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监控系统文件, 宋崇找到了他离开这段时间的监控记录。在记录进度条进行到中间时,一抹高挑纤细的身影从电梯里出来,出现在了监控记录里。
    宋崇松开握着鼠标的手指, 看着女人的身影朝着工作室慢慢走来。电脑屏幕照着他的脸, 光芒在他的眼中明明暗暗。
    视频记录很快放完,宋崇又回放了一遍,而后他关掉电脑,离开了办公室。
    宋崇刚进了办公室一会儿, 就起身离开,而且还穿了外套。小卷看到后, 问了一句:“哎, 老大, 你要走吗?”
    “嗯。”宋崇应了一声, 看了一眼办公室里的人,道:“你们早点下班。”
    老板既然发话了,办公室几个人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小卷的目光跟着宋崇的身影离开, 直到宋崇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你,他才收了回来。
    “老大今天怎么走这么早?”要知道工作室成立后,因为第一部动画电影投入的压力过大, 他们一直在加班。后来工作室步入正轨,为了跌下神坛, 他们更要继续加班做出更好的作品。
    工作室加班已经成为常态,但其实他们上班时间不定,早上的时候可以晚点过来。所以一般离开公司的时候都要十点多了。他们加班,宋崇比他们加班更狠。往常都是工作室里的人都走了, 他还在的,今天竟然是他先走的。
    真是稀奇。
    “家里有事儿吧, 刚才老大接电话我听了两句,好像是家里打来的。”有人说道。
    “不对。”小卷双手叠枕在脑后,眯着眼睛想了想,道:“我怎么觉得跟今天来找他的这个美女有关啊。”
    小卷这么一分析,大家纷纷“切”了一声,表示对他分析的不屑。
    “拉倒吧。我们家老大纯粹一唐僧,我跟他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他跟女人有什么接触呢。”
    “就是啊,老大长得这么帅,成天招蜂引蝶的,但是那蜜蜂蝴蝶都赶上门来找他,他完全不为所动嘛。”
    “我们老大是不是gay?”
    有人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说完后,就遭到了几个工作室元老的攻击。其中有个宋崇大学时的同学首当其冲,给宋崇做着最后的解释说明。
    “别胡说八道啊!老宋在大学的时候是谈过几次恋爱的。和女生!”
    顾星星离开中心大厦后,出门招了辆出租车。
    “去港区新星城。”
    司机应了一声,一脚油门踩上去,车子疾驰而去。
    当年顾星星离开江城后,爸爸和妈妈也回了西城。但是家里在港区的别墅没有卖,一直就放在那里。这次顾星星回国,爸爸妈妈都还不知道,不过家里先前的密码她是知道的。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别墅院子前。顾星星付了车钱,从车上走了下来。
    离开了江城七八年,江城的发展也是日新月异,当初新星城的别墅里并没有住多少人。现在一路走来,街道上的别墅大多数都亮着灯,只有她家的房子里没有亮。
    顾星星走到院子门口,家里总闸断了电,院子门口的电子锁没法开。顾星星看了一眼后,环顾四周无人,抬腿踩住院子上的栅栏爬了进去。
    几年不来,院子里一片衰败的景象,现在这个季节,绿植也没了生长繁衍的环境。院子里光秃秃的,还有几个饱经风霜的花盆,还有一个满是岁月痕迹的摇椅。
    顾星星简单看了一眼,走到了别墅门前。
    别墅的门是电子锁,用的是电池,顾星星在来的路上去711买了一些电池。她打开密码锁,把电池换上。电子锁响了一声后,顾星星放上指纹,电子锁应声而开。
    “啪”顾星星拧开门把,房间里透出一股木头的陈旧味道。顾星星看了一眼客厅后,起身走了进去,关上了客厅的门。
