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佟蕾在听到这句话时,因为“一辈子”这三个字,精神恍惚了一下,而忽略了后面半句。
    她在心里重复着:
    一辈子!
    一辈子洛!
    哈!
    曾经,有过一个男人跟她说会爱她一辈子,结果,那段婚姻,仅仅维持了几个月…沦…
    原来有时候,男人所许诺的一辈子,会无比短暂,一眨眼,就能跌个粉碎。
    佟蕾的唇角勾出了一个若有似无的弧。
    这弧度所表现出来的笑,是忧郁的,也是感伤的,更是让人担忧的。
    她抬眸,轻轻的落下一句:
    “我只是一个离了婚的女人。辰大哥,凭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也的确如此。
    辰况娶她,娶到的会是一个烂摊子。
    这个烂摊子,也许会毁掉他的锦绣前程。
    “我的确可以放开不管,但,对不起谨之。”
    他说。
    所以说,他之娶,因为义。
    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义。
    “佟家还有一个未嫁的女儿!”
    她好心提醒:
    “辰大哥,你要是……”
    “没兴趣!”
    他皱眉。
    他知道她说的是谁。
    她张了张嘴,真不明白啊,一个黄花大闺女他不要,却要她这个为别的男人~流过产,并且离过婚的女人,为什么啊……
    “辰家,只怕容不下我这样的女人……”
    她叹息。
    辰况从口袋掏出一盒烟,叼了一根,用手罩着,抬眼,沉静的瞄了一下,稳稳的点着:
    “有我,你怕什么?你是跟我过日子,还是和我家人一辈子?”
    这话,她懂。
    婚姻是两个人的事,好不好,只有婚姻里的两个人自己知道。
    可同时,婚姻也是两个家族的事,一旦结合夫妻,彼此就得担起成为对方家族里一个新成员的责任。
    家人容不下,夫妻感情又如何能融洽?
    婚姻,不是简单的夫与妻,还有整个家庭需要你去调协。
    如果夫家人口简单,是一个一人吃饱全家无忧的情况,嫁过去,也许不存在矛盾;可他不是。
    他有一个庞大的家族。
    他的家庭成员在这个社会里都有着举重轻重的地位。
    “你放心。我爸妈不会成为你的问题。你不用考虑的太过于复杂。你要考虑的是嫁,或是不嫁……”
    辰况又加上了一句。
    温暖的阳光下,女子静立,目光带着迟疑,她微微侧首,睇了一眼面前男子深沉宁静的脸孔,低头,想到的是哥哥还在昏迷当中,以及佟家大厦将倾的惨况。
    她考虑了良久。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对立了好一会儿,就像矗立在风里的石雕。
    最后,她一咬牙,点下了头:
    “好……我嫁……”
    男子下巴扬起,深深的眸子深处,似有什么闪烁了一下,因为这句话,而走近了一步,夹着烟的手,抚了抚她的发:
    “下了决定,就不能反悔了!”
    “嗯!”
    她点头,发觉他在研究自己,最后还批下一个结论:
    “可我看你这小模样,怎么像要去上断头台似的。”
    一阵烟草味沁入心脾,一团白烟在面前散开。
    她一怔,他这是调侃自己吗?
    抬头时,鼻翼,被一根粗指轻轻刮了一下,貌似带着某种爱护的味道:
    “走了!小鬼,去民政处。”
    她有点小尴尬,忙退了一步,摸了摸被刮痛的鼻子。
    肌肤之亲,实在让她有点别扭,而将来,他们肯定还会有更亲密的肢体接触。
    一想到那事,她背上就生凉,生乱。
    可现在,她已经骑虎难下……
    一个小时之后,佟蕾和辰况一先一后从民政公证特别工作室内走出来时,包里多了一张结婚证。
    从这一刻起,这个从小让她胆颤心惊的男人,已成了她法定意义上的丈夫。
    可看他们的光景,真不像是刚刚办完结婚证出来的新婚夫妻,更像最刚刚离完婚准备各奔东西的冤家对头:
    一个领头走在前面,大步迈得有力;一个落到了七八米远,慢悠悠的跟在后面,低着头,满面轻愁。
    辰况都到了越野车边上,开了车门正打算上去,警卫员卢河探出了半个头来,嘀咕了几句:
    “首长,您是不是也该等等您的新婚太太。我坐在这里,怎么看你们怎么觉得别扭。
    “首长,您现在不是孤家寡人,得顾着太太一点吧……走路时候,放慢一步
    tang,配合一下人家小姑娘啊……
    “首长,像您这样走,几个能跟得上……又不是在行军打仗……”
    辰况一听,转头一看,咦,小妻子怎么落那么远?
