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杜荷是个纨绔恶少,好勇斗狠,一个字形容,坏,但他坏的光明正大,现在的杜荷风格不一样了,倒不是说他不坏了,而是他使坏的时候喜欢动脑筋了,简单来说,两个字足以概括——坑人。
    杜荷虽然没有官位和封号在身,但他毕竟是前相杜如晦之子,杜如晦活着的时候,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朝中自然有数不清的好友,就连皇帝也对他恩眷有加,礼遇三分。
    现在,杜荷若是以杜如晦的遗孤身份来卖惨讹人,自然一讹一个准,闯府之人若是把他打伤,估计还会吃上一顿牢饭。
    若对方身份也不低,问题也不大,再高能有杜如晦当年的地位高吗,到时候杜荷找上几个大佬,一哭二闹三上吊,把事情闹到皇帝耳朵里,李世民能看着可怜巴巴的杜荷被欺负吗,到时候,杜荷的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只不过……前提是要挨一顿打。
    杜荷刚刚走到中院,就看到一群人从前院闯了进来,杜府的护卫和仆役均都赶过来了,摆开阵势,警惕地望着这群人,如临大敌。
    杜荷抬手,止住众人,仔细观察硬闯杜府的“客人”,对方共有十二人,为首之人一身枣红布衣,头戴帷帽,帷帽垂下的黑纱遮住了他的面容。
    帷帽男子明显是领头人,身后跟着十一个劲装打扮的护卫,这些护卫看上去大多龙精虎猛,应该不是庸手。
    杜荷还未说话,帷帽男已经摘下了帷帽,露出了面容,这是一张古代标准女婿脸,可惜这个女婿有点老,得有三十五了吧。
    何谓女婿脸,古代选女婿,一问名声家世,二看面相,最佳的面相便是天庭饱满,地角方圆,浓眉大眼,阔口隆鼻……
    简单点来说,但凡是脸上长出来的东西,除了毛孔和痦子,全都要大。
    女婿脸此刻脸色不大好看,瞪视杜荷,没好气地冷哼:“杜家少郎真是出息啊,杜公故友来访,未递礼单,就要被杜家小郎赶走,你这般市侩嘴脸,不怕辱没了乃父英名吗!”
    杜荷挑眉道:“这是我家,我愿意接待谁就接待谁,我不愿意接待谁,就不接待,倒是你,带人持械闯我府邸,还来指责我,你这是见我阿爷走得早,觉得我这遗孤小子好欺么?”
    女婿脸被他一言怼得愣住,随即气得直咬牙:“岂有此理!你这竖子!杜克明在世时,便是这样教诲你的么!老夫今日要替杜克明好好教训一下你这竖子!”
    “什么?竖子?还要教训我?”杜荷没想到对方居然敢这么骂自己,杜构和杜楚客都不敢骂他一声竖子呢,这是至亲长辈才能骂的。
    杜荷缓缓伸出了右手食指,勾了勾,将一阳指和狮吼功两大绝技完美融合,瞪眼大喝:“你过来呀!”
    “你这竖子!”女婿脸被他这简单的动作加一句话,差点气死,怒气值瞬间满值,大步上前,一把将杜荷按倒在地,抬起巴掌就狠狠地抽杜荷的屁股,啪啪有声。
    杜荷立刻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混账!竖子!居然敢跟我撒野!我这辈子就没见过比你横的竖子……”女婿脸打得很卖力,一边打还一边骂。
    杜荷被打急了,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一扭身,左手攥住女婿脸的手腕,右手抽出藏在鹿皮靴里的小刀,刀刃抵住女婿脸的脖子。
    “锵——锵——锵——”
    几乎是同一时间,女婿脸带来的护卫们,同一时间拔刀,就准备冲上来。
    女婿脸猛然抬手,止住他们,目视杜荷,挑眉道:“好小子,身手不错,这倒是让我能够高看你一眼。”
    杜荷冷哼:“你命在我手,还敢跟我装,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女婿脸淡定笑问:“你连一点杀气都没有,如何杀人?”
    杜荷装了个凶狠的表情:“我没有开玩笑,我现在就杀了你!”
    “请便。”女婿脸依旧满面笑意,没有丝毫惧怕之意,然而,他后方的护卫们已经看到,女婿脸后背的衣服被汗湿了。
    杜荷偷偷瞥了一眼那群准备拔刀的护卫,感觉这些护卫的目光中都透着森冷的杀气,他几乎不用怀疑,但凡自己敢伤了这个女婿脸,下一秒估计就会被乱刀分尸。
    “好吧。”杜荷咂了一下嘴,收回刀,插回靴子里的皮鞘中,道,“我确实不敢杀人,而且也没杀你的必要,毕竟你只是打了我一顿而已,我打回来便是。”
    “哟。”女婿脸闻言嘿然笑道,“要与老夫打架,来,你尽可试试。”
    杜荷根本不给他准备时间,待他话音刚落,直接大吼一声:“猴子偷桃!”
