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符离县城内。
    宋江阴沉着黑脸,听着吕方讲述昨夜事情的经过。待吕方讲完后,宋江一拍桌子,厉声喝道:“好一个飞羽刃耿竞宇!”
    见宋江盛怒的样子,吕方轻声问道:“公明哥哥,接下来我等当如何行事?”
    宋江抓了抓胡须,叹息一声道:“卖那飞羽刃一个面子,暂且不去追究那少年。我等先回水泊梁山,与晁盖哥哥汇合,把穆弘、李俊等兄弟送到山上好生休养。等日后山头壮大之后,再去找那少年报王英等兄弟的仇。”
    吕方点了点头:“那我去通知各位兄弟了。”
    宋江挥挥手,示意他离开。吕方走后,宋江脸色瞬间变得清明,不似方才咬牙切齿的模样。
    他宋江能混到今天的地步,受到众兄弟的爱戴,有两个最重要原因:
    其一便是名声。他在郓城做押司的时候,仗义疏财,广施恩德,只雪中送碳,绝不锦上添花。所以江湖人都称他山东呼保义,及时雨宋江,善名响彻四海。
    其二便是为人。作为一个领袖,不仅作为要符合大家的利益或者说期望,还必须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能让情绪控制自己,要用情绪感染他人。他也善于用情绪带动他人,兄弟们心中他应该是什么样,他便是什么样。当他的作为、情绪都满足了兄弟们的期望,那他自然就成了领袖。
    正如方才吕方汇报情况时,他心里想得是公明哥哥听到消息后应该如何的愤怒,宋江就表现出了愤怒。真正的他愤怒不愤怒,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他的生意经,也是他的立身之本。
    溪口村内,借宿东子家的徐子凌起了床,第一件事便是察看枕头下的钱袋。
    他忘不了昨夜这钱带掉到地上时东子的表情,那是一种好似深闺怨妇的表情,又好像是饥肠辘辘的人看到美味佳肴的表情。即便东子不会武功,几乎不可能偷到他的钱,但这毕竟是东子的家,万一他有什么特殊的门道呢。
    徐子凌饶有兴趣的将钱袋里的钱再次数了一遍。一共九千五百二十七两零三文,嗯......怎么多了一文?不管了,没少就行,多多益善。
    揣好钱袋,穿上东子他娘帮他缝好的衣衫,徐子凌推门走了出去。刚出房门,就看到邻屋门前有名身姿曼妙的女子,正双手张开,伸着懒腰,胸前的轮廓无比清晰,让徐子凌看得呆住了。
    女子听到开门声便转头看向徐子凌,见他痴痴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瞬间从玉颈红到了脸颊,转身冲回屋里去了。
    徐子凌看着女子消失的身影,愣了愣,呆呆道:“茗夏她,她,那么大啊。”
    没过多久,村子里便热闹了起来,勤劳的村民们都起了床。随便吃了些食物,便开始了一天的劳作。当前正是丰收季节,许多人家的稻米都还在田里没有收割回来。
    徐子凌再来往的人中看到了东子的身影,便走了过去。
    东子正在用方才外出采集的草根和嫩芽,喂给罐子里的蛐蛐吃。徐子凌看着他喂食,觉得着实有些意思。他知道斗促织的风俗,却是不曾深入了解过。
    “你这蛐蛐厉害吗?”看那蛐蛐似乎饭量不小,徐子凌问道。
    东子不厌其烦的喂着罐子里的黄色蛐蛐,听了徐子凌的询问,头也不回的答道:“我的三段锦是最厉害的。”
    见他骄傲的样子,徐子凌恐吓道:“像这样的蛐蛐,我一巴掌可以拍死十个。”
    东子顿时慌了,一把将罐子抱在怀中,怒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好心帮你包扎伤口,把房间让给你住,你一分钱不给也就算了,现在还来吓我。”
    徐子凌讪笑道:“这不是开个玩笑嘛,东哥,别往心里去哈。”
    东子被他的称呼逗乐了:“嘿嘿,你这人虽然吝啬了些,但品性倒是不坏。”
    徐子凌嘴角抽了一下,皮笑肉不笑道:“东哥说的是。”
    东子懒得再理他,再度喂起心爱的蛐蛐来。
    徐子凌又看了一会儿,渐渐失去了兴致,正准备随处逛逛,却见茗夏走了过来,与她对视了一眼,她的脸顿时又红了。
    挠了挠头,徐子凌问道:“吃了吗?”
