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手语我只知道那么几下,还是我爷绺子里的大柜交给我爷的。最多只能表达点基本的东西,根本无法表达自己全部的意思。
    元魂看我不动,又向我传音道:“我是用了五仙术,鬼神才看不见我。你可别传音,你稍微一动别人就能听见。你要是不会手语,大致比划一下也行,我猜出来什么,告诉你什么。”
    我心里不由得暗暗一惊。五仙术,可不是赶山人的本事,那是出马弟子中旁支的秘术。说白了,就是在不请大仙上身的情况下,也能让自己施展出仙家的本事。至于,这种本事是怎么来的,很多出马弟子都说不清楚。
    元魂用的是常术,怪不得他跟蛇有几分相似。
    我不动声色的往前走了两步,元魂也扭着脑袋像是蛇一样贴在地上无声无息的跟了上来。
    我垂在身边的右手微微动了几下,我的手势真正的意思是:有何贵干?实际上,我想问元魂:你怎么来的?
    幸好元魂看懂了我的意思:“我刚才在阴间路上,看见鬼神来了,可你们谁都没有反应,我就知道,肯定是鬼坳子里的东西出来了。我用五仙术变成黄仙跑了,为的就是装着自己着了道,好能给你做个接应。”
    元魂继续说道:“这个鬼坳子邪门儿得很。这地方有好棒槌,敢往里走肯定不会空手出来。但是,不能跟人结着伴儿来。哪怕是让人把自己送到村口都不行。”
    “知道这地方的人都说,鬼坳子一个人进来是村,几个人进来就是坟。赶山的都知道,这里只能一个人往里进,多一个人进来都得死在里面。”
    我比了一个手势,意思是:你进来过?
    元魂回答道:“我进来过。我看见的就是一个荒村。还在这里弄到一根棒槌。也在这里找过死人。我看那些人应该是因为互相残杀,才死在这里了。”
    赶山人说的“棒槌”就是人参。
    赶山挖参有不少讲究,多数赶山人都不是自己去挖人参。东北人都知道棒槌会跑,越是成了气候的棒槌,跑得越快。一人蹲棒槌不太容易,除非你比它跑得还快。几个人动手就能好上不少,起码,有人可以去堵着它。
    赶山人的组合,不像盗墓贼,讲究舅舅、外甥一起盗墓。随便几个人就能凑合在一起。会不会出现见财起意,出手杀人的事情谁都保证不了。唯一能维系赶山人之间关系的,大概就只剩下义气了。
    元魂说:这里有好棒槌,还看见过互相残杀而死的尸骨。
    那不就等于是说:这里的鬼神用“棒槌”把人给引进来之后,让他们互相残杀么?
    我伸出一根手指之后,把手指缩了回去,又伸出了三根手指。我的意思是:你来过几次?
    元魂却理解错了:“你是问我,单数的人进来,能不能活着对吧?只要不是一个人进来,肯定得死。”
    我思维飞转之间,又比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这里的鬼神,你听说过没有?
    元魂又理解错了:“吴哥,你别让我猫起来搞鬼了。这里都是你的人,你想挖谁啊?”
    我右拳微微一握之后,又缓缓松开手掌,不动声色的跟着队伍走向了村里。
    我本来是被元魂气得七窍生烟,想要重新给他比划手语。可我脑袋里忽然划过了一个念头——元魂是真是假?
    我从走进村子到现在,前后还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发现没有一个人可以相信了。
    红萱,不能信!
    小舟,沐秋北,不能信!
    元魂就能相信么?
    村里鬼神杀人的办法就是如此,她在一点点的剥夺我们之间的信任,在逼着我们互相残杀。
    这就是鬼坳子里,一个人进来是村,两个人进来是坟的意思。
    疑心这种东西,就像是滴在笔洗里的墨汁,只要一点就能让水变色。可怕的是,墨水还会源源不断的落进笔洗,直到让水漆黑如墨为止。
    刚才墙上的那些鬼影,就是鬼神投下的第一滴墨水。
    他接下来,还会出招。
    鬼神想让我们互不信任,不会仅凭着那么一点幻象,他肯定还有其他的手段。
    说不定元魂就是他的杀招。
    我不动声色看了元魂一眼,对方却传音道:“吴哥,前面那个院子里有人,你小心点。”
    我抬头向前的时候,红萱她们已经把棺材给抬到了一间大院的门里,红萱站在队伍前面转过身来:“还往前走么?”
    “进院子!”我话一出口元魂就急了:“吴哥,不能往里进。这地方不对劲啊!”
    元魂想要阻止也来不及,红萱一步跨进院子,带着人从屋里搬出几张条凳把棺材给放了上去。
    按照规矩,棺材只能碰一次土,在哪儿碰到土就得在哪儿往下埋,如果下葬的地方太远,抬棺的人需要休息,就得事先带上几张长条板凳。用凳子把棺材给架起来。
    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架凳子得看先生的意思,抬棺材的人就算再累,也不能把棺材放下。
    红萱不可能不懂这个规矩,我没出声,谁让她放的棺材?
    我猛然醒悟了过来,刚才红萱是转身,可她只转了半身。
    我没拿红萱当过侍女,她自己却一直恪守主仆的礼节,按规矩,仆役侍女对主人要毕恭毕敬,红萱从来不会侧着身子跟我说话,除非,她问的人不是我。而是站在我右侧的人。
    我往右边扫了一眼:站在那里的人是沐秋北。
    沐秋北看向我时,嘴角上也掀起一丝笑意:“点长明灯。”
    红衣侍女马上从屋里搬出灯油在院子里点起了九盏长明灯,沐秋北的面孔在灯光的反照之下浮起一层细细绒毛。
    沐秋北似乎也知道我在看她,很快一转身子背对着灯光站了下来,她脸上的绒毛看不见,身上的冷意却增加了几分。
    我正想看个究竟,元魂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吴哥,不好了,你的红衣侍女让人给换了,她们没来过鬼坳子,是怎么把凳子、油灯给找出来的?你想过没?”
    我的第一个反应,不是红衣侍女被没被人换掉,而是元魂在哪儿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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