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若婷提起滴血的大刀,看都不看死无全尸的南宫良。
    她说了,南宫家灭青剑宗满门,她就灭南宫家满门。
    南宫良是第一个。
    南宫轩是第二个。
    还有南宫家那些族人,她要杀够十七口陪葬。
    他们无辜,青剑宗惨死的同门又有什么罪?仇恨本就该一笔笔偿还,不用多,也不用少,必须对等交换。
    楚若婷前往祠堂,像一尊煞神降世,无人敢拦。
    她正欲破开阵法将南宫轩拎出来剁了,天边两道青光倏然而至。
    “住手——”
    碧落双英挡在南宫祠堂跟前。
    两个手下败将罢了。
    楚若婷冷声道:“你二人在浮光界名声不差,却为南宫家卖命。是非不分,助纣为虐……该杀!”
    “什么助纣为虐?”落书皱起柳眉,满脸不高兴,“你不知道不要乱说!”
    “我不管那些。”楚若婷不想听他们跟南宫家的任何过往,她只想杀人。
    碧灯见楚若婷开始运转灵力,忙告诉她:“楚若婷,你别冲动!青剑宗没事,是我妹妹用锦绣织云卷布置的幻境!”
    楚若婷闻言一怔。
    她杀红的眼神这会儿才落在两人身上。声音发颤,“你说什么?”
    落书环抱双臂,抬下巴冷哼。
    碧灯沉声解释道:“不错,南宫良命我们屠尽青剑宗。可我兄妹二人行走江湖,做不出这等丧尽天良的行径。我们与南宫家定契,不能违抗主子命令,万般无奈,才使出瞒天过海这一计。”他语气顿顿,“瞒过了南宫良,没想到将你也瞒过了。”
    锦绣织云卷包罗阵法千变万化,的确是件厉害的法宝。
    楚若婷这会儿才慢慢冷静。
    仔细回想,当时的青剑宗是有些古怪,像罩在云雾烟水里,朦胧缥缈。她被惨景扰乱心神,不敢细看尸体,无从分辨虚实。
    “他们没事?”
    “没事。”
    “……人在何处?”
    碧灯颔首:“请随我来。”
    叁人御空往巴蜀飞去。
    碧落双英在浮光界是出了名的正道修士,楚若婷却没有彻底相信他们的说辞。
    当今天下,正道哪有正道的样子?
    她看似心不在焉,实际一直暗暗提防他们出手偷袭。
    好在是楚若婷多虑了。
    叁人来到距离青剑宗不远的另一座山头,落书闭眼掐诀,默念法咒,半炷香后,露出崖壁上一处垂满藤蔓的山洞。
    碧灯走上前,抬手轻叩山洞外的岩石,“荀小友。”
    山洞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碧灯前辈!南宫良已经走了?”徐媛当先从洞中弯腰钻出,伸手拔头上沾的草屑。
    碧灯道:“南宫良死了。”他一指旁边的红衣女修,“她杀的。”
    徐媛似不可置信,叁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抱住楚若婷,悲喜交加嚎啕大哭:“二师姐!二师姐你终于来了!你听到我给你的传音了吗?”
    楚若婷一时回不过神。
    她僵硬地拍了拍徐媛的背,“听到了。”
    徐媛擦着眼泪,担忧道:“你把南宫良那个阴阳人杀了,会不会惹祸上身?南宫世家听说有好多高手……”
    “没事,全被我打趴了。”
    昔日同门陆陆续续从山洞里出来,个个灰头土脸。
    他们看到楚若婷,此起彼伏地喊:“二师姐”,“二师姐你回来了”,“见过二师姐”……
    楚若婷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此前是噩梦?眼下也是梦?
    直到听见徐媛爽朗的笑声,楚若婷才确定青剑宗没有事。
    像如释重负,又像是劫后余生。
    ……没事就好。
    她对青剑宗感情复杂,比起被屠杀,她更希望是虚惊一场。
    楚若婷松了口气。
    木轮碾过碎石辘辘。
    楚若婷循声望去,但见十九师弟推着轮椅出现在洞口。
    轮椅上坐着的白衣男修,双眼蒙着叁指宽浅灰锦带,只露出高挺鼻梁和苍白薄唇。他身体太单薄孱弱,山风一吹,衣袂翻飞,显得空空荡荡。
    楚若婷又想起浸泡在陶瓮中的他。
    那脸上流下的两行血泪,竟是真的?
    荀慈看不见。
    他的世界一片黑暗,根本不知道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
    他朝某个方向抱拳,微微含笑,恳切道:“碧灯前辈,落书前辈。青剑宗能死里逃生,多亏二位仗义相助!前辈高义,荀慈感激不尽。日后若有差遣,在所不辞。”
    碧灯回揖,“举手之劳,荀小友言重了。”
    荀慈金丹未碎时,称得上浮光界青年才俊。碧灯落书见他挖出自己双眼以维护宗门,实在于心不忍。
    落书瞟向楚若婷,话中有话:“我们既称碧落双英,岂能辜负侠义之名!免得有人说我兄妹俩是非不分,助纣为虐。”
    楚若婷知她在揶揄自己。
    碧落双英救下青剑宗,她未能勘破幻阵以至于产生误会。楚若婷当即弯腰致歉:“是我口不择言,还望二位道友见谅。”
    荀慈听见熟悉的音色,蓦地一愣。
    他下意识低头,抬起骨骼消瘦的手,想遮住缠绕锦带的眼眶。
    落书不理楚若婷。还是碧灯站出来客套道:“楚道友快人快语,我们不会放在心上。如今青剑宗安然交还,我们也算功德圆满了。”他抱了抱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再会。”
    楚若婷轻轻点头:“再会。”
    辞别碧落双英,楚若婷才仔细打量他们。
    除了徐媛修为金丹最高,其他人全都在筑基练气徘徊。
    还有一个坐轮椅的瞎子。
    楚若婷搞不懂了,怎么王瑾离开青剑宗,这一个个的全都落魄成这副样子。
    她视线扫过荀慈覆在眼上的锦带,声音淡淡,“你眼睛怎么回事?”
