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清正坐在火堆边上,用一根木勺戳罐子里的面饼,风铃兴冲冲地跑进来,兴高采烈,“智者大人,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女孩弯着腰气喘吁吁。
    “怎么了?慢慢说,不要着急。”
    “圣杯!我知道圣杯在哪儿了!”风铃两眼发亮,小脸汗津津的,“我知道那首歌是什么意思了!”
    苏文清放下手中的木勺,女孩盯着他的眼睛,紧紧抓住苏文清的袍子生怕他跑了,深吸了两口气,平复自己剧烈的心跳,然后开口说:“智者大人,关键是埃,关键是埃啊,是太阳神……太阳神的目光,当太阳神的目光直视井底的意思,是当阳光垂直照进井底。”
    苏文清点点头。
    这一点他也知道,可这算什么线索?
    阳光垂直照进井底,天知道是哪口井?
    “在世界之脐,也就是摩约,有一口圣徒之井,每年的夏季都会有一天,阳光会分毫不差地直直照进这口枯井的井底。”风铃忽然换了个声调,她在模仿某个顽固不化的老学究,“智者大人您还记得么?这是那天尤里乌斯大图书馆的副馆长,戈伦帝国宫廷书记官,哲学大博士奥古斯丁来找您时说过的话,他说在摩约有这样一口井,阳光会直射井底!太阳神的目光会直射井底!”
    苏文清愣住了。
    他眼前浮现出奥古斯丁那张搓衣板一样的老脸。
    风铃笑了,满脸脏兮兮的汗水和烟灰,像个小花猫似地露出一颗小虎牙,“圣杯在那儿!在摩约的圣徒之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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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一个端着铁饭碗混吃等死的社畜,苏文清从未想过自己能做出什么大发现,在科研领域向来如此,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收获荣誉和财富,跟在后头的人只能吃屁,他的前前前前前任观察员们早就把有价值的课题都做完了,到了苏文清这里,只能做些不痛不痒的“陆地巨龟迁徙距离与旱季雨季节律变化之间的关系”,“神圣西斯廷公教教宗传承历史研究”以及“埃迪卡拉大陆东部沿海温带季风气候对森林覆盖率的影响”,然后发在没什么影响因子无人问津的水货期刊上。
    他想着把剩下来的三年时间混完,离开埃迪卡拉,再被上级调去另外一个什么世界,接着签十年的合约,接着混吃等死。
    反正他这辈子也就只能干这个了。
    铁饭碗虽然打不破,可是这辈子也换不成金的,观察员这个职位就是如此,三年助理观察员,六年观察员,十年资深观察员,十二年超级观察员,十五年究极观察员,二十年超级赛亚观察员,苏文清觉得这个岗位做到三十年那就是观察员之神,受天下万千观察员膜拜供奉——可它仍然不就是个观察员,一个混日子的科研民工。
    每一个科研民工都只能在底层苦苦挣扎,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就像是百年前在珠三角做拖鞋的劳动密集型企业,每一个工人都只能在流水线上纳鞋底——实际上做研究确实也是劳动密集型企业,而研究人员们干的活还未必比拖鞋更有价值,苏文清很羡慕那些祖坟冒青烟的幸运儿,不知道哪一天撞见了什么有价值的大发现,立马就飞速提拔到看不见人影了。
    可这茫茫宇宙星球何其多啊,有多少底层观察员都在盼望有朝一日平步青云,哪里轮得到他?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世界变成了这副模样呢?听说两三百年前搞基础研究还是个令人羡慕的工作,有车子有房子有票子还有女朋友,是天坑专业最好的出路。
    苏文清不由地感叹自己晚生了两百年。
    我明明是个博士毕业的高级知识分子……好吧,这年头全民博士学位,算不得什么高级知识分子。
    这一天,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偏僻星球,在这个落后愚昧的中古世界,已经无欲无求的苏文清看到了自己的前途。
    一个前人从未找到过的古老宝藏,一个可能震惊学界的重要发现。
    它在一个半妖小姑娘的眼里。
    “智者大人?”风铃看他在发呆。
    苏文清缓缓伸出手去,用力抓住她的肩膀。
    “诶?智……”
    女孩被慢慢拉近。
    “智智智智智智者大人?”
    风铃眸子有些惊慌地转来转去。
    眼看着苏文清的脸越来越近,女孩干脆闭上眼睛,小脑袋一缩,两只耳朵悄悄地藏进头发里。
    接下来她的头被埋入一个宽广温暖的怀抱。
    “诶?”
    苏文清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太棒了,太棒了我的小领主!你果然继承了老爵爷的头脑和智慧。”
    风铃也抱住他,蜷缩在他的怀里,蹭了蹭苏文清的袍子,发出猫一样舒适的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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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大陆远东的诺里库姆到世界的中心摩约,我们要横穿半个戈伦帝国,或者说整个神圣西斯廷。”苏文清用一根树枝在泥地上画出地图,埃迪卡拉大陆形状像个杠铃,三国鼎立,北方的半壁江山全部都是戈伦帝国领土,南方则有神圣西斯廷与伊尼拉汗国分庭抗礼,而摩约就在三国的交界处,“我们从北方走,穿过高原,沿着南境长城一路向西,渡过东丹河就是洛斯林堡,再到军事重镇萨尔茨堡,最后抵达摩约。”
    “嗯嗯嗯嗯。”风铃端着方便面,吃得满头冒汗,“这有多远?”
    “直线距离有四千公里。”
    “公里?”
    “也就是八千里。”
    风铃瞪大了眼睛。
    “八千里?”
    风铃那小小的脑袋无法想象八千里究竟有多远,这个数字听上去就足够可怕了,她曾经跟着罗普洱人商队流浪的时候,最远的行程也不过几百里。
    几百里的距离,就得日夜兼程走大半个月。
    八千里这得走多久啊?
    “智者大人,咱们怎么去?”风铃问,“骑马么?到哪儿去找马呢?您有马么?”
    “骑马?”苏文清摇头,“不,咱们骑驴去。”
    风铃噎住了。
    “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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