到那里去,那还不如不跑!”
    李多多一口否决了这个建议。
    李福禄就瞅着自己的闺女,一副闺女你是不是傻的样子:
    “多多,其实吧,人自信一点是好事,但有时候自信过了头,就不是什么好事了……你真觉得小赵要是当了皇帝,他还会回来找你?”
    “这……”
    李多多顿时醒悟,自己是不是太过自作多情了?
    万一赵明怀当上了皇帝,那即将会有大批出身高门,才貌双全的贵女哭着喊着要嫁给他。
    然后为了巩固皇权,他肯定会多纳嫔妃,拉拢各方势力。
    到那时,他要不想起她来,那就万事大吉,要是想起她来,说不定她就会被哪个高门闺女给弄死。
    就在短短的一瞬间,李多多根据自己上辈子看过的各种宫斗电视剧,宅斗小说,狠狠地脑补了一出皇帝的糟糠妻被各方嫔妃联手弄死的狗血剧出来。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被毒死,吊死甚至扔井里淹死了,李多多就发自灵魂深处地颤抖。
    真到那个时候,别说锦鲤了,就是神仙下凡那也遭不住啊。
    君不见,电视剧里就连各路妖精也在后宫活不下来啊。
    李多多觉得自己还是小心为妙:
    “爹,他要想不起我来,过两年咱们就再出来潇洒,要想起我来了,咱们就多藏几年,反正跑是一定要跑的。”
    “可是多多,咱们为什么要跑啊?你光喊着要跑,可仔细想想,咱们凭什么要跑啊?”
    李福禄这会儿也慢慢地回过神来,收拾行李的动作彻底放慢了:
    “他要想不起你来就算了,咱们也不稀罕什么皇后太后的,可他要是想起你来了,咱们凭什么放着皇后的风光不要?”
    “你们可是有婚约的,他要是当了皇帝,那你当皇后也没什么不对呀!”
    “爹,咱就别做梦了,行吗?”
    李多多后悔自己没直接拽着抠搜爹跑路,以至于这老头这会儿眼见者是要被荣华富贵迷了眼了。
    她无情地跟抠搜爹摆明真相:
    “爹,你闺女我有几斤几两,你心里是清楚的,你就真的忍心把我送进那不见天日的地方,让后宫那些妖魔鬼怪把我吃得渣儿都不剩?”
    李福禄:……怎么听闺女这语气,当皇后像是让她去送死一样?
    那可是后宫呀,天下女子都向往的地方,怎么就被她说的跟龙潭虎穴一般?
    李福禄觉得闺女这是自己吓自己。
    想了想,他找来了还跟着他们的王喜打探详情:
    “王喜,既然你主子是皇子,那你肯定是在皇宫里行走过的,你说说看,多多这个皇后是能当还是不能当?”
    “能啊,那必须能!”
    这一家人终于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了,王喜激动地一拍大腿,立刻昧着良心开始吹捧李福禄:
    “大小姐聪慧无双,洪福齐天,这要当了皇后,那更是母仪天下,无上荣光!到时候大小姐自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就不提了,就说您老人家,那就是妥妥的国丈大人,是要封爵位的!”
    “大爷和二爷,还有小少爷,这都是要封爵位的,李家从此就是名正言顺的世家大族,世世代代都富贵显赫了!”
    “再者说,大小姐,哦不,皇后娘娘到时候再生个皇子,那肯定是要被封为太子的,这样一来,您的外孙就是太子,以后大周的龙子凤孙,也都是您的血脉呢……”
    王喜说得口沫横飞,手舞足蹈,恨不能立刻就把李家人忽悠到京城去,能让他早点儿跟主子会合。
    王喜越吹越离谱,李多多眼瞅着抠搜爹越听越心动,两只眯眯缝的小眼睛贼亮贼亮,心中直觉不好。
    要是抠搜爹真的被王喜给说动了,这还真就不好跑路了。
    她连忙出声打断了王喜:
    “王喜,既然你说的这么好,那我来问你个问题。”
    “呃……您问。”
    王喜愣了一下,连忙告诉自己要淡定。
    李多多这人虽然聪明,但她也就是个土财主家的土千金,想来是没见识过什么后宫生活的,随她怎么问,自己往好了说就行了。
    但是李多多接下来一句话就让王喜破了功:
    “别的不多说,你只告诉我,刚刚驾崩的这个什么武帝的皇后这辈子过得怎么样?”