    右手抓向女婿脸的两腿之间的部位,女婿脸一把将他右手挡住退后半步,惊怒交迸问:“你这是什么下三滥的招数?”
    “自创的!”杜荷再次大喝,“顽童掏鸟!”
    左手又往女婿脸的下三路招呼,女婿脸似乎武艺不低,又挡住了他的左手,再次退步半步,瞪眼怒叫起来:“混账,还是这种下作招数,这与之前的猴子偷桃有何不同!”
    “叫法不一样啊。”杜荷再次抢攻,低声沉喝,“海底捞月!”
    这一招,依旧对准女婿脸的下三路。
    女婿脸当真是又怒又急,急忙退了一步,躲开他这一击,还未来得及开口骂,杜荷又一招攻来了。
    “浑水摸鱼!”
    女婿脸一听这四个字,立刻就猜到什么是鱼了,果然不出他所料,依旧是下三路,此刻的女婿脸,很想把杜如晦从地底下刨出来,好好问问他,是如何教育出如此优秀的儿子的,能给同一个招数取出如此多花样的名字,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女婿脸微退半步,找准机会,倏然抬脚,一脚揣在杜荷肩膀,谁知杜荷反应速度极快,一把抱住了他的脚,虽然被踹得往后退,但使劲拉住女婿脸的脚,往后拽,女婿脸的两只脚快速拉开距离。
    于是乎,女婿脸直接表演了一个大劈叉,标准一字马,痛得他龇牙咧嘴。
    杜荷快速跑到女婿脸的跟前,只见他抬起右脚,口中大喝:“一炮双响!”而他脚所瞄准的部位,很明显就是那个“桃”。
    “竖子住手!”后方的一个护卫见状吓得尖叫起来,其他护卫纷纷拔刀,就要冲过来。
    杜荷被拔刀声吓得收住了脚,那可是一柄柄雪亮的唐横刀啊,淬火纹都清晰可见。
    见杜荷停住了动作,女婿脸一抬手,后方的那些护卫也随之停下了脚步。
    唯有之前大声惊叫的那个护卫快步过来,指着杜荷大骂:“你想死吗!你是不是想死!竟敢如此胆大包天……”
    “许廉,别说了!”女婿脸此刻疼得额头豆大的汗珠往下落,道,“先扶我起来。”
    “喏。”那个叫做许廉的护卫赶紧扶女婿脸起来。
    女婿脸站起来后,给了杜荷一记白眼,冷哼道:“一个下三滥的招数,居然想出了这么多叫法,实在难为你了。”
    杜荷咧嘴一笑,道:“我这叫一招鲜,吃遍天,别管是不是下三滥,管用就行。”
    他说着将手伸到女婿脸的面前,道,“你闯我府邸,还将我打伤,赔我汤药费。”
    “我将你打伤?”女婿脸顿时脸拉的老长,见过说瞎话的,没见过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他怒指杜荷,气哼哼道,“我现在双腿疼得都站不稳,你居然说我将你打伤?你这简直就是颠倒黑白!”
    杜荷挑眉道:“你率众持械硬闯莱国公府,打我屁股,现在我屁股上全是伤,你还踹了我一脚,我现在肩膀还有脚印呢,你承认不承认?”
    “你……”女婿脸气得不行,偏偏他说得是事实,根本无法反驳。
    杜荷又道:“今日之事,就算是闹到大理寺去,我也是占尽天大的道理,不赔汤药费的话,就跟我去大理寺走一趟吧!”
    女婿脸虽然很气,可他不敢去大理寺,倒不是怕大理寺,而是怕今天这事传扬出去,实在是颜面扫地。
    “算你狠!”女婿脸气哼哼地在身上一顿乱摸,没有摸出任何东西,他转头望向旁边的许廉,问,“带钱了没?”
    许廉赶紧从怀里取出一只钱袋,递给杜荷。
    杜荷接过钱袋,打开一看,呵!全是金豆子,黄灿灿的,真晃眼,杜荷拿出一粒金豆子,放在嘴里咬了咬,留下一个浅浅牙印,是真的,顿时开心得嘎嘎直笑。
    女婿脸见他如此市侩模样,不屑冷哼:“堂堂莱国公之子,居然如此混账,简直有辱乃父威名!”
    杜荷将金豆子都放进钱袋里,朝他翻白眼,道:“我就算把我阿爷的威望败光光,与你也没有半点关系吧,你家住海边的吗,管得有点宽啊。”
    女婿脸被他怼得脸上肌肉直抽抽,心中不断劝慰自己:“不与他计较,他只是个无知小儿,看在杜克明的面子上……”
    他必须这样安慰自己,否则他真怕自己忍不住一刀剁了杜荷。
    杜荷朝王大年招了招手,王大年一路小碎步来到他跟前,问:“少郎有何吩咐?”
