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有福算是看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不是老太太在装,而是老太太真的糊涂了,一会儿将他错认成宝禄,一会儿将他当成了自己。
    这些都不是要命的事情。
    真正要命的事情,是老太太不知道怎么想的,说自己要娶贾贵。
    这不是信口开河嘛。
    刚想说点什么,就见老太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天喊地的哭喊了起来,内容还是诉说孙有福要娶贾贵这件事。
    要了亲命了。
    这事传出去,他孙有福还有脸在安丘立足嘛。
    也是赶巧。
    宝禄回来了,见老太太坐在地上哭天喊地,以为孙有福气恼了老太太,当下一边搀扶老太太,一边朝着孙有福道:“师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啊,你怎么能这么气师娘?”’
    “宝禄,谁气师娘了?”
    “没气师娘,师娘成现在这样了?”
    “你不知道真相,别瞎说。”孙有福有苦说不出的语气中,泛着一丝丝无可奈何。
    “那你说说呀?”
    “宝禄。”
    “师娘,是我,我是宝禄。”
    “你不是宝禄,你是有福,你以为自己多穿几件衣服,我就把你认成了宝禄?有福,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能这么做?”老太太朝着杨宝禄道。
    旁边的孙有福,居然打了退堂鼓,乖乖的站在一旁不动弹,也不说话。
    “师娘,我不是师哥,我是宝禄,我这是多穿了几件衣服嘛,我是本来就胖。”
    “你穿着大褂,你还想骗我。”
    “师娘,我穿着大褂,这不是今天去相亲了吗。”也怨杨宝禄点背,想到相亲怎么也得穿件好衣服啊,就把孙有福的大褂给套上了,本以为可以装个文化人,万没有想到,还是被人家给看穿了,回到鼎香楼又因为这件大褂,被老太太错认成了孙有福。
    “有福,你去相亲就相亲,我老太婆同意,可你也不能去相贾贵呀,贾贵是狗汉奸,不能进我们家门,再说了,他是一个男的,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啥玩意?”被老太太抓着两条胳膊的杨宝禄,整个人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嘛玩意。
    师哥。
    也就是安丘鼎香楼大掌柜孙有福跟贾贵相亲。
    怎么可能。
    不可能。
    我师哥是男的。
    再说了。
    他也不会娶一个狗汉奸呀,这事不可能。
    杨宝禄算是看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估摸着是自己冤枉了孙有福。
    依着老太太的这番说法,分明是老太太糊涂了。
    “师娘,您说什么那?我师哥不是那样的人。”杨宝禄出言为孙有福进行着辩解。
    “好你个宝禄,你也学坏了,我打死你这个小狐狸精,让你贾贵这个小狐狸精在勾引我们家宝禄,勾引我们家有福。”老太太抬起拐棍,给了杨宝禄两下,杨宝禄没躲,一方面是不敢躲,另一方面是他晓得老太太糊涂了,就算打也不能大力气的打,故站在原地,撅着屁股的硬挨了两拐棍。
    话不说不透。
    理不讲不清。
    得说明白了。
    自己是杨宝禄,不是贾贵。
    “师娘,我宝禄,不是贾贵。”
    “还骗我,我老太太这双眼睛什么人没有见过?骗我,你就是贾贵,贾贵啊贾贵,你个不要脸的小狐狸精,竟然学会了勾引人,先勾引我们家有福,在勾引我们家宝禄,是不是一会还的勾引我们家全福呀。”
    “老太太,这件事跟我全福没有关系。”
    “全福,你也喜欢贾贵。”
    “全福,你少说一句,老太太糊涂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谁娶贾贵,贾贵勾引谁这件事,你越说老太太越糊涂。”
    “好你个有福,全福喜欢贾贵,你还不乐意,你还说人家全福。”
    “师娘,我没法说了。”孙有福一生气,索性闭嘴不说话了,就冲老太太这个糊涂劲头,没有三天时间牙根解释不清楚。
    算了。
    我不说了。
    我闭嘴当哑巴。
    “瞧瞧,你没话说了吧。”
    “师娘,我师哥不说话了,您也少说一句。”杨宝禄打圆场道。
    “好哇,你要娶贾贵,还非贾贵不娶,宝禄,这件事我老太太不同意。”
    “师娘,我杨宝禄可不敢娶贾贵,贾贵是男的,我也是男的,我不娶贾贵,我今天还去相亲去了。”
    “你为了娶贾贵,都不去相亲。”老太太哀嚎了一声,“有福,你怎么当得师哥?你看看,你都把宝禄给带坏了,你喜欢贾贵,还把宝禄也带着喜欢了贾贵。”
    “哎呦,挺热闹的呀。”黄金标踩着点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一如既往的还是那么的得意,上衣披在身上,左肩膀上面扛着驳壳枪的枪套子,右手拎着马鞭子,嘴里还叼着一根燃了一半的香烟,后面还跟着白翻译。
    “黄金标?”老太太一眼认出了黄金标。
    “稀奇事情,老太太不糊涂了,老太太,我黄金标。”
    “黄金标啊黄金标,我听说你不学好,给日本人当差去了。”这话说的让大厅内的人都把心给提了起来。
    安丘被小鬼子占了,老太太说的这句话,就是明显的反对日本人的言论,这要是传到日本人耳朵里,老太太能有好?鼎香楼里面的这些人能有好?
