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到底是谁在挨揍
    “废物!”
    那带着黑纱的冷艳女子骂了阿史那克罗一句,转身出了大营,身边儿四名黑衣武士则是鱼贯而出。
    借着大营中冲天的火光,那女子看的清楚,有一员小将,身披白袍,着明光铠,戴折返顿项盔,威风凛凛,眸子中带着慑人的杀意,一人便如一杆大枪一般,锋芒毕露,所到之处,必是人仰马翻,鲜血喷射,身后一众部曲,皆沉默无声,互为左右,或劈或杀,仿佛两堵墙堵在左右,让小将可以肆意杀戮,又能最大限度的护卫其安全。
    尤其是其中一员黝黑的猛将,穿着一水的墨色板甲,身后背着猎猎作响的大旗,大旗随风哗啦啦作响,为所有人指引者方向,无数突厥勇士想要上前夺旗,却被其手中镔铁大枪瞬间扎一个透心凉。
    而队伍的后方,则是一员中年男子率领,其中兵士箭法超绝,经常能压得一众人连头都抬不起来。
    “速速堵住他们!”
    女子的声音如从深渊之中传来,带着摄人心魄的意味,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从对方的唐军身上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
    “有诛杀那白袍小将者,封小王,赏赐战马百匹,牛千头,奴仆一百。”
    女子继续说道。
    对于草原民族来说,牲畜、战马、奴仆,是一个家族能否兴盛的重要依据,而封王则是巨大的政治诱惑。
    与其随行的几百骑士瞬间被调动起来。
    而这队骑兵一旦动起来,罗云生与崔雄的压力就瞬间大了起来。
    在与崔雄配合着击杀了十余名敌方的骑士时候,罗云生惊讶发现,他们竟然有不少人穿着大隋的兽首兜鍪,让人搞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那么一支队伍。
    而且其战斗力非常彪悍,纵然是罗氏的部曲精锐,也出现了大规模的死伤。
    不过,幸好有陇右良家子的存在,这是一直不显山不漏水的少年郎们,纷纷抽弓搭箭,使出了骑射的功夫,倒是顷刻间给罗云生等人减轻了压力。
    大营之中,阿史那克罗看的是心惊肉跳,这唐军实在是太强了,可这女子所带的队伍也不弱,这突厥部族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两边儿都不好得罪啊!
    就在阿史那克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父亲,你怎么如此糊涂,跟这帮鲜卑人沾染起来了,他们是什么好人么?”
    接着整个人被拉入了大帐,看着满身是血的儿子,阿史那克罗抽出马鞭便要抽他,嘴里喝道:“小畜生,你怎么还不跑!”
    “我若是跑了,父亲的性命该如何?
    姑臧山的族人,又该如何是好?”
    那宇文俊死死的攥着父亲的鞭子,小声说道:“爹,大唐不是我们能对抗的,对面领兵的就是大唐的观风使,咱们根本斗不过的,而且我听说,大唐已经在频频的上番精锐队伍,怕是有大动作。”
    “放屁,你别以为爹不知道,那是大唐准备打吐蕃用的,他舍得拿来对付我们?”
    阿史那克罗恨铁不成钢道。
    “父亲啊,你怎么糊涂啊!真的要打吐蕃,也该调集精锐去松洲,他去长安上番做什么?
    长安有轮训的规矩,但是也不至于轮训那么多部队?
    十几万精锐部队,云集长安得花多少钱?
    今岁关中大灾,根本不值得来长安轮训。”
    “你的意思是大唐准备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的真实意图是稳固凉州?”
    阿史那克罗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这般废物,生的儿子倒是如此的聪睿有远见。
    早知道如此,自己就不该将儿子掳回来,还拿酒器砸他。
    岂料儿子竟然恨铁不成钢道,“爹,孩儿有的时候觉得是不是投靠大唐这件事,用光了你的智慧,稳固凉州还需要那么多兵马?
    大唐的战略意图明显就是吐谷浑,那位圣人可是实打实的兵法大家,他的战略意图不在最后一刻,一般人根本发觉不了,我还是因为投靠了大唐,经常与大唐做生意,发觉大唐明明在喊着要征伐吐蕃,实际上却已经在西北各州府囤积马匹,吐蕃那地方需要马匹吗?
    只有草原需要马匹啊!”
    阿史那克罗恍然大悟,随后惊讶道:“吾儿,你有这般才智,你何不继承为父家业,恢复我大唐荣光啊!”
    阿史那克罗望子成龙的话,听到宇文俊耳朵里,竟然成了要命的毒药。
    急的宇文俊跳脚道:“父亲,你是真的患了失心疯么?
    如今的颉利可汗在长安跳舞,执失思力和契苾何力这种昔日突厥的猛将都做了大唐的利刃,咱们这种小部落,也想翻出天来?
    咱们凭什么?
    安心做大唐的走狗,繁衍个几十年,上百年,做个真真正正的唐人不好么?
    况且当今圣天子,虚怀若谷,待我等突厥人与汉人无异,我们不臣服他,做他的顺民,反而想着叛乱,岂不是要遭天谴啊!”
    “孩子,是父亲糊涂了!”
    阿史那克罗叹息一声道,“可一想到当初风光无限的突厥,竟然要在大唐的威风下苟活,心中难免难受。”
    “父亲何止是糊涂!”
    宇文俊恼火道:“您自己看看,大唐只是派遣了一个长安的纨绔少年郎,便将我等打的落花流水,真的派出李靖那样的军神,我们拿什么对抗?
    真的派出程咬金和尉迟敬德那样的土匪,我们的子民还怎么活下去?
    不抵抗,虽然他们活得辛苦些,但是起码能活着。
    抵抗,我们的子民就有可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见父亲依然一脸的纠结,宇文俊继续道:“父亲,您还奢望什么?