    他在心里琢磨着警卫员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一直以来,他以自我为中心惯了,在空军部,一群人围着他转,以他为首号发司令;在达琳特宫,依旧有一群精英跟随左右。他的话,少有人违抗,他的行为,无人敢干涉。
    而在家里,嗯,这些年,他还没有真正拥有过属于自己的家。现在他每年休假回去的地方,是父母的家。是儿时的巢。成人之后呢,他就是一只孤雁。一直一直在独自游荡。独居久了,就失去了照看别人的本能。
    而今,他成家了,是该缓下步子来配合一下别人,旧的陋习的确是得好好的改一下了。
    辰况不说话,斜靠着,等她走过去,眯眼看着!
    婷婷玉立,美艳如花,只是少了曾经让人觉得眩目的笑容。
    这丫头,自打离婚之后,整个人变了很多。
    脸色也比以前苍白了很多。
    瘦了。
    以前珠圆玉润的!
    现在呢……
    自打出院后,这整个儿似又瘦了一圈。
    估计只剩下皮包骨头了。
    “蕾蕾……”
    他叫了一声。
    “哎!”
    她已走到近头。
    “你到底有没有吃饭啊……”
    他继续上下打量,皱眉:
    “身上都没肉了……”
    佟蕾猛得刹住步子,涨红小脸。
    她……她没肉了……
    她怎么没肉了?
    她肉好多好不好……
    真是的……
    还在大马路上说……
    驾驶座,卢河狠狠抽了一下嘴角,笑的嘴都要咧开了:他家司令员真会说话——
    辰况没一点感觉,难得显示绅士风度给自己的新婚小妻子给开了门,佟蕾默不作声钻了进去,门关上后,他从另一头上车。
    “现在去哪?”
    待坐好,佟蕾轻轻的问。
    她不知道他要如何去双方家长去说明,今天他们签证结婚,完全是先斩后奏。
    她想,要是辰家老爷子知道的话,想必一定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的,接下去,她可能会面对一场风暴。
    “我先送你回达琳特宫,到时我来和老爷子说,至于我那头,晚上我会回去一趟说明的,你不用操心!另外,我打算在这个月里把婚礼办了,越快越好。婚礼仪式一切从简。你没意见吧……”
    车子发动了。
    他想了想,说出了他的打算,那语气听着是有征询的意思,但细细辨辨,会让人觉得带着一点不容反驳的色彩。
    “没!”
    她靠着,已经不是第一次结婚。
    她的心情,不再兴奋,也没了任何憧憬。
    这不是她想要的婚姻,这也不是她想走的路。一切表面上的礼节问题,她没有任何想法,到时全力配合就是。
    唯一担心的是,到时,她有可能会被辰家人为难。
    虽然他口口声声说,他的家人不会成为她的负担。
    半个小时后,车子回到达琳特宫。
    走进客厅时,佟夫人何菊华迎了出来,看了看女儿低着头从外头走进来,辰况跟在身后,警卫员卢河没有跟过来,显然辰况这是打算马上就走的。
    “去哪了?”
    她问了一声。
    “哦,转了一圈!”
    佟蕾瞟了辰况一眼,轻声答,心下有点虚。
    就一圈,把自己的一辈子再度给给出去了。
    “长安和启航来了,在书房正和老爷子说话。阿况,你过去一下吧……老爷子有事想和你商量……”
    “嗯!”