    不管是孙有福,还是杨宝禄,甚至就连跟在黄金标屁股后面进来的白翻译,都想替老太太遮挡一二。
    救老太太也是救自己。
    唯有黄金标,脸色如常的看着老太太,心中不晓得盘算着什么。
    “黄金标,你说说有福,还有宝禄,对了,全福也得说说,你帮我老太太说说他们。”
    “说他们打日本人?”
    孙有福等人的心,当时就咯噔了一下。
    这话竟然从狗汉奸黄金标嘴里飞了出来。
    还真有几分狗戴帽子硬装王八蛋的态势。
    “啥打不打日本人,只要不是八国联军来了就好,有福喜欢贾贵,宝禄喜欢贾贵,全福也看上了贾贵,他们还非贾贵不娶,这怎么能行。”
    黄金标瞪圆了眼睛。
    白翻译张大了自己的嘴巴。
    好嘛。
    真够震撼人心的。
    贾贵那个恶事情做绝的狗汉奸,被鼎香楼好几个人喜欢,还非贾贵不娶。
    这事有点说道。
    “合着就是这件事啊。”
    “你说贾贵这个不要脸的小狐狸精,年纪轻轻不学好,学会了勾引人,还勾引我们有福,勾引我们宝禄,勾引我们全福,黄金标,你给日本人做事,贾贵一准怕你,你给我好好说说贾贵,让他嫁别人,别祸害我们鼎香楼,像什么嫁给黄金标,嫁给白守业都行,就是不能嫁给我们有福、宝禄、全福。”
    黄金标无奈了。
    前面那几句不错。
    可是后面那几句就比较艹蛋了。
    贾贵怎么还嫁人。
    合着是老太太糊涂了。
    “老太太,这事不好说。”
    “你也喜欢贾贵?”
    “谁喜欢贾贵,就贾贵那个德行,我黄金标能喜欢贾贵嘛,我就是喜欢,也喜欢贾贵那个媳妇。”
    “你非贾贵不娶,还要因为娶贾贵这件事跟我们有福决斗。”
    “老太太,你糊涂了,谁娶贾贵了?”
    “是贾贵勾引你黄金标。”
    “嗨,老太太,你没完了是吧?”
    “你为了娶贾贵,才给日本人当得差。”
    “老太太。”
    “你爱贾贵,还要把贾贵娶回家当祖宗供着。”
    “说什么那?我黄金标能娶贾贵嘛,贾贵能嫁给我黄金标嘛。”
    “你黄金标和贾贵私定终身,贾贵非你不嫁,你黄金标非贾贵不娶,还要跑路,往什么地方跑?”
    “老太太。”
    “还让我老太太帮着你说媒,我呸。”一口浓痰飞向了黄金标,不偏不斜,刚好落在了黄金标的鼻子上。
    黄金标气的,都火冒三丈了。
    老太太也是厉害,都学会趁势攻击了,在孙有福等人抱住黄金标的时候,迈着颤巍巍的步伐,上去给了黄金标两个大巴掌。
    黄金标脑子瞬间炸锅。
    这么些年。
    他黄金标给日本人当狗汉奸,在安丘那真是横行一世,除了日本人,8鹿,还有黄金标自家媳妇,黄金标就没有怕过别人,更没有让别人抽他大嘴巴子。
    现在被老太太抽了两巴掌,自然不干。
    咋咋呼呼的就要跟老太太硬来。
    我黄金标不发火,你还当我黄金标是软蛋啊,还是说你老太太以为自己是8鹿,我黄金标不敢动你。
    “老太太,我毙了你。”
    “黄队长,老太太糊涂了,你消消火,消消火。”
    “没法消火,挨打的不是你孙有福,是我黄金标,除了太君,除了8鹿,除了我媳妇,我黄金标被谁打过?”
    “黄金标啊黄金标,你为了娶贾贵当媳妇,都跟我老太太动枪了,我老太太不怕,你就是打死我老太太,我老太太也不同意你娶贾贵。”
    “谁他m的要娶贾贵。”
    “你也喜欢贾贵,还喜欢的不得了。”
    “我没有喜欢贾贵。”
    “贾贵不喜欢你,你死乞白赖的喜欢贾贵。”
    “老太太,在这么说,我跟你急。”
    “为了娶贾贵,你要上房。”
    “老太太。”
    “爱贾贵。”
    “老太太,你糊涂了。”
    “谁糊涂了?”老太太又抽了黄金标两个大嘴巴子,“黄金标,这两个巴掌就是告诉你,你娶谁都行,就是不能娶贾贵。”
    黄金标懵了。
    我是谁?
    我在什么地方?
    我就是想来鼎香楼跟白翻译喝个酒,怎么挨了四个大嘴巴子呀。
    我的找补回来。
    于是。
    又开始挣扎,黄金标看出来了,齐老太太是真的糊涂了,可是糊涂也不能这么说呀,逮着人就说人家看上了贾贵,要娶贾贵当媳妇,不同意还抽。
    我不能忍。
    黄金标咋咋呼呼的要掏枪。
    孙有福可不能看着自家师娘吃亏,打你黄金标四个嘴巴子就打你四个嘴巴子,你还想找补回来?
