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晖堂的内室里。
    “刘盛,慎刑司那两个人死透了?”
    “奴才听说了,死相是极惨烈的尤其是那个方乾,十指的指甲盖都给人活活的扒下来,舌头也给拔了,眼珠子也挖个干净简直没眼看”苍老的声音压低了声音,似模似样的描摹出那样的一段画面来。
    那凤位上的少年叹了一口气:“横竖都是纯贵君造的孽,记得多找几个人证,好好的给他记个档。”
    随着一阵碗盖碰击茶盏的杂音,有一温柔磁性的男声突兀的在左一的圈椅处响起:“皇后奴也是看不惯,那日纯贵君见奴跟皇上一块儿从苗寨回来,醋意大发,不单单是夺了奴进宫的牌子,这这也寒了沈大人的心啊”
    那男子说着说着就带上了些许泣音,用帕子拭着泪道:“奴是个从苏州来的乡野男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平日里也常常吃斋念佛,哪里能听得这种杀孽?”
    “何况这世间,尊卑有别,上下有序,奴见过皇后便觉十分投缘,不忍叫皇后受那种委屈。”
    少年直听得连连点头,随声附和了他两句,恨恨道:“这回可好,那人可算是露出真面目来了!”
    清澈的声音中像是淬了毒,企图用拔高的音量掩盖心中早已悄然渗透的罪恶感:“本宫是为民除害!皇上整日鬼迷心窍的,八成就是被他的美色迷了双眼!要是没了那张脸,又整天一副嚣张跋扈,杀人成性的性子,那么”
    阿澈就会回到我身边了吧。
    那坐着吃茶的男子住了哭声,重又挂上了一副温柔贤淑的样子,温言劝慰道:“皇后莫急,怎么说您都是正室,如无大过,这中宫的地位轻易撼动不得。”
    少年用手抚着胸口缓缓坐下,待那积郁已久的闷气慢慢的散干净,忽的警觉起来,上下打量着男子道:
    “本宫虽在会见入宫的命夫时与你有过几面之缘,于你也没有什么恩情,如今中宫势微,你赶在这个时候同本宫交好并无几分好处。”
    “别扯什么缘分不缘分的,本宫不信那个。”
    男子面上大惊,咕咚一声跪下,苦笑道:“不愧是皇后,奴果真是瞒不了您”
    “皇后也知道,这入宫觐见是命夫何等的荣耀,奴本来就是个不入流的制毒世族出来的,眼皮子又浅,其实就指望着有朝一日能光耀门楣,在一众男子里也出出头,”
    他膝行到少年跟前,那美丽动人的桃花眼也跟着愁苦的垂下:“好容易沈大人受了皇上倚重,奴总算是有资格跟着进宫看看,谁知道没快意几天就给纯贵君夺了腰牌,也不知他醋个什么,奴进宫又不是为着皇上奴是个俗人,知道皇后缺人,愿意用那么一点微末的制毒功夫当个马前卒,鞍前马后的给皇后效力。”
    ——原来是为着名利,想趁着皇后落魄时博个雪中送炭的情分。
    少年——林潇脸色稍缓,眼神示意刘盛把他扶起来,亲切道:“本宫最近为着纯贵君的事头痛不已,说话难免严厉了一些,长枫日后便当长春宫是自己家一般常来常往,也不必过于拘束。”
    “刘盛你也是的,看着沈大人的未婚夫婿跪在那里,也不知道扶一扶。”
    刘盛哪里还不知道他的用意?抿着嘴笑着从柜子里找出一块腰牌塞到殷长枫手里,和煦道:“皇后和您颇是投缘,这回也是亏得您送来的东西日后若是这后宫太平了,也必定有别的恩赏。”
    林潇颇为满意的看了他一眼,却又揉着太阳穴蹙眉道:“听说皇上为着亲近宣平侯,过几日要同着纯贵君去燕山底下的驻地处视察,他他本来就春风得意,还要抬举他”
    他眼圈有些泛红,却又强自把泪意压下去,苦涩道:“何必还要叫上我们这些人同去,他们两人双宿双栖不是更好?”
