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立国从来没经过这种阵势,敌人的吼叫,着实使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虽然使付立国心里有些紧张,但他很快稳定了一下情绪,他一想到坡下有许多自己的人,就藏在离自己不过二、三米的草丛里,他仗着胆子用浓浓的冀中口音回答说:“俺,俺是赶道的,你们是干么的?吓了俺一家伙。”
    前面的鬼子打开灯光照向付立国,那灯光贼亮刺眼,付立国赶紧用手臂遮挡。鬼子和伪军一看是个浑身泥土、穿的邋里邋遢的乡下小子,立刻便放松了警惕,一个伪军叫道:“小子过来!”
    杨连长嘱咐过他,要把敌人引到这边来,他想:敌人要是不关闭灯光,杨连长他们不但下不了手,恐怕还会被敌人提前发现了。于是他装出很害怕的样子,蹲在地上说:“你们是么的?这灯光这么刺眼,俺看不见,你们先关上它行不?”
    听到这话,鬼子和伪军同时发出得意的狂笑,敌人料定他也没什么危险,一个伪军嘀咕说:“我看让这小子帮咱们推车不好吗?”
    另一个也说:“嗯嗯,这倒不错,咱俩也能换班歇会儿,可以,可以。”
    接着伪军和鬼子嘟嘟囔囔说了些什么,只听那小鬼子说:“嗯,吆西。”随后那鬼子把灯光灭了。
    又听一个伪军喊道:“哎,过来!快来帮老子推车。”
    付立国蹲在地上故意没有反应。伪军又说:“过来吧,别怕,帮我们推车有你好处。”
    这时,付立国说:“刚才俺被灯光照得什么也看不见了,俺不敢走。”
    “嘿,这个小兔崽子真他妈会装蒜。”伪军对同伴说:“他不过来咱凑他去,把车推过去。”
    付立国一听暗暗高兴,心里骂道:狗日的们,这下你们死定了。
    杨连长和战士们也为付立国的机智和勇敢暗喑赞赏,杨连长一见时机已到,用胳膊拱了一下小王,“上!”只这一声,说是迟那是快,杨连长首先跳起来直奔前面的小鬼子,一伸手便把那鬼子揪下车来,骑在身上,死死的掐那鬼子脖子,鬼子还在挣扎,付立国一个箭步上去,把整个身体压在了鬼子身上,不一会儿,鬼子就再也不动弹了。
    与此同时,几个战士一齐摁住那两个伪军正在厮打,付立国跑过来朝准一个伪军便是两个大耳刮子,边打边骂:“狗日的狗汉奸,叫你骂老子,你才是小兔崽子呢!”
    “好了,别打了,已经死了。”有战士说。
    杨连长看了看怀表,这回解决这三个敌人出手很快,用时一分半钟,他立刻吩咐大家说:“查看一下敌人的尸体,把他们抬上摩托。”
    付立国拿起伪军的杆枪背在了身上,说:“俺也有枪了。”
    杨连长则劝他说:“立国,这枪咱不能要,以后会给你发枪的,把枪放到摩托车上。”
    付立国不解地问:“为什么?白检得枪为啥不要?”
    杨连长说:“咱不能暴露目标,到了白天,敌人发现他们没回去,肯定会沿着河堤寻找他们,到时候要是发现丢了枪支,敌人一定会怀疑这一带有八路军出没,无形中提醒了敌人要加强戒备,甚至敌人会大量出动,沿街沿道和挨村挨户搜查咱八路军和可疑的人,到那时,咱们的行动将更加困难了。”
    经过连长一解释,付立国和大家全都明白了,付立国把枪放在挎斗里问:“连长,他们怎么办?”
    杨连长找了个大堤缺口,对着战士说:“把他们推下河去。”
    大家一齐用力,只见那辆摩托车载着敌人的尸体从坡上直冲下去,很快摩托车淹没在河底,可敌人的三具尸体却在水面上来来回回打了几个旋转便慢慢向下游飘去。
    看着敌人尸体,付立国这才恍然大悟,抓抓头皮说:“噢,敌人肯定以为这三个家伙不是被淹死的就是被撞死的,原来是这样啊?”
    “哈哈,你才知道哇。”杨连长拍了拍他的脑袋,然后招呼大家说:“快,打扫一下,准备出发。”
    这时的月亮已经躲进地平线下,天上的星星也渐渐显得多了起来。他们下了堤坡便钻进了一条弯弯曲曲、坑洼不平又窄又黑的庄稼小道上,眼前一片黢黑,什么也看不见,而且他们走得又非常急,时常有人被绊倒,有时候还有人不是踩在泥里就是趟到水洼里,刚走了不到一、二里地,大家就被弄得狼狈不堪了。
    付永根由儿子付立国搀扶着倒没什么,杨连长一见大伙儿经常闹出动静,这样对行军来说是十分忌讳的,他对付永根说:“大爹,咱这么走可不行啊,万一被人听见了怎么办?”
    付永根停住脚步原地蹲下,他对杨连长说:“看来你们没走过俺这边的夜道,还缺乏经验。”
    杨连长说:“我们这些人还真是第一次来你们这里趁夜走庄稼道,大爹你说说这走夜路有什么经验呢?”