    “这……”
    王喜瞬间懵逼了。
    李多多偏还不放过他,句句紧逼,接着问道:
    “那位皇后的家族显赫富贵了吗?”
    “那位皇后留下血脉了吗?她的儿子成为太子了吗?”
    “那位皇后这一辈子过得平安喜乐吗?”
    ……
    一句句质问犹如利剑一般,轻轻松松就戳破了王喜的谎言。
    王喜一屁股坐在地上,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了。
    这要问起别人的皇后还好,可要说先皇的皇后……
    只能说,怎一个惨字了得。
    先皇的皇后与先皇是少年结发的夫妻,之前为了帮助先皇登上皇位,她和她的家族也没少出力,甚至连腹中的孩子都屡遭敌人的毒手,屡次小产,年纪轻轻就伤了身子。
    可等先皇登上了皇位,做了皇帝,她也就只得了一个皇后的封号。
    先皇有了无数的新宠,后宫也是年年都有新人进去。
    皇后再也没有得到过皇帝的宠爱,也再没有生下过一儿半女,却还要面对嫔妃们对皇后之位的觊觎和争夺。
    最终年纪轻轻就在后宫倾轧中郁郁而终,薨逝的时候也不过才二十五岁。
    而在她死后,先皇又利用她的死,以谋害皇后为由铲除了几个野心勃勃的妃子,和她们背后的家族。
    后来,很多人都私下里说,皇后一生无子,也是因为皇帝忌惮她的家族,唯恐她生出嫡子,会让她的家族有叛逆之心,这才暗地里纵容敌人下了手。
    从生到死,那位可怜的皇后都在被皇帝利用,利用的彻彻底底,连个渣儿都没剩下。
    至于情爱和快乐,或许曾经有过,但也短暂如烟火,转瞬即逝。
    所以,这世上才有一句话,叫做一入宫门深似海,所以他的主子,才会厌恶自己的皇族出身,宁可抛下一切做个平常人。
    可这些……他要怎么跟主子的心上人说?
    主子这一声不吭的跑过去继承皇位了,那这位心上人,他是要还是不要了?
    他又舍得让他喜欢的姑娘去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去吗?
    王喜越想越纠结,彻底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了,只能悻悻地直接变成了哑巴。
    抠搜爹本质上是个“老实巴交”的土财主,一辈子只知道攒钱,对真正的豪门大族一无所知。
    一开始王喜跟他吹的时候,他也对传说中的荣华富贵充满了憧憬。
    可这会儿听到女儿咄咄逼人的质问,再看看王喜这一声不吭的心虚模样,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肯定是那位皇后一生不幸,没得个好结果呗。
    李福禄虽然万般不舍,觉得心尖儿都在颤抖,可颤抖完了他还是咬咬牙,对李多多妥协了:
    “那行吧,咱们走吧……或许小赵是个好人,可咱们赌不起啊!”
    儿子他有俩,闺女可就只有这一个啊!
    荣华富贵当然重要,可他的闺女更重要。
    李多多也看出来了抠搜爹的万般不舍,见识过抠搜爹对于钱财的迷恋,她能明白抠搜爹此时放弃荣华富贵,对他来说是怎样的一种心如刀割。
    李多多特别感动:
    “爹,你对我真好!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赚钱,赚多多的钱给你,让你这辈子躺在钱堆儿上睡觉!”
    “行了行了,别贫嘴了,收拾东西!”
