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启禀王爷,城东庙儿沟的土匪溜子草上飞勾结几只朝鲜花马队一……一起杀进城来了!”
    “什么?居然让一伙儿土匪杀进盛京皇城?城里小三千驻防旗军都是干什么吃的!盛京将军在哪里?可曾带人出来平乱?!”
    “我的爷!那些花马队都是些没面目的生脸子,在城里见人就杀,半点交情也不跟你套,咱又何苦去招惹撩拨他们?还是赶紧带着后宅家眷躲去地窖里避一避,等这些贼抢够了东西自然就走了!”
    “对对对,赶紧去人嘱咐福晋丫鬟们下地窖子……胡管事人呢?让他赶紧找人去前院院门处挨个上门杠子,能拖一阵就是一阵!”
    书中代言,这花马队就是流窜于中朝边境之间的马匪,一旦某国搜捕缉拿地紧了,就逃去边境对面躲避。
    盖因这些马匪所骑马匹的毛色驳杂不一,故得名花马队。
    与关外寻常土匪山贼相比,花马队的流窜性更强,所占的地盘更加不固定,行事手段也更为凶残,一旦有商旅客队被其撞见,往往既劫财也要命,绝难留下一个活口。
    奸不奸那得看有没有好“对面击剑”这一口的,反正烧杀抢掠一定是占全了!
    上述种种特点导致关外普通民众大都对异族花马队谈之色变恨之入骨,闻名足可止小儿夜啼。
    甚至到了1895年甲午战争时期,借道海路,从旅顺入侵辽宁省的日军也被少数不明真相的当地群众当成是臭名昭著的花马队。
    那年头鬼子们也穷,自然对马匹毛色没啥好讲究的,反正能骑就行……再说这烧杀抢掠也是鬼子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本事,丝毫都不逊色当年的朝鲜花马队。
    闲言且住。
    闻听是凶名素著的花马队进城,原本提刀戴傩杀气腾腾的老王爷顿时脸上一惊,就连边上胡管事索尔果等人也是齐齐脸色煞白,一个个都如同霜打茄子般……蔫了。
    在回话那下人一句句提点之下,老王爷好容易颤颤巍巍地开腔交待了几句场面话。
    接着就听“当啷”一声脆响,老王爷手中攥的刀子一下子滚到地上,整个身子也哆哆嗦嗦地筛起糠来。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身手矫健的汉子推开身前之人,三两步冲到老王爷面前单膝跪倒:“阿玛休慌!儿子带着人保家来了!”
    这一嗓子喊过,老王爷原本已经惊出七窍的魂魄好歹回来大半,长舒了一口气后这才定睛仔细打量跪在自己面前那人:“安布禄?是你!你身后这些都是什么人?!”
    这厢话音未落,跪在地上的安布禄就一骨碌站起身来,得意洋洋地在胸口一拍:“回阿玛的话,这些都是儿子平日里要好的兄弟,今日闻听有花马队入城,特地持枪拿棒来咱家助拳!”
    闻听面前二十来号粗豪汉子居然是自己这边的助力,老王爷顿时双眼一亮:“好好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果然都是英雄豪杰的做派……来人啊,速速吩咐后厨准备酒肉,大碗酒大块只管上,我要好好敬诸位英雄一碗。”
    前文曾讲过,旗人生性喜好草莽任侠之事,每每在茶馆听书,这《水浒》都是最受欢迎的项目。
    往往说书先生一讲到精彩处,整个茶馆里喝彩声雷动,甚至还有听入迷的旗人茶客端起个人面前的大碗茶,要以茶代酒敬先生一碗。
    老王爷虽然身家富贵,但这不代表其人就喜欢附庸风雅,他这人生平就俩爱好,一是看武坠子,二是听《水浒》……凡是跟绿林好汉沾边的事情他都爱。
    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娱乐行业接地气,土到极致就是潮……呃,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眼瞅老王爷就差撩衣下拜,与一众绿林好汉当庭剪拂,身旁忽地贴上来一人。
    只见来人用手一把老王爷伸出去撩衣角的那只手,接着便扭脸冲着庭院中那几十号粗豪汉子陪笑道:“哥几位,胡某这厢有礼了。还请恕咱眼拙,老觉得您几位有些面善,许是咱先前在何处见过?”
    胡管事话音未落,那些粗豪汉子纷纷横持刀枪,抱着双拳回礼道:“在下飞虎商队张三彪子、马武商队徐二虎大手李、陈家票号陈壮实陈老实、跑单帮走京口的于老京……见过胡爷!”
    随着豪客们一个个自报家门,胡管事的脸色顿时又阴沉了几分,待用目光将来人挨个端详一遍之后,才强打起笑脸拱手致意。
    “难怪咱觉得众家兄弟面善,原来都是一起打过交道的熟人,但不知诸位和我家大少爷……”
    胡管事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安布禄急匆匆地打断:“阿玛,眼下都火烧眉毛,等熬走了城中的花马队,再大碗吃酒也不迟啊。”
    说罢,安布禄回身冲着身后群豪招手:“哥几个都跟咱去前院守着,只要打退了往这里来的花马队,到时一人一个银元宝!”
    望着跟在安布禄身后鱼贯而出的粗豪汉子,胡管事眼中精光一闪,居然有些艳羡地略一点头,接着便扭头冲着身后心腹家丁吩咐:“速去柜上支四十个五十两重元宝,待会亲手交给大少爷赏人。”
    说完,胡元魁又回头看了一眼老王爷身后面如土色的哈朗克以及更远处面色阴晴不定的索尔果,自嘲地摇头嘀咕一句“阿斗”,而后便迈步往前院去了。
    发觉胡管事已弃自己而去,本就面色阴沉不定的索尔果脸上几乎都要阴得滴水,一甩衣袖转身往后宅深处走去,只留下战战兢兢的哈朗克陪着捻须不语的老王爷。
    却说此时,武勋王府前院里闹腾得犹如沸水开锅般一般……有七八个面色煞白的家丁怀抱着一根根碗口粗细的顶门柱,个顶个排成一排,全都使出吃奶的劲儿顶在三寸多厚的橡木大门之后。
    随着“哐”得一声,那扇朱漆大门猛得一颤,似是被人从外面用钝器重物狠狠撞了一记似的。
    原本排成一排斜顶在门后的顶门柱也在这一震之下稀里哗啦地滚了一地,顿时就砸地几个家丁哭爹喊娘地念起佛来。
    就在这时,大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极其嚣张得狂笑:“里面的人听着,爷爷是城东庙儿沟的草上飞。识相的就把宅门打开,爷爷们只取金银财宝和压寨快活的小娘子,对你们这些村头瘟脑的苦哈哈穷汉没兴趣……要是胆敢不从,等后边的花马队上来,定要你阖府满门良贱,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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