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儿女还是头一回听柳韵琴这样大刀阔斧地讲话,即便心里有些异议,此时也没人敢跳出来反对。
    “分给你们的钱,只要你们每房正正经经,不嫖不赌,也是足够生活了。”柳韵琴看了一眼众人,“至于商馆,玉梅娘家当初拿出那样大一笔钱来帮衬,还有藜旻娘家与其他几位亲戚,这些日后都是要还的。所以,眼下只有两个法子…”
    “第一个法子,你们弟兄三个寻个人来接手,可是接了就要一并带上债务一起,这并不是什么沾光的事,反倒是坑了接手的那个…至于第二个,趁着现在商馆的名声还没倒,就将它卖了,也能把那些亲戚们的钱都还清了。”
    “母亲,商馆是祖父传下来的,又凝聚了父亲与大哥的心血,所以这个商馆不能卖,我们务必要将它保下来。”柳韵琴话音刚落,黄鸿煊便阻止道。
    “鸿煊,你这话虽说在理,可是讲得太轻巧。”柳韵琴摇了摇头,“你以为我不想保下来商馆吗?可是商馆现在这个形势,又有这样大一笔债,要让你们哪个来扛?”
    “母亲,都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和三哥、五哥,虽然比不上父亲与大哥经验丰富,可是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以后遇事我们商量着,一定可以让商馆渡过难关的。”黄鸿煊道。
    柳韵琴听到这里,先摇了摇头,又跟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看着你姨丈下了野,商馆的生意也一落千丈,你们哪个来扛,我也于心不忍呀!”
    “母亲,鸿煊说的对!只要能保住商馆,我们可以把家里的古董字画暂时抵押,”黄鸿熠顿了一下,“还有您分给我们的钱,都可以拿出来先给商馆用着。”
    “鸿煊想法不错,可哪年哪月才能填的平这个窟窿?更何况你回国不久,对商馆的事情并不十分了解,要是接手商馆,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廖玉凤不等柳韵琴接话,直接开了口。
    “我要不要财产,你有话说,我要不要保商馆,你还有话说,你还真是个‘贤妻’!”黄鸿熠听她这样讲话,便抢白道。
    “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不等廖玉凤说完,柳韵琴便接过话道:“我还没咽气呢,你们就在这里吵吵,这个家不分能行吗?”
    “母亲,您不要跟她一般见识!”黄鸿熠瞪了一眼廖玉凤道。
    廖玉凤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再与他辩驳,佟玉梅却开了口:“哟,你们这都唱得哪出啊?分家与商馆的事,莫不是你们早就一道商量好了,就只瞒着我们孤儿寡母?”
    “大嫂,你别误会…分家我们都是才晓得,至于商馆,我们只是不希望它被卖掉。”黄鸿煊听她这样讲话,忙解释道。
    “虽然欠了账,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父亲还留下那么大一堆古玩字画,恐怕外面还有股票债券,商馆何至于要被卖掉?”佟玉梅想起那天廖玉凤的话,心里便来了气,“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们今天都是为了唱给我看,无非就是要我们母子不再去惦记这个商馆!”
    “大嫂,你怎么能讲出这样的话来?”黄芳蕙抬头道。
    “我讲哪样的话了?难不成是被我戳中了?”佟玉梅斜眼看她,“芳蕙,不是我说,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还整天回来掺合娘家的事,你是几个意思啊?”
    “你…”黄芳蕙本想怼她回去,可想了一下眼前的形势,未免柳韵琴生气,便又忍了下来。
    “这个家没了你们父亲,就该由我做主。我想分家,也用不着跟谁商量…”柳韵琴冷笑一声,“你们父亲留下的那点古玩字画,股票债券,我就是落下来了,日后高兴给哪个,就给哪个,还轮不到你来惦记!”
    “母亲,您这话那就是冲着我来的了?”佟玉梅并不服气,“那好,等一会子我就给我父亲打电话,让他该要账就要账,不用再卖我什么面子。”
    她话音刚落,柳韵琴便啪得一声拍在了桌子上:“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不用去打电话,我明天就卖了这个商馆,一了百了!”
    可佟玉梅此时也在气头上,加上黄鸿烨过世之后积压在心里的悲伤,此时统统发泄出来。
    “论出力,鸿烨活着的时候没年没节没日没夜地干;论孝顺,家里事无巨细哪点不是他来为父亲分忧?”佟玉梅越说越激动,“他是让商馆遭了亏空,可难道他对商馆不是功大于过?现在他人不在了,你们说要卖就要卖,说要留就能留,只把我们母子隔了过去,这都是存了什么心?”
    “刚才我的话,这一屋子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有谁要隔过去你们母子?”柳韵琴气得白了脸,“莫说卓骐是我长房长孙,就是二房的卓骁,我也不会少他一分!”
    佟玉梅一见这个情形,心下一横,便把话都倒了出来:“我嫁进来这么些年,除去每个月那三百块零用,还真没沾你们黄家半点光。莫说商馆如今这个情形,就是风光如当日,我也不稀罕半分。可讲话要讲理,阿骐年纪再小,他也是这家的男丁,凭什么你们做其他决定之前不让我们娘俩晓得?”
    “大嫂,你消消气,并没有谁成心要瞒你什么。”黄鸿煊道。
    “大嫂,大哥不在了,我们同你一样难过,可你不能讲话做事不论理!”黄鸿熠也站了起来。
    “我哪里不讲道理了?”佟玉梅反问道。
    “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有个名门出身的样子?”柳韵琴指着她道。
    “大嫂,你好歹也是商贾之家出身,随便拨一拨算盘子,便该晓得鸿熠与鸿煊刚刚那番话对你和阿骐没有半分损失。你做什么要这样咄咄逼人,弄得一屋子人都不欢喜?”黄芳蕙也忍不住接了话道。
    “我还没讲两句,你们就一个个来质问我,”佟玉梅只觉自己委屈至极,红了眼圈,“这摆明了是合起伙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呀!”
    廖玉凤妒恨黄鸿烨当初在这个家的地位,更恨商馆危机之际佟玉梅娘家伸了援手。加上黄鸿煊与林卿卿夫妇窥了自己私隐,让她内心始终惴惴难安。原本仅存的对于黄鸿熠的爱意与憧憬,在他回来敷衍着自己开始,她便后悔为了这个男人而给了这个家族喘息的机会。此时,她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里恨不能让这个家搅得天翻地覆。
    “大嫂,大家无论说什么,都是要为了把商馆保住。”一直没有出声的黄鸿灿也开了口,“大哥即便不在,你还是大嫂,我们做事怎么会隔过你去?”
    “祖母,母亲,你们不要再吵了,我怕…”黄卓骐红了眼眶。
    佟玉梅听到黄卓骐的话,低头又看见他一脸恐慌的模样,终归还是不能撕破脸皮,咬了咬牙,将话憋回了肚子里。
    柳韵琴见她不再出声,到底心里还是感念佟家的援手之情,加上也顾及黄卓骐在前,便也缓和了口气:“分家的事就这么定了,至于商馆,你们四房再商量商量,这是个千斤重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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