    他点头,整了整领子:
    “我也有事要说。蕾蕾,你和妈一起过来……”
    何菊华一怔,刚刚这孩子叫她什么来了?
    妈?
    是不是她听错了?
    或是妈字前面少了一个“你”字吧……
    “哎!”
    佟蕾死命的捏着包包的袋柄,看着丈夫走向书房,雄纠纠气昂昂的,身上透露着一股子让人不敢逼视的威仪。
    她不由得叹一声,过去扶着母亲跟了过去。
    何菊华感觉了一丝不对劲,低问:
    “你们俩,没事吧……”
    “有事!”
    佟蕾低头。
    “什么事啊?”
    何菊华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佟蕾看了看手袋,里头有结婚证:
    “他会说!”
    何菊华不由得疑狐的瞅了一眼。
    不一会儿进了书房,房里传出了爷爷的骂咧声,霍长安在劝,霍启航也说了几句话。
    “趁你们都在,有件事,我得宣布一下……”
    辰况手上是烟不离指,坐在单人沙发上,早已点起了烟。
    霍启航犀利的目光往佟蕾身上一闪:
    “什么?”
    辰况敲磕掉了一点烟灰,站直时,看向佟六福:
    “佟老,刚刚我和蕾蕾签了结婚证……您放心吧,辰家不会不管不顾佟家死活的……要沉一起沉……”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双双目光赫然落到了佟蕾身上。
    何菊华更是吃惊的掩住了嘴,转头抓住了女儿的手:
    “蕾蕾,这……这是真的吗?”
    佟蕾点头,默默从包包里拿出了那张水晶结婚证,上面有他们的亲笔签名,以及刚刚临时拍的结婚照——照片上的两人,表情都严肃。
    佟六福拄着拐杖走上去,把那证件要了过去,白眉一皱,随即又一叹,他哪里会不懂辰况这样做的目的所在。
    “婚姻不是儿戏。小况,你这样做……”
    他转头看这个骄子。
    “我没当儿戏。”
    辰况的回答是有力的,一步一步来到佟蕾面前,睇了一眼这个比他足足矮了一个头的年轻女孩,面向佟六福说:
    “我想重组一个家。正好,我也喜欢蕾蕾的。年纪上,我是大了点。但不管你们满不满意,现在都得接受了。我只说一句:这辈子,我不会亏待她。请您,也请妈放心的把她交给我……”
    没有华丽的辞藻,有的只有一句简单的承诺。
    他承诺不亏待,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佟六福瞅着面前这个优秀的男人,三十五岁,他是一个出色的军人,出色的领导者,可他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那个曾为他生过儿子的女人,可以说,比他孙女要优秀多多。那也是一场政治联姻。结果,却是以失败告终。
    原因在于,他只奉命结婚,没有带入任何感彩。
    而现在他们缔结的依旧是一段政治婚姻,他不知道能让他主动跳出来想娶蕾蕾的原因是什么。
    就现在而言,佟辰联姻,辰家没便宜可占。
    他实在有点琢磨不透这个孩子。
    佟六福想了一下,沉沉的说道:
    “小况,你来做我的孙女婿,我肯定是满意的,年纪不是问题,只要你们相处的好。就什么都ok。但是,有个问题,也是客观存在的:那就是蕾蕾离过婚。在佟家,我们不会因为这件事而瞧不起她,永远会包容她。可一旦她去了辰家,你们辰家对蕾蕾本身就有意见。我担心的不是你会亏待她,而是你的家庭成员会对她排斥……只要你家里人欣然接受。我当然是乐见其成的。”
    “佟老放心。家里头我会去安排!”