    若是我们的本事,只够让我们做奴仆,那么奴仆便是我们存在的最大价值,只要不是我们自己靠本事能得到的,我们就算是奢求,也得不到。
    只有我们能握得住的,才是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
    咱们突厥人逐水草而居,什么困难没见过,老天爷教导给我们最大的道理,就是知足啊。
    如今大唐顶峰正盛,只有懂得这个道理的人,懂得这个道理的部落,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父亲,汉人有句话,叫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宇文俊最后咆哮着喊道,“莫非父亲真的要带着自己的欲望与部落一起毁灭吗?”
    “那你说父亲该怎么办?”
    阿史那克罗现在已经慌了神,只能求助于儿子。
    宇文俊跪在父亲身前说道:“请父亲集合军中精锐,将兵权托付给儿子,由儿子率众给那个妖女以致命一击,接下来成与不成,且交给天意,不过孩儿觉得,那观风使大概率是不会杀父亲的,我们阿史那克罗部落,对他有大用,甚至孩儿觉得,我们部落飞黄腾达的机会要来了。”
    “好!”
    阿史那克罗稳了稳心神,说道:“就依你说的做。”
    阿史那苯溪,宇文俊刚要起身,却见阿史那克罗一把抱住了自己的脑袋,老父亲的声音低低说道:“若是事不可为,父亲的头颅,你随时可以摘去,父亲折腾了一辈子,都是为了你好,还有,大唐的聪明人太多了,你若是想要做他们的鹰犬,就要跟执失思力一般,傻一点,狠一点,明白吗?”
    宇文俊点点头,眼中含泪道:“孩儿明白。”
    此时,杀入战场的李君羡,已经成功击穿了阿史那克罗的大营。
    看的杜志静这小年轻一愣一愣的,心道这便是大唐的虎将们的实力吗?
    而有了李君羡的支援,罗云生这边儿声势大振,已经无限接近阿史那克罗的大营,而那个穿着黑纱躲在暗处的女人,抽出雕翎箭对准了罗云生。
    “嗖”的一声。
    这一箭非常刁钻,罗云生只感觉心口传来砰的一下,接着整个身子一歪,险些跌落战马。
    而一旁的崔雄见势,立刻顺着来箭的方向,反击了一箭。
    罗云生看的清清楚楚,那女子竟然身子一闪,探手抓住了崔雄射过去的一支箭,接着再次连续对自己射了两箭。
    她眼神中的神色甚至嘲弄。
    她每一箭都正中罗云生护心镜的位置,罗云生嘴角溢出鲜血,他看了看挂在身上的箭杆,他能感觉到箭头已经进入自己的身体,那种撕裂的疼痛,让他的脑袋开始晕厥。
    “观风使,留住性命要紧,我们退吧。”
    崔雄心中万般不舍,但是却不敢再冲下去了。
    打不掉阿史那克罗部落,顶多他崔雄一家完蛋。
    可观风使若是死在这里,那么整个崔氏家族,甚至整个大唐都要陷入困境之中,他崔雄有心在这乱局之中,立下赫赫功勋不假,但是不意味着,他崔雄有做千古罪人的勇气。
    话音刚落,却见一直隐忍不发,向前冲锋的罗云生,忽然从马鞍上,取出了一支羽箭,对着暗处射了过去,那女子再次使用那怪异的躲闪姿势,但奈何罗云生这一箭射的过于突然,虽然躲开了箭头,箭羽却撕开了他的面纱。
    黑色的面纱下,竟然是一张精致如玉的脸颊。
    女人愤怒至极,又一连对罗云生射了三箭,这三箭每一件都射在罗云生身上,让他嘴角溢出了更多的鲜血。
    但是此时的罗云生不仅不避,反而用马槊推开持盾围绕过来的部曲,哈哈大笑道:“阿史那克罗,你就这点本事吗?
    关键时刻靠娘们保命,你还算不算草原上的男人?”
    罗云生的声音洪亮,如同惊涛。
    尤其是他浑身浴血,身上插满了箭簇,大威大勇之下,竟然让敌军误以为天神下凡,连连后退。
    不少人竟然吓得连手中的长枪都端不住,直接扔在地上,跪地投降。
    而就在此时,在阿史那克罗军中,一面新的大唐军旗忽然竖起,一支五六十人的精锐小队对着女子身旁的队伍发起了掩杀。
    那女子单手抚摸着火辣辣的脸颊,恍惚间看到了对面那少年郎同样嘲弄的笑容。
    她知道,这一次的交锋,她已经输了。
    她知道,阿史那克罗这废物,最终不仅仅不中用,还对自己发起了进攻,也不多做留恋,口中哨子一响,身边儿的骑卒一分为二,一队继续抵抗唐军,另外一队则护着她直接冲杀阿史那克罗的大营。
    于是乎,阿史那克罗的大营发生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罗云生和崔雄的队伍在冲击阿史那克罗的大营。
    李君羡率领精锐在冲击阿史那克罗大营。
    阿史那克罗的援军在冲击阿史那克罗大营的援军。
    罗云生和崔雄的队伍在冲击阿史那克罗大营的援军。
    而阿史那克罗的援军则在冲击阿史那克罗的大营。
    于是,本来就该乱套的阿史那克罗大营彻底成了一锅粥。
    崔雄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活了大半辈子,今日跟着观风使算是长见识了,到底是谁打谁呢?”
    罗云生忍着剧痛,嘴角咧出了一抹苦笑,“这大概是贞观八年最大的笑话了,回头得跟许敬宗说说,把这段笑话掐了,光描述我的英武。”
    众人哈哈大笑,“就算是许大人不写,这段笑话怕是也要跟着观风使遗留千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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