    “皇后,奴以为这反而是皇上重视您的表现,明眼人一看便知道皇上宠着纯贵君是看在宣平侯的面子上,他也不过是得意一时罢了您是不必妄自菲薄的”
    殷长枫和婉的劝慰了他几句,又言辞恳切道“这次巡游,您若不嫌弃,奴便自请作为沈大人的家眷一同随行,也好略尽绵薄之力,随时为您出谋划策。”
    眼见皇后一副宽慰中带着些许希冀的样子,他琉璃色的桃花眸也跟着恰到好处的弯了弯,然而浮现在唇边的笑容却是标准而诡异
    那日宣平侯短暂的来见过了皇帝一面,为着燕山边防的事,没待上几个时辰就匆匆的回了驻地,惹得秦玥颇是不快的闹了好一阵子。苏澈给他折腾的无法,加上确实急着要和宣平侯商议驻兵处的事,于是又把巡游的日期往前提了提。
    于是九月初的时候,苏澈率了部分后宫亲贵,又浩浩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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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近黄昏,落日的余晖温暖的洒在重重叠叠的山峰上,隐隐约约有号角的呜咽声从远方传来。一道炊烟歪歪斜斜的的从军营飘上天际,也给这个萧索而孤寂的草原添了些许人气。
    宣平侯驻守在燕山脚下,为着边防的物资供应,也向朝廷递了折子要求发展此处的各类产业,渐渐地这驻地边上也筑起一座小城来,苏澈从龙辇上下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副落日孤城闭的景象。
    林潇很是不舍的牵着她的手一道跟着下来,他这几日一直见不到她,今天也是托了皇后这个身份的福,不然那人定是又要霸着她不放
    “皇上!”果真是想不得的,那一抹红色又令人厌恶的追了上来,喊她的声音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痴缠和兴奋。
    下一秒,那明媚的红衣少年就腻歪的靠到了苏澈的身上:“臣夫今天好想念皇上,就是不知道皇上想不想我。”
    烦不烦,烦不烦,烦不烦啊啊啊啊啊啊
    从她的身上滚开好不好?!!没看我正跟她说话呢?!
    林潇表情极度不耐,一手死死地抓着苏澈的手不放,另一只手死握成拳状,看向秦玥的杏眸里尽是刺骨凛冽的寒意。
    秦玥自然是不管他那一套,轻蔑的笑了笑,挽着苏澈的胳膊娇嗔道:“臣夫急着要见母亲大人,皇上却拖了这许久,现在你可得陪我一起过去,皇后就让他先到一边休息去好了。”
    苏澈宠溺的应了他一声,转头无奈的看向林潇:“皇后,纯贵君思母心切,朕”
    “阿澈,我今天不舒服,你能不能陪我待一天?就一天。”林潇手上握的更紧,只哀求的看着她。
    他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就想着争这么一时的意气,秦玥从他手上抢人也不是第一回了,可他就感觉难受。
    他简直恨不得一拳把秦玥打倒在地上,然后霸气的抱着阿澈向所有人宣告:苏澈是他女朋友,是属于他的!
    “林潇朕明天一定过来看你,今天确实是宣平侯还等着朕必须”女人残忍的把手强制性的抽出来,歉疚的朝他解释了两句,就被那红衣少年迫不及待的拉走了。
    朕必须
    朕一定
    林潇,你要体谅要忍耐
    只是苏澈,我等了那么久不就图个跟你在一起吗?为什么总是让我没有尽头的等下去?
    还有,就是排队我也该是第一个吧,为什么有人可以随意的破坏规则横插在我前面,仅仅就因为他有个好家世好背景?
    哈,这个世界也够讽刺,先前我是没名没分的男小三,却有高干子弟的出身;现在给了我一个皇后的好身份,附加的却是寒酸的来历。
    果真是《诗经》中描写的那样: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亦或是夸父逐日,追逐至死,永远也看不到尽头,永远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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