    杜荷把钱袋里的金豆子给他看了一眼,问:“这么多金子,大概能值多少钱?”
    王大年也被金子晃得眼花,面露狂喜之色,激动道:“少说也有上百贯啊。”
    “才这么点?”杜荷有点不开心。
    女婿脸闻言差点气吐血,瞪眼大喝:“你这混账小子,口气不小,百贯还嫌少?寻常百姓家,一辈子都攒不够这么多钱!”
    杜荷挑眉:“我不是寻常百姓啊,我是纨绔二少,纨绔知道吧?走马遛狗,挥金如土,左拥右抱,姬妾成群,这才叫享受人生。”
    最近这段时间,杜荷已经想过了,既然自己穿越来了这个世界,而且是穿越到杜荷这种二世主身上,怎能不好好享受一下二世主的快乐呢,什么样的快乐,当然是吃香的,喝辣的,女人不带重样的……
    女婿脸听了他的这番话,气得脸青唇白,怒指杜荷,咬牙沉喝:“好,你真是杜克明的好儿子,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大开眼界啊!”
    他说罢转身甩袖就走,似乎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刚出杜府的门,就听见轰地一声,府门关上了,女婿脸回头看向杜府门楣,一时间心中百味陈杂。
    许廉凑到他身旁,低声问道:“大家(宫中仆役对皇帝的尊称),您没事吧,要不要老奴派人去教训教训这竖子?”
    “不必。”女婿脸长叹一声,缓缓道,“朕好歹也是大唐圣人,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朕岂能与一个毛头小子一般见识。”
    许廉赶紧拍马屁:“大家的心胸如长空瀚海,老奴佩服之至。”
    原来这女婿脸就是大唐的皇帝,李世民。
    许廉扶着李世民准备上马车,李世民忽然转头对许廉道:“让其他人忘掉今日之事,不许说出去。”
    老者立刻转头对身后的护卫们,训道:“今日之事,谁若是敢说出去,杂家亲手摘了你们的桃!”
    话音刚落,他就被女婿脸一脚踹在屁股上,差点跌了个狗吃屎。
    “大家……”许廉瘫坐在地,一脸委屈地望着李世民,那表情仿佛在问,“我做错了什么?”
    李世民怒容满面道:“以后不许提桃!”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也不许吃桃!”
    “喏!”众人齐声颔首。
    许廉一脸懵逼,赶忙也应了声:“喏——”
    ……………………
    回到甘露殿后,李世民坐在宝座上,心情很糟糕,今日之事,当真是忍一时越想越亏,退一步越想越气,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今天居然被一个十五岁的纨绔少年郎给欺负了。
    “许廉……”李世民叫了声。
    “老奴在。”许廉在侧恭敬行礼。
    李世民沉声道:“你速去吏部,让吏部将杜构的调任文书给追回来。”
    “啊?”许廉闻言一愣,道,“陛下,吏部早在七日前便已将公文发出去了,现在去追……只怕是追不回来了。”
    “务必追回来!”李世民的语气不容置疑,“派八百里快骑去追,还有,传朕口谕给吏部,慈县动乱方定,需大才之人治理,杜构年少贤明,堪当大任,留任慈州县令职,潜心治理慈县,三年之内,不可离慈县方圆百里。”
    许廉满面为难道:“大家,杜构治慈县大疫有功,升杜构为刺史,是吏部商酌结果,您也是盖了印的,现在这样……只怕不好吧。”
    “你懂什么!”李世民冷哼,“慈县贫苦之地,如今大乱方定,正需杜构这样的人才去治理,杜构年轻,资历尚浅,贸然让他担任刺史大任,不妥。”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今日杜荷的混账模样,你可都看见了,杜克明就这两个遗孤,朕得好生照顾,杜荷纨绔多年,劣性难驯了,若是再不对杜构严厉点,只怕也会走上邪路……”
    他说了好大一通道理,听起来似乎大公无私,正气凛然,但许廉听了真想咂嘴,他常年伴李世民左右,对李世民自然十分了解,李世民这就是在报复,只不过现在杜荷刚刚立下大功,在风口浪尖上,李世民虽是皇帝,也不好在此刻针对杜荷,但弟债兄还,整不了杜荷,就整杜构,这样他心里就能舒服许多。
    “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去!”李世民怒声催促。
    “喏!”许廉赶紧领命退下。
    在历史上,李世民被传扬的很厉害,是个明君,广开言路,从谏如流,胸怀宽广,犹若沧海,即便魏徵多次劝谏而触怒他,甚至庭辱于他,他也没杀魏徵,还跟魏徵如胶似漆,你侬我侬,魏徵死后,他亲自为魏徵撰写墓碑,还抹着泪说自己少了一个好基友,不对,是少了一面镜子。
    其实李世民哪有这么宽广的胸襟,李世民也是人,也有脾气,而且脾气不小,魏徵才死不久,李世民就找借口砸了魏徵的墓碑,天可汗也是有小心眼的时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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