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午夜!
    奥尔迪安城外。
    这一夜乌云密布,遮蔽星光,远方大地上的城市只能看到淡淡的幽暗黑影,仿佛盘卧的吃人怪兽,有寒风吹拂,卷起草叶,肃杀清冷!
    阿蒙身披黑衣,头戴斗篷,与此处抬头凝视,望着那黑暗中的庞大阴影,目光微微闪动。
    到了他现在的境界,世界在他的眼中早已经不同,他能看到,整个奥尔迪安城都被巨大的蓝色荧光所笼罩,那光芒似水似火,如同无数的萤火虫在沉浮不定。
    那是信仰的气息,也是神力的波动!
    那也是权利和威望之神播下的种子,是密布在城市内各处的神殿所连接成的网络!
    而这还只是第一个层面,在另一个角度,阿蒙看到了一只隐没在虚空中的眼睛。
    它庞大无比,有虚无的火焰缭绕,看不真切,内里则充斥了密密麻麻的瞳孔眼球,类似龙目竖瞳。
    它立与高耸的灰鹰塔之上,不断的逡巡变换,死死的盯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当阿蒙看向它时,它似乎有所感知,有数十个眼瞳迅速扭转,望了过来。
    只是,阿蒙的反应更快,几乎在它将要锁定之时,就移开了目光。
    此时的他只要不愿被人发现,那就不会被发现,哪怕是这类似于‘全视之眼’的监察手段,依旧发现不了他。
    阿蒙的目光又微微下移,锁定那高耸入云的灰鹰法师塔,眼瞳中色彩变换,不断闪烁。
    他,仿佛看到了一座有着明确分层的巨大能源中心!
    那是完全不同于精灵法师塔和真龙之巢的运行模式,高耸的塔体上有十二处独立的能源核心,每一处都似乎能沟通混沌海,提炼出海量的元素之力。
    这些元素之力也不是以元素之水的形态存储,而是凝聚出实体,形成类似魔兽晶核一般稳固奇异晶体。
    它们自虚无中汲取元素之力,又沿着神秘的通道向外供能。
    整座法师塔有足足十二条延伸而出的能源供应线路,它们自地下向外延伸,出了法师塔后,又分裂出无数新的流通脉络。
    这些元素脉络之间相互交织,又相互重叠,在整个奥尔迪安城下,硬生生的编制出一层如蛛网般的元素之力流通网络,直至在城墙处汇聚,形成一道好似五色流转的防御屏障。
    直到这一刻,阿蒙终于知道,为什么有奥尔迪安城的全力供给,有海量的物资汇聚,有萨克齐冕下这样强大的史诗强者主持,有充足的施法者建设,可这座灰鹰法师塔依旧足足修了二十多年,仍旧还未完工。
    因为,这哪里是修建一座法师塔,这分明是在铸造一座浮空城!
    或许,这座浮空城比不上那座能够遨游星界,有‘耐瑟之核’供能的浮空城,但只要是能在位面内飞行,就已经远超了这个时代。
    这一刻,阿蒙突然觉得哪怕是三方全力围攻,这一战其实也还是充满了变数。
    黑暗中,巴谷伦看着阿蒙停了良久,终于忍不住说:“阿蒙王,我们该进去了?”
    阿蒙回神,点了点头:“好!”
    ……
    两人再次出发,化为黑夜里的两道阴影,以极快的速度前行,在他们的脚下,黑夜不仅仅不是障碍,反而成了最好的遮蔽。
    奥尔迪安城确实人口众多,与城门之外,依旧有人建起木屋房舍,算是这座城的贫民窟了。
    巴谷伦就领着阿蒙进入了一片贫民窟,踩着充满了恶臭和积水的道路,进了一个房子。
    然后,在这里,有一条简陋的地下暗道,可以跨过城墙通向城市内。
    作为古蒙人中的异类,巴谷伦绝对是一个合格的暗影,深谙‘狡兔三窟’之道,后备了不止一条退路。
    只是,他自以为的安全其实早已经在灰鹰塔的监控范围内,直到进入城市内,阿蒙能明显的感觉到,有莫名的目光注视在巴谷伦的身上。
    尤其是两人距离灰鹰塔越来越近的时候,这种注视越来越多,阿蒙感觉,他仿佛进入了一座布满了摄像头的城市,若不是巴谷伦身上有一层未知的印记起到了作用,估计早就被抓了起来。
    阿蒙更相信,这座城市内发生的一切阴暗,污秽与杀戮,都逃不过灰鹰塔的监视。
    只是,高高在上的灰鹰塔并不会在意这些,或者说,除非是颠覆国度的大事,这些所谓的真相,根本就无所谓。
    直到临近灰鹰塔时,巴谷伦却是方向一转,领着阿蒙进了一处幽暗的巷道,七拐八拐的走了好久,才在尽头时穿过一片阴影墙壁,进了一处房间。
    两人进入的刹那,一道传送门凭空出现,巴谷伦只是看看,就悄然退出,而阿蒙则站在传送门前,微微吸了口气,一步踏出,迈入其中。
    空间转换的感觉阿蒙再是熟悉不过了,等他再次看清四周,已经身处一间书房内。
    书房极简,有一个放满了各式书籍的书架,一张书桌,再有三张阿蒙很熟悉的躺椅,以及放在躺椅中间的一张小圆桌。
    小圆桌上有一套茶具,不大的水壶凭空悬浮,有火焰在壶底燃烧。
    此时,萨克齐·伊拉格恩冕下和剑圣阿塔那修斯就坐在两张躺椅上,神态悠闲的品着茶水。
    看到阿蒙到来,他们并没什么惊奇,甚至没有起身,只是萨克齐冕下微微招手,道:“既然来了,那就坐吧!”