    付永根说:“大伙儿记住,黑天走这样的庄稼道要分清三点,叫做:白水、黑泥、紫色道。”
    杨连长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付永根解释说:“黑天走路的时候,看见发白、发亮的地方一定是水,黑乎乎的地方一定是泥或者是坑坑洼洼的什么东西,只有不是太亮或者太黑的地方才能走。”
    “噢,原来还有这种诀窍。”杨连长似乎明白了,他向大家问:“同志们听明白了吗?千万小心,别再闹出什么动静了,一定要保持安静,跟在后面,继续出发。”
    嘿,真还别说,经过这么一点拨,战士们果然走得稳步许多。直至到了安乡附近,付永根停下跟杨连长说:“前面就是安乡了,你看……”
    杨连长直起身子目测一下,黑压压的房屋和树木能看个大致轮廓,他们大概离安乡有不足一里地路程,他悄声对身边的两位战士说:“小王,你和小龙去村边联系一下,还记住联络暗号吗?”
    小王回答说:“记得。”
    “仔细侦察地形,注意安全。”
    “是。”
    两位战士很快扎进了青纱帐里。杨连长招呼说:“大家休息一下,注意警戒。”然后他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离天亮还有两个多钟头。
    趁着等待消息的时间,付立国凑到杨连长跟前问:“连长,你学过拳脚功夫吧?弄死那个小鬼子的时候,俺见你手脚真利索,三下五去二,没等那个小鬼子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一下就让他见阎王去了,真棒。”
    “立国啊,以后打鬼子的事儿,多向大哥哥们学习哟。”杨连长很自豪地说:“我们这个小队是从纵队各连队精挑细选出来的,你看,这些同志各个身手不凡,拳击、格斗、拼刺刀,甚至是翻墙上树、越沟过壕、跋山涉水等等,个个都是好样的,以后有你看着的时候。”
    “到了队伍上可不比在家里,一定要听你杨大哥……不,听连长的话,好好跟这些老兵们学习。”付永根叮嘱了儿子几句,他转脸向杨连长询问说:“你从哪学的一身本事?听口音也不像是北平人吧?”
    杨连长轻轻一笑说:“哎呀大爹,我这口音可算是南腔北调了。我大名叫杨继纬,是我爷爷给启的名字,其实我老家是山东平原人,七岁那年爷爷奶奶被饿死了,爹娘就带着我和弟弟妹妹逃荒下了关东,在那里开荒种地也凑合着过日子,十五岁那年爹就病死了,后来我去了沈阳做学徒,我师父虽说是个木匠,但他可有一身好武功,师父很疼爱我,他家没儿子,师父和师娘就把我当做他们的亲儿子一样对待,跟他学了三年木匠,也学了三年功夫,还学会了不少字。”
    “你家也够苦的啦,唉,这世道,哪家能好过多少呢?”付永根不无感触地说。
    付立国好奇地问:“连长,你是怎么当兵的呢?又怎么到的关里?怎么跟的吕司令员?又怎么认识的俺大哥?”
    付立国的一联串问话,顿时引起了战士们的共鸣,有战士说:“连长,我们从没听你说过,给我们讲讲你的这些故事吧,让大家提提精神。”
    杨连长说:“嘘……大家注意安静。要是说起这事啊,那话可就太长了,恐怕三天三宿也说不完啊。等执行完任务,以后有了时间,我一定给你们详细说说,行了吧?”
    付立国和大伙儿虽说感到有些扫兴,但毕竟杨连长说的在理儿,时间紧迫,哪有工夫闲聊这些?这不,连长的话刚落,就见小王和小龙二人赶回来了,另外身后还带来一个人。
    杨连长问:“怎样?接上头没有?”
    “连长,一切顺利。”小王报告着,身子向一边挪动了一下,朝跟在后面的人说:“我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们杨连长。”
    那人在灰蒙蒙的夜色中向杨连长行了个军礼:“报告杨连长,我是责任护送队的侦察员兼联络员。”
    杨连长紧紧握住联络员的手说:“可算找到你们了,同志们都好吧?”
    联络员回答说:“我们也是刚到一会儿,多亏了地方上的同志们支持和协助,终于把这些南方来的领导同志们安全送到了。我们队长和领导都在镇子里等着你们呢,跟我来。”
    直到现在,杨连长带队的战士们和付永根父子俩才知道了他们执行的是什么任务。由于时间很紧,交接工作很快进行完毕。这次任务是护送从南方去延安开会的五位领导干部和三名学生,根据上级的指示,在安乡交接之后,必须在拂晓之前到达保定辖区范围,然后找到可靠的地方安顿隐蔽起来,待天黑以后,再通过敌占区,直至到达太行山区。
    连长杨继纬又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早晨四点半了,东方天际显露出了鱼白的色彩。他向领导敬礼:“首长……”
    未等他往下说什么,一个姓陈的首长发话说:“好了好了,我们都知道路上的纪律,一切服从你的安排就是了。”
    杨继纬反倒不好意思地说:“不是,首长,我是想问什么时间出发?”
    陈首长说:“时间是拂晓出发,现在就可以走了。”
    杨继纬又一个敬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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