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陵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被困在一座纸楼之内不得脱身,一群不断发出桀桀怪笑的面目阴森殡葬纸人,或提刀剑或呲爪牙在身后紧追不舍。
    一开始陈九陵很害怕,在前头慌不择路跑的飞快,后背着实挨了好几下狠的。
    遇上这种情况,大多数人都会越发慌乱,但陈九陵在连续遭受背刺痛击之后,反而迅速镇定了下来——不对啊?我在这儿乱跑什么呢?我明明可以反杀回去的啊!
    陈九陵一个急刹车,反手就从虚空之中拔出了一把又长又粗的大宝剑。
    “受死吧!”
    大喝声中,一套行云流水的玉楼伏魔剑阵,就被陈九陵施展了出来。
    煌煌三丈玉楼拔地而起,圈住了那群追杀不休的诡异纸人,千百剑光自玉楼坠下往复穿刺,一个接一个纸人变成了筛子,灰飞烟灭。
    转眼间,就只剩下了一个身穿血红纸袍的纸人。
    “饶命!”
    血袍纸人扭曲的五官居然露出了人性化的恐惧之色,这份恐惧甚至让他选择了跪地求饶。
    “不饶,你太丑了!”
    陈九陵隔着剑气玉楼负手而立,剑气玉楼随着他的心意轰然散做千百道剑气,因为太丑而惨遭万剑穿心的血袍纸人,当场灰飞烟灭!
    “呼、呼呼——”
    随着血袍纸人崩解消失,陈九陵也立刻无法继续伪装绝世高人,直接瘫倒在地狂喘粗气儿,仿佛整个人已经被完全掏空。
    这玉楼伏魔剑阵厉害是厉害了,可它简直就不是给人耍的!消耗太大了……
    发明这套剑阵的那位,是怪物吗?
    然后,陈九陵就醒了。
    一睁眼,陈九陵就看到了一张清秀的……马脸,那水润丝滑的马嘴,眼瞅着就要和他的唇进行负距离接触。
    “我去,秀儿你想干嘛?!”
    陈九陵吓的一个激灵,飞快抬手捂住嘴巴拼死抢回了他的初吻。
    啾——
    小红马打了个响鼻,缓缓缩回马头。
    侵入梦境的红袍鬼物,果然被干掉了啊,不愧是我选中的男人呢。
    陈九陵翻身坐起,看向纸糊的窗户。
    窗棱上,映着初升的、令人心安的秋日暖阳。
    呼——
    刚才,我做了个什么梦来着?
    ……
    落雁坡上,安潼桀王墓不远处。
    一名穿着八卦衣的白发苍苍老道,盘坐在一个黑洞洞的新挖墓穴前。
    突然,老道浑身一震。
    噗——
    老道猛张口喷出了一口鲜血,面色也瞬间变的如金纸般吓人!
    “师父!”
    “师父你怎么了?”
    “师父你没事吧?!”
    众星拱月般扇形排布于老道身后的十余名中青年道人,吓的急忙七嘴八舌问候。
    “左观主,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邪崇作祟,在坏我家大公子的好事?”
    昨日与陈九陵相逢于道左,客客气气奉上红包的胖乎乎油腻中年男子,也满脸倦容的混在人群之中。
    油腻中年男子身后,豁然就是昨日那只生死浑搭的迎亲队伍,与昨日不同的是围成了一圈的队伍周遭,有一圈手拉着手的殡葬纸人。
    大红花轿与黑漆棺材被围在正中央,整个迎亲队伍唯一的缺口,就是白发老道坐镇的新挖墓穴。
    “都住口!”
    刚刚吐血的白发老道一声低呵,从身上摸出瓶丹药取出一颗吞入腹中,金纸般的面色迅速重新转为红润。
    “妖孽受死!”
    面色回转的老道拔出了一柄铜钱剑左右虚点,两个原本持引魂幡侍立于新挖墓穴两侧的纸人,飞身而起扑入了墓穴之内。
    “着!”
    老道将铜钱剑当作暗器射入了墓穴之中。
    轰——!
    泛着不详绿焰的火光升腾而起。
    墓穴里传出了一阵凄厉尖叫。
    “邪崇已灭,无事了。”老道抬手一招,投入墓穴的铜钱剑倒飞而回,剑尖扎着一个被烧到焦黑的草人:“区区草鬼,敢不知死活来抢吉穴,这就是下场!”
    老道一抖手,剑尖的焦黑草人四分五裂。
    “周管家,你……刚才问我什么?”
    老道扭过头,面目表情的看向那个胖乎乎的油腻中年男子。
    “没、没什么!”胖乎乎油腻中年男子被看的心里有些发毛:“左观主,您办事我放……咳,我家老爷是无比放心的,您继续!您继续啊!”
    “嗯。”老道重新扭回头,闭目盘坐于墓穴之前:“周管家,明日子时三刻,就是贵府大公子入穴安居的吉时,这中间或有些许波折,你最好不要惊慌失措。若误了大事,就算本尊饶你,你家将军也不会绕了你,你……可明白?”
    “明、明白!小人明白!”周管家额头见汗:“左观主您放心,我肯定会好好约束住其他人,绝对不会扰了您做法!”
    “看好新娘子。”
    老道头也不回的又说了一句。
    “您放心,少夫人绑的死死的!”
    周管家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大红花轿。
    “嗯。”
    老道又嗯了一声,再无动静。
    周管家弓腰塌背的耐心等候了好一会儿,确认没他什么事儿之后,这才悄悄擦掉了额头的冷汗,踮起脚尖一溜烟跑去了大红花轿边。
    轻轻掀起花轿的门帘,周管家朝里面瞄了一眼。
    凤冠霞帔头顶红盖头的少夫人,满身绳索一动都不能动。
    “周管家你放心,老婆子我一直盯着呢,阿莹……哦不,少夫人绝对是万无一失的。”
    一个尖嘴猴腮的老婆子涎着脸凑到周管家旁边。
    “嗯——”
    周管家拖长声音嗯了一声。
    担惊受怕的熬了一夜,肚子好像有点饿了。
    “那谁,去把干粮水食取出来,每人发一点。记住,先给诸位道长分发,要是冲撞了道长们,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腹中饥饿的周管家,随便指了个瞧着顺眼的家丁。
    那家丁苦着脸分发干粮而去。
    周管家左右瞧瞧,顾不得脏依靠着花轿坐在了地上。
    昨夜,虽说有左观主的纸人阵守护四周邪崇辟易,周管家依然担惊受怕的整宿都没敢睡,他现在是又困又饿……
    所以,周管家完全没有发现,盘坐于新挖墓穴前的白发老道左观主,又悄悄的吐了一口血。
    该死——
    本尊千辛万苦炼制、心神相连的红袍纸鬼,竟被人除掉了!
    幸好,其他纸鬼取回的精气,勉强还够继续执行盗取宇文演鬼龙之气的计划。
    是谁?
    究竟是谁?
    待本尊移花接木成为龙气鬼王,本尊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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