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刚得到这个消息时,全柔第一时间就想上书孙翊为张允分辩。
    但他的意图却被全琮所阻。
    其子全琮劝其道,“吴县之事乃是夫人所为,君侯远在庐江又岂会知晓这消息。
    在此事发生之后,夫人定然也会上书给君侯。
    若父亲今日上书为张东曹分辩,丹阳与庐江之距离不远,父亲之上书可能会比夫人的上书先到君侯案头。”
    “君侯北巡前曾言,一切事务可报吴县,但父亲在君侯还不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就率先为张东曹分辩,
    违反君侯往日之命令不说,更透露出父亲不尊夫人之意。”
    “君侯岂会喜之?”
    “君侯不喜之下会以为父亲与张东曹私下勾连,再加上吾全氏与张氏私交甚深,君侯会以为父亲此次上书乃是为私心,并非出于公心。”
    “届时父亲的意图达不到不说,反而会引起君侯对我全氏的忌惮,如此适得其反,不可为之。”
    全柔听了全琮的话后,就暂时打消了为张允上书分辩的念头。
    全琮是全柔长子,自小就颇有见识,全柔一向很喜欢他。
    当初全柔让全琮带着数千斛粮食到吴县贩卖,结果全琮到了吴县之后竟然将粮食全部免费赈济了出去,空船回到了陵阳县。
    全柔见状大怒,全琮对全柔顿首解释道,“愚以所市非急,而士大夫方有倒县之患,故便赈赡,不及启报。”
    全琮的解释搔到了全柔的痒处。
    全柔一向以为士大夫为自傲,他也一向十分看重士大夫,全琮的这番解释让其感到欣喜。
    从此之后,全柔便对这个长子更加上心。
    后来中原士大夫因为战乱避乱江东,依附全琮者有百数之人。
    全琮倾尽家财与彼等结交,与共有无,赢得了一片赞誉。
    全琮的名声也因此闻名遐迩起来。
    吴中四俊中的气俊,指的便是全琮。
    虽然全柔因为全琮的话暂时打消了那个念头,但他在陵阳城中还是时刻在关注着“二张逆案”的接下来发展。
    全柔实际上是在关注,孙翊对这件事的态度。
    不久后,就从庐江传来了孙翊对“二张逆案”的态度。
    “涉案者,家中不论男女老少,尽皆诛之。”
    “涉案之家家中金钱,佃仆、田地一律充公。”
    全柔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忍不住掩面痛哭。
    孙翊中的命令说的很清楚了,张氏一族全部都要族诛。
    全柔之妻是张允之妹,而全柔的女儿是张允长子张泽的妻子。
    现在张允全族被诛,全柔的女儿肯定也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孙翊对“二张逆案”的态度令全柔悲伤不已,更让全柔心中感到气愤。
    全柔红着眼睛对全琮说道,“君侯远在庐江并不在吴县,如今仅仅凭借着徐氏的一面之词,和谷利狗贼提供的两张严刑逼供而出的认罪书,就要株连如此多的人。
    未亲断,未公审,未问询众臣,如此偏听偏信,酷虐无情,可还有一点人君之风乎!”
    全柔说完后,还哭着说道,“牝鸡司晨,牝鸡司晨呀!”
    “先君是何等的英明神武,怎么会选了一个这样听妇人之言的昏主当江东之主。”
    全柔边说着边举手遥拜天穹,似在向孙策告状。
    全柔有这番反应除了他说的这点之外,还因为他自小受经学教诲,心中产生了一种士大夫高人一等的感觉。
    士大夫是人上人。
    又岂可因为一件还未得到公证的事,就株连如此多的士大夫,这样杀士大夫如杀猪狗一般,让全柔心中无法接受。
    就算“二张逆案”是真的,杀几个主谋就好,其余重要人等流放即可,这样蔑视士大夫生命的孙翊,对他全氏来说,又岂会是明主。
    而且全柔心中还有着深深的恐惧。
    孙翊对涉案家族的狠辣,让全柔感到恐惧。
    虽然孙翊的命令中并未提及三族之诛,但孙翊与孙策感情深厚,难免孙翊将来不会因为此事重开株连。
    那样与张氏关系深厚的全氏,又怎么逃脱的了株连。
    这一点才是,全柔说出上面那番话的最重要的原因。
    全柔边哭便怒斥孙翊的姿态,让全琮感到心惊。
    虽然目前房内仅有他父子二人,但他父亲现在的言语可谓毫无人臣之态,就凭刚刚那番话,全柔就已经犯了死罪。
    而全柔敢说出以上那番话,这让全琮心中猜到了一个惊人的可能。
    莫非父亲想反?
    一想到这,全琮就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试探性的问道,“君侯之手段虽稍显酷虐,但谋刺先君之罪乃是不赦之罪,依法理而言,君侯处置并无不当。”
    全琮的这句试探性的话语,让全柔浓眉倒立,他对全琮喝道,“何为法理?如此残酷之人又岂可当的起君侯二字乎?”
    全柔的这个态度让全琮的心更加凉透了。
    他有点不敢相信地问道,“莫非父亲想反叛君侯。”
    全柔这时已经擦干眼泪,他从怀中掏出丹阳西部都尉的印绶,对着全琮说道,
    “孙翊残忍好杀,未有半点宽仁君主之风。
    吾全氏与张氏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交情,现今孙翊未曾对我全氏表露杀意,但在此子统治之下,吾全氏来日岂有活路乎?”
    “与其将来束手待毙,不如趁现在吾执掌兵权,奋力一搏,可能还有一条活路。”
    全柔终于说出了他的内心想法,全琮立马劝阻道,“父亲不可。”
    “君侯聪明神武,继承洪业以来,战功彪炳,又揽结群英共同周济世务,军众日盛,事业日隆,虽昔萧王之在河北,无以加也。
    父亲虽有数千兵马,但多为守兵,君侯拥兵数万环绕丹阳,檄令一下,顷刻可至,父亲何以敌也?”
    “况父亲为君侯之臣,以臣叛君,是为不忠。”
    “兵力不及,是为势弱。起兵失忠,是为义薄。”
    “力名两失,这是死路一条,万望父亲三思呀。”
    全琮说完后朝着全柔接连顿首,涕泗横流,希望全柔能够因为他的话转变心意。
    全柔却心意已定,他恨恨道,“丹阳与江夏接邻,吾可以携丹阳五县献给刘荆州,就算最后不敌孙翊,吾也可以引军西去江夏。”
    “刘荆州虎踞荆襄,兵众数十万,势力盛于孙翊,若有其接应,吾又何惧孙翊乎?”
    全琮一把抱住全柔的大腿,意欲再劝,却被全柔一脚踢开。
    全柔喝道,“古人言,父死三年,不改其志方为孝。”
    “如今吾尚未身死,你就忤逆吾,可为孝乎!”
    听到全柔此言,被一脚踢开的全琮瞬间心如死灰。
    全柔在喝完全琮之后,就拿着丹阳西部都尉的玺绶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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