    荀慈看不见她的样子,也分辨不出她的语气是关心还是随便问问。
    他温声道:“南宫良让我赔罪。”
    “不是的!”徐媛站出来解释,“是南宫良故意找麻烦,要挖我眼睛。大师兄不愿我受伤,他便挖出自己的眼,希望让南宫良网开一面。”
    楚若婷无名火起,忍不住责骂:“笨死了!南宫良是个什么狗东西你看不出来?你把心肝脾肺肾都掏给他,他只会越得意越高兴!”
    楚若婷不后悔杀了南宫良。
    今次假设碧落双英不在,青剑宗难逃灭门的命运。
    荀慈惭愧低头,“……是我不好。”
    当时那种情况,他还能怎么办呢?
    青剑宗无依无靠。
    荀慈早就劝说过门下弟子,希望他们改投别的门派,但徐媛十九等人都对青剑宗有感情不愿离开。
    这些年大家龟缩在巴蜀,老老实实种植灵果勉强度日。荀慈叁令五申,门下弟子不能惹事,在外行走必须低调。可没想到,终究躲不过灾祸。
    他想过痛痛快快一死了之。
    但徐媛太跳脱,十九不稳重,其他师弟师妹年岁尚小。荀慈怕他们惹事,怕他们受伤,怕这怕那……死了都有操不完的心。
    耳畔听着楚若婷的责骂,荀慈极其愧疚和自责,以及为自己的无能而难堪。
    他这才明白,原来人失去眼珠子,还是可以流泪。
    泪水洇湿锦带,湿润处变深了颜色,鼻尖发酸而泛红。
    楚若婷顿时没了言语。
    怎么一句话就把他给骂哭了啊!
    她也没说得太难听吧?
    楚若婷心头堵着一团浊气,乱七八糟的情绪糅合说不上来究竟何种滋味。她干脆不看荀慈,“徐媛,这十年青剑宗到底怎么回事,你仔细给我说说。”
    徐媛一喜,正准备大吐苦水,就听荀慈咬重语气,“徐媛,你好好说话,知道吗?”
    徐媛:“……”
    *
    原来王瑾离开青剑宗时,收刮走所有财产,破坏了青剑宗的灵气,令青剑宗不利修炼。所以这十年来,门下弟子没什么长进。
    楚若婷思忖道:“这个好办,届时我来布置几个聚灵阵,改一改青剑宗的风水。”
    众弟子望向她仰慕又钦佩。
    二师姐有大造化,随便布阵就能改换一派风水,乃浮光界首屈一指的阵法宗师。
    徐媛好几次想将荀慈的事告诉楚若婷,但碍于荀慈在场,她不敢说。而楚若婷对荀慈的伤势漠不关心,没有主动问过一句。
    徐媛瞅在眼里,都快急死了。
    一行人陪着楚若婷在宗门里观赏灵植,楚若婷却好像心神不定。
    十九抱着他的宝贝花盆,说:“二师姐,前面就是楚长老和玉长老的坟冢,你过去祭拜一下吗?”
    “当然去。”楚若婷微笑。
    徐媛眼珠一转,忙道:“二师姐,这些年你不在,长老的坟冢和英堂长明灯都是大师兄在照看。”
    楚若婷帮魔君四处搜刮宝物的时,偷偷过来祭拜了几回。她父母的坟冢被清扫的一尘不染,石碑干干净净,连杂草都未生一根。
    想到此次,楚若婷顿住脚,对荀慈说:“麻烦你了。”
    荀慈愣了愣,赶紧道:“不麻烦,我只是略尽绵力做些分内之事。”
    刚说完这句,众人绕过一排茂密的灵植,便见原本修建朴素的坟冢被人掘开,一片狼藉,只剩大土坑!
    玉娇容和楚焕伉俪情深,死后尸骨合葬在画棺之中。
    楚若婷快步冲上前,土坑里的画棺不见了!
    她双眼圆睁,回头问徐媛等人,“怎么回事?”
    青剑宗弟子全都懵了,面面相觑。
    荀慈听十九一讲,大惊失色。他推着轮椅上前,摸索着冰冷的石碑,慌乱道:“我不久前还来扫过墓,当时都还好好的!”
    徐媛猜测:“二师姐,是不是你的仇家啊?”
    其他弟子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肯定是仇家!打不过二师姐就用这种下作手段!”
    “哪个王八蛋?这么缺德!”
    “第一次听说寻仇刨人家祖坟的!”
    “这也太损了!”
    “……”
    此时。
    隰海无念宫中。
    赫连幽痕目光阴沉地盯着两具骷髅架子,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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