    狗屁。
    看样子。
    得亮大招。
    “黄队长,您消消气,老太太糊涂了。”
    “老太太糊涂了,可是手劲不糊涂,四个大嘴巴子抽的我脸疼。”
    “黄队长,我代我师娘向您道歉。”
    “道歉有个屁用,我脸疼。”
    “这顿饭算我的。”
    “我少你这顿饭似的。”
    “黄队长,老太太是你干妈,您这个认不认?”
    “当然认。”
    “干妈打儿子,天经地义。”
    还真是天经地义,言语中,老太太又给了黄金标两个大嘴巴子,一来一去就是六个,也让黄金标微微平复的心立马沸腾了起来。
    干妈打干儿子,也不能这么打呀。
    一而再,再而三。
    我跟你们没完。
    “孙有福,给我松开?”
    “松开你可以,但是不能跟老太太动粗。”
    “凭什么不能动。”’
    “因为有我齐翠芬在,你就不能动。”
    “齐翠芬?”黄金标扭头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见一个穿着旗袍的年轻女子一脸寒霜的站在门口,后面还跟着好几个穿着小鬼子衣服的浪人。
    齐翠芬那是什么身份?
    莫说黄金标,就是保定的大官鬼子也得给三分面子。
    当下气势一软。
    喃喃了一声。
    “翠芬妹子,你怎么回来了?”
    齐翠芬迈步进入,看着大厅的一干众人,冷笑了一声,“我姓齐,鼎香楼是我家,我怎么不能回来?我要是不回来,也不会看到你黄队长这么耀武扬威的一面啊,是不是要将我鼎香楼拆了呀?”
    语气森森的质问之言,给了黄金标十二分压力。
    莫看他是安丘警备队队长。
    关键要看跟什么人比较。
    就像眼前的齐翠芬,就不是黄金标所能抗衡的人。
    黄金标也是无奈。
    我挨你妈妈打的时候,你齐翠芬没有看到,我被你妈妈打了六个大嘴巴子,你齐翠芬没有看到,合着我想要跟你妈妈理论理论,你好巧不巧的看到了,还要给我黄金标难堪,要不是我黄金标得罪不起你,我真想一枪把你给蹦了。
    “翠芬妹子,误会,误会,你是老太太的女儿,我老太太的干儿子,咱们是一家人。”
    “那你亮枪干什么呀?”
    “你说这个,这不是想要让我干妈看看手枪是什么样子的,孙有福非拦着不让,所以翠芬妹子误会了。”黄金标也是急中生智,愣是编了这么一个瞎话出来。
    别说。
    瞎话编的还挺有水平的。
    “行啦,算了,不跟你计较了。”齐翠芬将目光望向了齐老太太,一年多时间没见,老太太似乎愈发苍老了不少,尤其她的头发,几乎全部要都变白了。
    一声女儿呼喊妈妈的声音,从齐翠芬嘴里飞出,“妈。”
    “你谁呀?”
    “我翠芬,你女儿,齐翠芬。”
    饱含深情的一句妈的呼唤,没有等来老太太的拥抱,反而等来了老太太的拐棍,老太太挥舞起手中的拐棍,朝着齐翠芬打去。
    眼疾手快的孙有福,第一时间拿住了拐棍,扭头朝着齐翠芬道:“翠芬,老太太糊涂了,认不清人了。”
    “不会吧。”齐翠芬惊讶了一声。
    “有什么不会的?太会了。”黄金标还拍着齐翠芬的马屁,用手指着自己脸颊上面的五指印记痕迹,道:“我刚才挨了咱妈六个大嘴巴子,齐翠芬妹子,咱妈糊涂归糊涂,可是这个手劲一点不含有,抽的我脸蛋子生疼,那手感,就跟野尻太君抽我大嘴巴子是一个手感。”
    仿佛为了印证黄金标的话,被孙有福抓住拐棍的齐老太太,朝着齐翠芬道:“我打死你这个小狐狸精,让你年纪轻轻不学好,天天勾引人。”
    “妈,我是翠芬。”
    “你就是贾贵,好哇,我说有福要娶贾贵,宝禄要贾贵当他媳妇,全福也喜欢上了贾贵,黄金标也爱上了贾贵,合着你这个小狐狸精就是贾贵,我打死你这个小狐狸精,让你在勾引人。”
    “妈,我不是贾贵。”
    “翠芬,跑吧,老太太不认识人。”
    “怎么回事?”
    “老太太糊涂了,逢人就说人家要娶贾贵,在不说贾贵勾引人家,刚才还说我们要娶贾贵。”
    “这里跟贾贵有什么关系?”
    “一点关系没有,就是老太太糊涂了。”
    “算了,我回屋了,一会儿给我送套驴肉火烧。”齐翠芬扭头就走,不能在待下去了。
    “行行行,我一会儿先让张世豪给贾贵媳妇送,顺便给你捎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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