    宋崇离开工作室后,开车回了港区。晚上家里打电话,让他回家。电话里,母亲语焉不详,宋崇没有细问,也没打算回。但是看到监控里的顾星星后,宋崇开车回来了。
    车子还未到家里,宋崇坐在缓缓行驶的车里,看到了家里出来的几个人。母亲拉着一个同龄女人的手,和她有说有笑,时不时还看一眼女人身边站着的女人。看样子,应该是她拉着手的那个女人的女儿。
    几个人说说笑笑,到了院子里。院子里停了辆车,是来接客人的。宋崇扫了一眼家里的情况,脚下踩上油门,开车沿着街道往里面行驶而去。
    七年前,港区作为新城还未发展起来,所以人烟稀少,就宋崇他们家住的这条街道,房子虽然早早卖出去,但因为一些基础设施没有完备,所以很少有人搬过来。经过几年的发展,港区愈发繁荣,这条街道上的房子里在夜晚的时候也渐渐亮起了灯。
    街道上的房子里住了个七七八八,现在这个时间,基本上家里都开灯。而在这灯火阑珊中,掺杂了那么几个黑漆漆的房子。
    宋崇开着车,驶过这些明亮,最后停在了一栋没有灯光的房子门口。
    车子停下,宋崇打开车窗,看了一眼房子内。院子门是关着的,房子里面也没有任何灯光,和往常一样。
    宋崇看了一眼,身体后靠在驾驶座上,点了一支烟。
    顾星星正在乌漆嘛黑的房子里摸索,她开着手电筒去了厨房,找了一会儿家里的总闸没找到,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出来时,她抬眼看到了家里院子外面停的那辆车。
    车上驾驶座上有人,他刚擦亮了火机,火光照亮了男人的脸。但离得太远,顾星星没有看清男人的长相。在她走近些要看的时候,火光灭了,只剩下了黑漆漆的一点火星,慢慢的动着。
    隔着客厅的玻璃窗,顾星星看着门口的车子,等了片刻后,他都没有离开。顾星星起身走向门口,打开了门。
    幽寂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了门锁开合的声音。宋崇吸了口烟,烟草的味道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朦胧的眼底变得清晰而清醒。他后靠在驾驶座上,看着门口女人的身影走了过来。
    她开着手机的手电筒,许是怕不礼貌,手电筒并没有直对着他,而是垂在了她的腿边。白色的手电筒光芒照在了她的腿上,又细又长,宋崇眼睫微扬,抬眸看向她的腰间,她的上半身,最后落在了她的脸上。
    “你好。”顾星星拿着手电筒走到了车边,随着她渐渐走近,烟草的味道也越来越清晰。她把手电筒放在了腿边,以免直接照着车里的人显得有些不礼貌。
    车子是开着车窗的,但是因为有车顶的遮盖,车里黑漆漆一片,顾星星看不清楚男人的长相。只能看到灯光能覆盖到的地方,他一手扶在方向盘上,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又漂亮。
    顾星星看不清他的长相,就先打了个招呼。她打完招呼后,车里的男人并没有说话,他另外一只手夹着一点星光,随着时间的流逝,星光慢慢的移动着。在顾星星要继续说话时,车里的男人开了口。
    “好久不见。”
    男人的声音低沉磁性,带着些烟草掠过时的沙哑,在这浓浓夜色和袅袅的烟雾中,透着一丝神秘和性感。
    他声音变了,但在他开口的那一刹那,顾星星还是听了出来。黑夜中,顾星星的心跳随之舞动。她看向车内,喉头动了动,叫了他的名字。
    “宋崇。”
    宋崇打开车门,从车上走了下来。
    原本他在车里面的时候,顾星星还要弯着身体,而他一下车,顾星星随之站直身体,并且仰视了起来。
    时隔七年,宋崇长高了许多,身材颀长挺拔,双肩宽阔,站在黑影中,像是男模的剪影一般。这么多年,顾星星也长高了些,但她长得不如宋崇多,两个人的身高差好像又增加了。
    顾星星叫了他的名字后,宋崇就简单应了一声:“嗯。”
    应完以后,宋崇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没开灯?”