    辰况的态度,一惯是稳如泰山。
    即便如此,身为母亲,何菊华还是满怀担忧的。
    二
    辰况离开之后,何菊华把女儿叫进了自己的房,忧心的看着她。对于这段婚姻,她真的是很不看好。
    当初蕾蕾嫁给顾惟时,谨之曾反对过。
    他说:“这人不可靠。”
    可蕾蕾已经怀孕,并认定了那个男人。佟家当然只能成全。
    那时,她只愿顾惟是真心待她的,千万别让谨之说中。
    她希望谨之这一次看走眼了。
    她也是一个女人。作为女人,她清楚,女人一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找到一个好归宿。
    想那时,蕾蕾依在顾惟身边,笑得多幸福。
    那孩子坚信,她嫁的是一个爱自己胜过他自己性命的男人。
    她总以为女儿这辈子会将她这辈子所没得到过的幸福一起享得。谁知道几个月后迎接蕾蕾的是这样一场惊天巨变。
    第一次婚姻,就像烟花一般,怒放之后,变成了夜色里一片尘埃。
    这一次呢,很明显,只是纯萃的家族联姻。
    当然,得利的是他们佟家,辰况这么做,与他而言,利益高于风险。
    这样的婚姻,能有什么幸福?
    她真的很不忍心让自己的女儿成为牺牲品。
    这不能说辰况不好。
    事实上,辰况绝对是出色的。
    可他没心。
    他对家庭没有热情。
    要不然之前他也不会离婚了。
    她不愿意自己的女儿成为他第二个前妻。
    “辰况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军人、政客,但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人选。蕾蕾,你当真要……”
    何菊华叹息。
    “妈妈,不管我要不
    要,我已经是了!”
    “辰况的前妻嫁给辰况之后那几年,辰况回家的次数不满十个手指头。”
    这样的夫妻感情好得起来才怪……
    佟蕾微一笑,不语,要真是这样,也不错,各过各的生活:
    “妈妈,辰况,挺好了。他比我大,会包容我的……放心……”
    对于未来,说真的,现在的她,没有什么向往。
    如今,她只希望一件事:哥哥可以醒过来。万世可以度过这个难关。
    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三
    第二天天亮。
    她吃过早餐,在房里看书,安安静静的,什么也不想。
    有敲门声响起。
    她道了一声“请进”。
    进来的是辰况,她那闲适的情绪,一下紧张起来,马上站起,低低叫了一声:
    “辰大哥,你来了……”
    辰况定定看了一眼,这个从小到大的尊称,现在听在耳里怎么都觉得有点别扭。
    他已不再是她哥哥级别的人了,而是丈夫。
    再这样称呼着,他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抗拒心理。
    “你叫我什么?”
    他静静反问。
    佟蕾:“……”
    一时反应不过来。
    “再叫一声!”
    佟蕾条件反射的叫了一声:
    “辰大哥!”
    “觉得妥当吗?”
    佟蕾困惑的眨眨眼:
    “一直就是这么叫的呀?”
    语气多迷茫。
    辰况走进了一步,站在了她面前:“关系变了,称呼是不是也得改变一下!”
    他很高很壮,她娇小及肩。
    说话时,他俯视,她仰睇。
    属于他的气息,拂掠到她脸颊上,是温温的,一下烫到了她敏感的肌肤。不自在的神情,在她眼底浮现。
    对的。
    关系是变了。
    可她的心,还没有适应这种变化。
    “辰大哥……我……唔……”
    她想说什么,却被他下一个动作,吓到了,这个男人突然低头,贴到了她的唇上——
    仅仅只是贴吻。
    唇与唇贴合。
    那一刻,目光交织在一起。
    她可以感受到那唇上所带来的茶的清香,以及熨烫感,以及一股子异样的男人的气息。
    她没料想他会这么做——
    这个让她害怕的男人,会突然之间以丈夫的身份,亲近她。
    那一吻,仅维持数秒钟的时间。
    他撤离,她闪退,贴到了墙上,捂住了唇,瞪大眼。
    “子寻!”
    他深睇着,嘴出两字。
    “什……什么……”
    她结巴,脸上发烧起来。
    “我的字:子寻。”
    她明白了,他要她叫他子寻。
    她叫不出口,涨红了脸,心想他不会生气:会不会再来逼她。
    或是身体力行的来向他再次严正表明:
    他是她丈夫这样一个不争的事实。
    手心湿了,她紧张极了:怕他再来强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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