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水儿自从早上起来,就如同提线木偶般,旁人叫她,她只掀开眼皮,就算是应了。用罢午膳,就一个人靠在塌上,看着窗外。
    呆愣愣的,像是座雕塑。
    要不是蒲扇般浓密的睫毛,偶尔动一下,红荔真以为她家姑娘的魂魄都被勾走了。
    “姑娘。”紫苏将黑米粥放在桌上,红枣糯米的香气热腾腾的。
    紫苏以为霍水儿今日不开心,特地做了她爱吃的许多甜食,这会子满满当当得摆了一桌子。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奴婢做了您喜欢的“红糖蜜藕”,“笑口丸子”,“鸳鸯卷”……”
    紫苏报菜名的声音逐渐变小,“姑娘?”
    “辛苦你了,撤了吧。”霍水儿平静得说,然后盯着那花上的蝴蝶。
    它五彩斑斓的翅膀在夕阳下,显得透明,甚至有一丝壮美。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她”消失了的缘故,那些记忆就像潮水一般涌入她的脑海。
    她觉得自己像是游离在两世之外的第三个人,这一切却真实得让她心惊胆战。
    记忆里的上一世,霍姑娘幼年失去母亲,父亲对自己的冷漠叫她小心翼翼。
    徐皇后继位,宣她入宫伴驾,那一年是她第一次见到季渊。
    少年生来尊荣,与生俱来上位者的清贵。只是远远瞧了他一眼,霍水儿这辈子都陷进去了。
    原来这是徐皇后养在膝下的太子殿下。
    她第一次鼓起勇气,请他吃糖,他拒绝了。
    皇后娘娘似乎很喜欢她,唯一奇怪的是,总是怔怔得看着她,像是通过她在看什么人一样。
    皇后娘娘很温柔,总是鼓励她多和太子说说话。
    季渊总是不笑,板着一张脸,很严肃的样子。
    她第一次这么想逗一个人开心,慢慢的,季渊从冷漠到视而不见,最后默许她成为一个小跟屁虫。
    偶尔她搞怪,那人还能笑一笑。
    那一年,祖母带着许多年从未见面的表妹从扬州过来,表妹生得玉雪可爱,她原本是很喜欢这个长得乖巧的表妹了,总算有人能陪她说说话了。
    可是她没想到,最恶毒的话,能从一个看着最善良的人嘴里说出来。
    “你知道为什么舅舅不喜欢你吗?”
    她的心骤然抓紧了,她也想知道为什么爹爹不喜欢自己。
    “因为你是你娘生的野种。野种而已。”
    “他不仅厌恶你,也厌恶你娘。”
    绝对是假的!他们都说,爹爹和娘亲最是恩爱不过,怎么可能厌恶娘亲?即便讨厌自己,想必也是自己是个女孩子吧。
    “你知道你娘亲是怎么去世的吗?”朱珠的表情逐渐邪恶。
    “娘亲是得了病,无药可医才……”
    “你就这么认为吧。总归你也是快要和你娘相见的可怜虫了呢。”朱珠凑过去,低低说了句话。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感觉一股力量推了自己一把,铺天盖地的寒冷把自己围住了。
    后面的事情,她也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看见季渊撑着脸在床边睡觉,皱着眉,极不安稳的样子,她不由自主伸出手,轻轻抚了抚他的眉。
    “别怕。我在。”那是季渊第一次拥她入怀。
    后来祖母带着表妹回了扬州,这事儿也没了什么着落。
    自从那次落水之后,爹爹对她的态度变了。偶尔也会关切她几句,最近课业如何,有没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
    中秋团圆之际,也不再一个人躲在书房。而是会带着她赏月了,后来亲自将府里的管家权移交给了她。
    虽然两人也没什么多余的话讲,错过的父女时光,也很难再弥补回来了。
    大多数中秋佳节,这样的时候,两人都是有一搭没一搭得说话,天南地北都在聊,偶尔聊些生僻的古籍书画,她也能应上。
    这时候,爹爹总是非常欣慰,眼神也会柔和很多,她在心里庆幸自己从前为了讨他欢心,吞了许多书,父女之间不至于无话可说。
    她慢慢觉得过去的冷淡和严格,不过是父亲一片苦心。也许是不愿意自己成为一个娇纵的官家小姐吧。
    霍水儿暗暗想,即便我是个女儿身,也要让父亲不失望才好。
    于是霍家姑娘名满京城,即便她有个罪臣之母,京中还是有大把的贵妇喜欢她。
    谁家养女儿,不喜欢这样的呢?
    可她心里有个不为人知的疙瘩,她想知道,她的母亲,到底是怎么没的?
    如果父亲母亲真的恩爱如此,为何父亲娶了一房又一房的姨娘?
    这些,她谁也不肯说。自己不过是个养在深闺的贵女,无力查清十几年前的旧事。
    直到有一日,皇后娘娘笑着同她说,“要是你是我儿媳妇就好了。”
    霍水儿心里一动,嫁给季渊,她自然是极欢喜的。不仅仅因为这是她的心上人,更因为,如果成为皇后,也许她就能知道,她的母亲,究竟身死为何,又究竟魂归何处?
    朱珠那句话,不是疯话,她曾经看见过父亲书房里,一张女子的画像。
    落款为“吾妻婉婉”。
    母亲闺名里有婉婉二字,她是知道的。
    她想知道真相。
    万万没想到,会横生枝节,太后赐婚了苏玉和季渊。
    苏玉要嫁季渊,怎么可能?
    她不允许,他属于别人。也不允许,追寻了那么多年的真相,离自己远去。
    等了一日又一日,季渊一句话也没同自己解释。
    没有解释,没有对策,一句话也没有。
    就好像,她不重要。
    是啊,我们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我们战功赫赫威名远扬的太子殿下,何曾在意一个她呢?
    霍水儿望着他送给自己的东西,发疯得想,就算这后位不是我的,我也要知道,我凭什么没有娘?!
    苏玉逃婚了。大惑,复而大喜。
    季渊和她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他还是会在闲暇时带自己出去游玩,还是会和她一起做些无聊的事情。
    比如她笨拙得绣花,他就在一旁看书,洒在两人身上的阳光还和少时一样温暖,只是霍水儿心里有个空洞。
    一个凄厉的声音在说,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她看见季渊书案上的一封信件,上面写了苏玉近些日子的起居日常。
    原来他们一直有联系。
    霍水儿心底那根弦,断了。
    她许是疯了,她还能对着季渊笑,但是有个声音在叫,苏玉必须死,这样你才能做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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