    抠搜爹捂着心口喊道。
    他的国丈哟,他的荣华富贵,他的太子外孙哟,都没了!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菜瓜娘正在收拾东西,等她过来的时候,那场发自内心的思想斗争已经了然无痕。
    抠搜爹四处巡查了一番之后,发现干活的农具没拿,又赶紧招呼徐秀才和小土豆:
    “来来来,把这些家伙什儿都带上,这也值不少钱呢……”
    徐秀才和小土豆瞅着门背后那一堆破锄头烂木头,只能叹一句抠搜,然后认命地捞起那堆破烂走人了。
    嗯,大小姐去哪里他们就去哪里。
    无论世道怎么乱,他们不再走歪路就对了。
    这边李多多顺利跑路,那边谨王也带着大军直奔京城去了。
    京城,三位顾命大臣已经接到了七皇子现身的好消息,朝野上下顿时士气大振。
    被困在皇宫里的大皇子也接到了消息,愤怒之下拼死反抗,趁着部下在宫外接应,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从一处偏僻的宫殿突围而出,逃出了皇宫。
    虽然上将军林泽业和三位顾命大臣已经封闭了京城,但奈何大皇子之前四处拉拢人心,不少大臣也以为大皇子会是最终的储君人选,都已经和他站在了一队。
    大皇子东躲西藏了几天之后,联络好各方人马,再一次对皇宫发起冲击。
    宫中留下的余孽也里应外合,原本能够掌控局势的林泽业反倒被里外夹击,打斗中又负了伤,大皇子趁机重新攻占皇宫,将三位顾命大臣软禁了起来,命他们矫诏宣旨,助他上位。
    三位顾命大臣都是先帝的铁杆心腹,无论大皇子如何威逼利诱,坚决不肯松口,大皇子气得暴跳如雷,却也不敢真的杀了他们。
    一来要是杀了他们,那就名不正言不顺,彻底成就了造反之名,二来象征着皇帝权力的玉玺至今不见踪影,大皇子怀疑是被他们三个给藏起来了。
    在没有找到玉玺之前,这三个人还不能死。
    更何况大皇子觉得现在最要紧的还不是玉玺,而是先杀了七弟,以绝后患。
    只要七弟死了,那就只剩下他和老三名正言顺了,到那个时候,就由不得这些大臣们不拥护他了。
    此时的京郊,在这样人心惶惶的时候,早就没了往日的热闹,原本熙熙攘攘的行人变得稀稀落落,路边茶馆里的说书人说起话来都细声细气,唯恐高声惊动了什么人。
    戴着草帽的年轻人坐在一个简陋的茶寮里,手捧一杯茶,喝了足足一刻钟。
    也就这一刻钟,千里奔袭而来的赵明怀已经弄清楚了京城的局势。
    父皇死了,大哥反了,朝臣们一半在找他,另一半也在找他。
    不同的是一半的人想要他活,另一半的人想要他死。
    可他既然回来了,又怎么会轻易去死?
    年轻人将帽子按低了些,带着满面的尘土,再次上马,向着另一个方向行去。
    一天之后,七皇子赵明怀出现在了与京城相邻的雍州,整合了雍州兵马,打出了讨伐逆贼的旗号,与京城上将军林泽业的人马遥相呼应。
    雍州周边的几个州县,也纷纷响应,很快就投入了七皇子麾下。
    大皇子听说消息以后,坚决不承认此人就是赵明怀,口口声声说这是贼人打着他七弟的名号造反谋逆。
    暗地里却带着人马出京,夜袭雍州。
    半路上,刚好就遇见了赵明怀所带的人马趁夜行军,看样子是要去京城。
    狭路相逢,遥遥望见领头的那个盔甲严整,英姿勃发的身影,大皇子心头涌起一阵嫉妒。
    他辛辛苦苦谋划这么久,却不及七弟一个名号,真是没有天理!
    愤怒之下,他的脸色更加狰狞:
    “七弟啊七弟,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却偏要闯进来,为兄找你找得好辛苦啊!父皇如此偏爱于你,想必他在地下也是思念你的,为兄今夜便送你下去与他们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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