    阿蒙也不客气,他走进,坐在最后一张躺椅上,微微垫脚,躺椅的荡了起来,晃晃悠悠。
    有茶杯自动飞起,落到阿蒙身前的圆桌上,那水壶也是从火焰上倾斜,滚滚茶水落入杯中,将满时,又自动回正。
    阿蒙伸手,将茶杯拿起,躺椅摇晃,却不影响他的动作,轻抿了一口,他发现这茶水并不简单,至少不是普通的茶叶,有甘甜浸润,自舌尖流淌而下,居然就平复了他躁动的心情。
    要知道,整个梦魇世界的战争他几乎是亲手参与,外加上醒来后,又是着急忙慌的关注现实的这场神系之争,且不说身体上如何,精神却是紧绷到现在,说崩断那根线弦倒是不至于,但精神上的疲惫确实是有的。
    直到现在,只是一口茶,一个躺椅,阿蒙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都放松了下来,感觉极为神奇。
    三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维持着此刻的宁静,直至阿蒙都饮了三杯茶后,萨克齐冕下才幽幽开口:“阿蒙,你不应该来,更不应该到这里来,与我会面!”
    阿蒙缓缓摇头,吹着茶水,轻声道:“可我还是来了,我觉得自己应该来。”
    萨克齐冕下似乎有些无奈:“好吧,这一点你和你父亲很像,都不是听人劝的,可是,你来了又如何?
    你改变不了这场战争,也拯救不了这座城。”
    阿蒙笑了:“我也没想拯救这座城,我只是为了您而来,仅此而已!
    萨克齐冕下,在关键时刻您给过我,我父亲,甚至古蒙一族帮助,那我自然要在您需要的时候,尽我所能。
    这是我的处事规则,或许有人会觉得这很傻,但我就是这么认为,也是这么做的,哪怕直面的是诸神关注的这场神系之争。”
    阿蒙说的理所当然,语气更是平淡,好似在说一件本该如此的事。
    而反应最大的居然是剑圣阿塔那修斯,他直起了腰,眼神灼灼,表情兴奋:“这话我爱听,我似乎看到了一位持剑者该走的道路,心之所向,剑指所至,管他神祇恶魔,皆一往无前!”
    萨克齐冕下提高了嗓门:“可是,那只是孤家寡人的持剑者,而你,阿蒙,你有属于自己的国度,有需要你庇护的子民,你不是持剑者,也做不到心之所向,一往无前。”
    阿蒙却依旧执着:“但我依旧认为事在人为,哪怕是看似绝境,也总有一线生机。
    所以,我来了,我想听听您对这场战争的看法。”
    剑圣阿塔那修斯也开口:“行了,老友,你就唠嗑唠嗑吧,我也想听听,听听这神系之争的隐秘,居然能让骄傲的疯狂大法师萨克齐·伊拉格恩冕下都这么无精打采,吞吞吐吐!”
    “你们……”
    白发的萨克齐也坐直了身体,迎着两人的目光,他有无奈,却也有感动,深吸了口气,他再次开口:“阿蒙,你来时,看过我这座城了嘛?”
    阿蒙目光微微一凝,坦白道:“看了,很震撼!”
    萨克齐冕下:“可这座城注定是要毁灭的,我也注定迎接死亡,这是来自诸神的约定,是一个神系介入另一个神系的信仰之地必须付出的代价。”
    剑圣阿塔那修斯愣了:“什么意思?如果你们注定毁灭,那这场战争还有什么打的必要?
    这些真神是不是脑袋都秀逗了?”
    萨克齐冕下苦笑:“真神之间的约定与博弈,又怎是我等凡人能完全洞悉清楚的?”
    阿蒙终于直起了身体,他看着萨克齐冕下,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既然奥尔迪安城注定毁灭,既然您注定死亡,那这场战争该如何评定胜负?
    又或者说,反正你们都要死了,也就是怎么都是输了?”
    萨克齐冕下的眼神亮了,他看着阿蒙的目光中充满了欣赏,因为这个问题确实比剑圣的问题来的更尖锐,也更直至核心。
    “凡人的视野终究是有局限的,而对于神祇而言,毁灭不是终结,死亡也不是最后,与灰烬中重生,才是真正的璀璨!”
    说着,萨克齐冕下缓缓伸手,一引,有一本书籍从虚无中出现,它精美,华丽,撒发着光芒,显得神圣又深邃。
    “至于该如何判定这次神系之争的胜负,其实依靠的是它!”
    阿蒙有些懵懂:“一本书?”
    萨克齐:“是的,一本书,源自于真神的赐予。”
    剑圣:“那我们该如何称呼它?”
    “这是,信仰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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