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准而又准地落入他的掌心,只听算命的一本正经道:“大吉。”
    袁承海淡淡瞥他一眼,“哦?”
    他话音刚落,就听窗外砰地一下劈下一声闷雷,震耳欲聋。袁承海神色变也不变,只说:“这可都要打起来了啊。”
    算命的用两指夹起那枚铜钱,轻轻吹上一吹,毫不在意道:“此卦大吉,死几个人而已,打不起来。”
    袁承海不去理他,而是低头看桌上的书信。
    风急雨骤,送信的人来了又去,短短一封故人书信,却又卷着京华烟云入梦来,他冠冕已褪尽,见着这封书信,倒是心生莫大感慨与怀念,宫廷朝堂,如今想来,俱如一梦。
    袁承海突然摇了摇头,温和一笑,眼神里含了点凶狠。
    “也罢,狼崽子都要上门了,可不能让人小瞧了。我们走吧。”袁承海站起身,柳从之给他送这封信没有送错,袁承海在朝十数年,根基极深,人脉颇广,一旦出了什么大事,他正是派的上用场的人。
    莫逆耸了耸肩,不置可否,也跟上了。
    算命的漂泊了一辈子,冷心冷情,总把所谓家国天下当做狗屁,若非当年受了薛老宁王恩惠,这天下大势,谁做江山,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谁做江山固然和他没关系,但如果有不长眼的要来扰他清净,让他日子过得不痛快,他就只能让别人不痛快了。莫逆行至门边,抬头看一眼屋外滂沱大雨,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毫不在意走入了雨中。
    这雨来得应景,也来得痛快。
    他探唇舔一舔滑落至嘴角的雨滴,喟叹一声。
    雨是好东西啊……
    洗尽尘埃,洗尽血色,洗尽罪孽。
    与此同时,江城城外不远。
    达慕勒马,远远看着朦胧雨幕中若隐若现的边城,眼睛微微眯着,神色凌厉如刀,仿佛一只觊觎着猎物的野狼。
    这几日天公不作美,雨下得没完没了,即使月国精锐,雨夜赶路,也颇麻烦,临近目的地,不得不缓上一缓,稍作整息。达慕精神却异样的好。
    他在漫天雨水里嗅到一种腥味,雨腥味,也让他逐渐记起血的味道,于是亢奋不已。
    雨中防卫松散的江城,远远看去就好像一只脆弱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羔羊,肥美鲜嫩,如若不扑过去咬上一口,似乎都对不起这遍身锋利的爪牙。
    偏偏就是在这蓄势待发只等出击的时候,煞风景的东西来了。
    达慕回营,从副将手中接过了密令。
    这是厉明发下来的密令,抵达边关时他已率军出发,故而信使一路狂奔疾驰而来,好险把这封密令送到了。
    一封令达慕不要轻举妄动,挑起战乱的密令。
    达慕眉头紧皱,几乎是惊愕地看着眼前的玩意。
    皇帝陛下是害了失心疯了?怎么这就软了?几年养兵操练,日日紧绷,可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进军南朝,让那锦绣江山换人做主么?如今箭在弦上,他却让他撤?不给那些南人厉害瞧瞧,他们还当月国人软弱可欺,能随意践踏呢。月国又岂是其它人能肆意来去之地?
    达慕越想越气,呼吸一时急促起来,过得一会儿,他微微闭眼,呼吸又缓了下来,神色冷冽得像刀,眉间尽是煞气。
    副将问:“将军,我们现在应当如何?”
    达慕长出一口气,咬牙冷笑道:“传我号令,准备攻城!”
    棋走到这一步,就不单单是棋手与棋手之间的较量了,每个棋子也都是变数,情势瞬息万变,谁又能纵览全局,窥得天机万象?
    即将天明,雨势逐渐缩小,雨声淅淅沥沥,江城全城几乎都笼罩在烟雨中,毫不设防。
    直至月国人的出现,将他们从美梦中惊醒,一睁眼,眼前便乱如人间炼狱。
    恐怕这座城里的百姓至死也不会忘记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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