    他下车后,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些,宋崇身上的味道也更清晰了些。除了烟草味以外,顾星星闻到了熟悉的杉木香。
    她微微恍惚了一下,宋崇还在等着她的回答,顾星星回过神,道:“哦,我还没找到总闸。”
    宋崇看了她一眼,道:“开门。”
    他的意思是让她开庭院的门。
    顾星星看了一眼庭院的门锁,道:“这个门锁也需要通电后才能打开。”
    “你怎么进去的?”宋崇隔着木栅栏门问她。
    “啊。”顾星星看了一眼面前的门,道:“我爬进来的。”
    她说完后,宋崇低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顾星星抬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要不我现在出去……”
    顾星星还没说完,男人的身影在黑影中纵身一跃,最后,他的身体越过院子门,落在了院子里面。
    两人之间的木栅栏门也消失,他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顾星星呼吸一顿,刚抬起头,宋崇已经离开她的身边,朝着别墅门走了过去。
    “我去看看。”
    别墅里静悄悄的,房间里还有许久不住后,留下的陈旧的味道,好在不难闻。宋崇进门后,打开手电筒开始找家里的总闸。
    和刚才在外面不同,进了家里后,顾星星和宋崇同处在了一个封闭的空间内。空气好像随着两人在黑暗中的时间拉长而变得凝固,顾星星没有跟在宋崇身边,她去了其他地方找了一会儿。
    最后,两人拿着手机手电筒又汇聚在了客厅。
    “没找到。”宋崇道。
    “哦。”顾星星应了一声,她笑了笑,道:“没事,我可以住酒店。”
    “订了房间了?”宋崇问道。
    “嗯。”顾星星道,“在天鹅湾。”
    “嗯。”宋崇应了一声。
    一直举着个手机找总闸,举了这么一会儿也有些累了。知道顾星星有地方住,宋崇索性关了手电筒,收起了手机。
    收起手机后,宋崇单手撑在沙发背上,后靠在了上面。
    简短的聊天过后,黑漆漆的房间沉默了下来。宋崇关了手电筒,顾星星也把自己的手电筒关了收了起来。房间彻底暗下来,黑暗中谁也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空气里像是绷起了一根弦,顾星星就站在那根弦的旁边,仿佛动一下,碰到那根弦,空气里就会有一声响,就会多一丝凝固的尴尬。
    她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她先开了口。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不知道。”黑暗中,宋崇的声音好像更为好听,“家里有客人,我不想应酬,就开车到个安静的地方抽根烟。”
    街道上大部分家里都开了灯,好像确实就只有她们家门口是个安静的地方。
    “哦。”顾星星应了一声,声音里情绪不明。
    “不过我知道你回来了。”宋崇道。
    顾星星眸光一动,循着声音看了过去。
    在看过去时,宋崇像是察觉了她的视线,问道:“你去找我了?”
    她去找他了。当时从黄薇那里知道了他的消息后,她思绪乱了一晚上,最后在去找他的时候,仍然是乱的。然后她也没找到,工作室里的工作人员要帮忙联系宋崇,她也没让就离开了工作室。到现在想想,顾星星还有些懵。
    “嗯,他们说你没在。”顾星星说完,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顾星星胡乱答了一句,又胡乱问了一句。
    宋崇道:“看的监控。”
    顾星星:“……”
    “哦。”顾星星又应了一声。
    她的声音落下,伴随着两人的呼吸声,房子里再次陷入了安静。顾星星低着头,好像整个环境里,只有她拘谨不自在,像是被回忆捆住了。
    而反观宋崇,他的声音好听,语调平静,语气和以前一样,云淡风轻。被回忆捆住的只有她,宋崇已经往前走了。
    “我……”
    “来江城做什么?”宋崇问。
    顾星星话被打断,她语气顿了顿,道:“出差。我们学校组织访查团来柯瑞制药访查,我随着教授过来的。”
    黑暗中,宋崇动了动,问道:“你学的什么专业?”
    顾星星道:“临床医学。”
    “在哪儿?”
    语气又顿了顿,顾星星道:“意大利。”
    她说完这些后,宋崇就再次没了声音。黑暗的空气像是粘稠的糖稀,流动得格外缓慢。这么长时间,顾星星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夜里的黑暗。在黑暗中,她能看清楚宋崇身体的轮廓。
    宋崇的轮廓在黑暗中很浅,但却格外宽厚。他后靠在沙发背上,两人的距离很近,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味道。黑暗中,她看着宋崇的一举一动,宋崇却并没有动。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像是缠缚住了她的脖颈,呼吸越来越沉重,顾星星看着宋崇,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宋崇在听了顾星星的答案后,就停在了那里。半晌后,空气中传来oo@@的声音。黑暗中,宋崇拿了什么东西出来,问道:“能抽烟么?”
    顾星星看着他,点头道:“能。”
    她说完后,男人身体的轮廓动了动,像是从黑暗中站直了身体。
    “嚓”得一声,火光点亮,柔软的光芒照亮了一隅,照亮了宋崇的脸。
    两人重逢后,顾星星还没有看到宋崇长大后的样子。火光点亮,她现在是第一次看到宋崇现在的样子。
    七年过去,宋崇的模样并没有很大的变化,只是眉眼间褪去了稚气,生出些男人的强硬来。他五官依然精致,在橘黄色的火光下,像是精雕细琢后的一件白玉雕塑。既精美,又冰冷。
    他薄唇边夹着烟,唇上鼻梁直挺,连接着眉宇。眉宇两边,仍然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男人眼睫低垂,遮盖了他瞳孔的神色,上挑的眼尾却生出些慵懒沉着之色。
    他成熟了很多,有了男人的沉稳,却也不失凌厉的少年气,两种气质糅杂在一起,沉淀下去,迷人而又性感。
    火光只点亮了一瞬,烟被点燃后,火光“倏”得消失,眼前就是一片黑暗。
    心脏沉沉地跳动着,顾星星闻到了烟草的香气。
    顾星星刚才只粗略打量了宋崇一眼,宋崇长相变化不大,却又像是变了很多。除了气质以外,他的头发也剪短了,露出了白白的耳朵,还有线条流畅的下颌线。
    烟雾萦绕,顾星星的眼睛因为刚才的光亮又要重新适应黑暗。现在眼前漆黑一片,只剩了一点燃烧的烟火。
    “你现在抽烟?”顾星星问道。
    想来以前那样干净的少年,顾星星从没想过他会抽烟。不过抽烟也并没有什么,抽烟的宋崇更有一种迷人的魅力。
    “嗯。”宋崇应了一声,“熬夜可以提神。”
    他这么一说,顾星星就理解了。像是创作者他们,夜晚会更有灵感一些。熬夜成了习惯,就会抽烟提神。
    不光宋崇,她亲生母亲杨星也是经常抽烟,还是个酒鬼。
    “走吧。”宋崇抽完烟,像是清醒了一些,也从沙发靠背上站了起来。
    他这么一说,顾星星也回了神。两人现在在这里也找不到总闸,总归不能一直在这里站着叙旧。
    而且两人今天是时隔多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好像都没有准备好问对方什么。在这里也是干坐着。
    “行。”顾星星应了一声,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她打开手电筒后,宋崇循着灯光去了门口。把门打开后,两人走了出去。
    宋崇从院子门跳出去,顾星星腿没他长,还是用爬的,就这样爬了出去。出去以后,宋崇道:“上车,送你回去。”
    “啊。”顾星星看了一眼车,随即摆手,道:“不用,我叫了车。”
    顾星星好不容易从两人独处的空间中被放出来,现在她是不太想重新和他继续独处了。不是不想,是还没准备好。
    她现在还有些懵。
    听她这么说,宋崇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坚持。只是靠在了车门上,道:“等你车来了我再回去。”
    宋崇这样做,完全是出于对她安全的角度考虑。而他往车上那么一靠,顾星星却尴尬了一下。她并没有提前叫车。
    尴尬完以后,顾星星火速打开手机屏幕,点开手机软件,叫了一辆车。
    在等出租车过来的时候,两人就傻站在院子门口。顾星星没再说什么,宋崇也没在问,两人就是这么站着。
    长大能改变很多事情,尤其是感情。七年前,两人无话不谈,但因为她的突然离开,两人断了联系,隔开的人生重新续上,不知道有多难。
    更何况,顾星星不知道还能不能续得上。
    她傻站在那里的时候,宋崇拿出了手机。手里的烟已经吸完,宋崇敲开手机屏幕,道:“联系方式留么?”
    当年离开江城,顾星星把联系方式全部切断了。
    “哦,好。”顾星星拿出手机,报了一下自己的新号码。
    宋崇输入号码,拨打了过来。顾星星看着陌生的手机号码,眼神恍惚一下后,来电挂断,像是挂断了两个人之间的联系。
    顾星星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陌生号码,刚刚的手机震动,像是梳理清晰了她的思路。她收起手机,抬头看向宋崇。
    “宋崇,有时间我们能一起吃顿饭吗?”
    宋崇拨了电话,又把电话挂断,以留下他的电话号码在顾星星的来电显示里。他挂断电话,眼睛还没有从手机屏幕上离开。听到顾星星的话后,宋崇抬眸看向她。
    男人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手机屏幕的光反射在他浅棕色的瞳孔里,他看着她,问了一句。
    “你这次在江城待多久?”
    和顾星星分开后,宋崇开车回了家。家里的客人已经散了,宋崇停好车后,进了家门。客厅里,廖伊正在打电话。听到开门声,廖伊和电话那边的人道了别,挂了电话后,就走到了宋崇身边。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廖伊问道。
    宋崇去客厅坐下,耳边是母亲的声音,他后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没有回答。
    “我不是说给你约了朋友过来吗?你秦阿姨家的女儿不错呀,也是在景城读的大学。她说在上大学的时候还听说过你呢。”廖伊不遗余力地推销着。
    她说到这里,沙发上宋崇突然回过了头来。
    “妈,顾星星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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