    茗夏扑哧一笑,拿出一个馒头递给徐子凌:“哪有直接问人家女子有没有吃饭的,太没有礼貌了吧。”
    徐子凌接过馒头咬了一口,看着茗夏,忽然问道:“茗夏,你喜不喜欢诗词歌赋啊?”
    茗夏有些奇怪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如实答道:“自然是喜爱的。那些美妙动人、饱含深意的诗句,有哪个女子不心生向往呢?”
    徐子凌低了低头:”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啊,我只是一个武夫,胸无点墨,不像那些文人士子,可以吟诗作对,讨人欢心。”
    茗夏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恼怒的掐了他手臂一下,嗔道:“子凌,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从你引走那辽人的时候,我便已经一辈子忘不了你了。对那些诗词,我也只是欣赏而已,并不像寻常女子一样对其趋之若鹜。”
    徐子凌嘿嘿笑了笑:“那我便放心了,不过以后我也会去学些诗词,让你开心的。”
    茗夏看了看他棱角分明的脸,展颜笑道:“好啊。”
    过了一会儿。东子父亲过来唤了东子一声,让他去帮忙收割稻米。
    东子走后,村里的妇人们也拿出了晒谷物用的竹席,在空地上铺开,将之前收得的稻米放在上面晾晒。
    看着村子里和谐的场面,徐子凌变得舒畅起来,对旁边的茗夏说道:“我答应了耿竞宇今晚帮他捉促织,今日是去不了徐州城了,现在时日尚早,不如在村子附近逛逛如何,午间再回来吃饭。”
    茗夏点了点头,说道:“我去叫上月儿。”说转身去叫还在睡懒觉的顾月儿。
    要叫起那贪睡的丫鬟,肯定还有段时间。徐子凌也没闲着,帮着村子里的人铺开席子。期间看到了帮自己缝补衣衫的东子他娘,徐子凌走了过去。
    妇人也是在铺设席子,不过东子家的席子比别家的大了一号,妇人只能拉动一角,拉得有些艰难。
    却见徐子凌走了过来,拉住席子的另一边,缓缓帮她铺开了席子,席子铺好后,妇人微笑道:“谢谢你了,徐公子。”
    徐子凌轻轻摇头:“举手之劳而已,婶子不用客气。我也不是什么大少爷,婶子叫我子凌就行。”
    妇人对这平易近人的少年颇有好感,想起了他昨夜的伤,关心道:“子凌的伤怎么样了?东子做事有些虎头蛇尾,我有些不太放心。”
    徐子凌笑了笑:“没事婶子,伤口不算深,现在都已经结痂了。”
    听他这话,妇人这才放下心来:“如此就好。”
    好像想起些什么,妇人又道:“听东子说子凌是被强贼所伤。那些强贼也不是个东西,斗不过官兵,就只会欺负我们这些平头百姓。
    前些日子东子他二舅从徐州城过来看望我,却在半路遭了那可恨的强贼劫持,连衣服都给抢了去,真是可恨,还有啊 .......”
    话匣子一打开,妇人便忘了还要晒稻谷,涛涛不绝的跟徐子凌说了起来。徐子凌笑着听她绘声绘色的讲说,偶尔同仇敌忾的附和两句。
    过了许久,初阳已经高高升起,洒下的日光也有了些温度。妇人一拍脑袋,笑道:“一时兴起,与子凌多说了几句,倒是忘了把稻谷拿出来晒着。”
    徐子凌陪着笑了笑:“我帮婶子把稻谷搬出来吧。”
    妇人也没客气,让徐子凌帮着把几袋稻谷抬了出来,倒在铺好的竹席上,用木锨将其慢慢匀平。
    徐子凌无聊的看着村里妇人们翻匀竹席上晒的稻谷,偶尔与东子他娘闲聊两句。
    就这样又过了一会儿,茗夏带着蹦蹦哒哒的顾月儿走了过来。耿竞宇的药酒着实不一般,只一夜过后,顾月儿脚上起的泡竟都消了去。此时她一身轻松,走路都带起了微风。
    随后三人便沿着溪水,向上游缓缓走着。村子里不只是房屋沿溪而建,农田也是沿着小溪开垦,以便引水灌溉。
    走出了村子,三人视野也开阔起来。天上是一片湛蓝,万里无云,空中偶有鹧鸪、鹦鹉、画眉等鸟儿飞过,发出长长的清鸣,田野里是劳作的人们,正举起稻子,拍打在稻床之上。
    向前再走一会儿,却是看到了东子和他父亲的身影。东子拿着镰刀在收割稻子,他父亲如附近田里的人一样,拿着稻子在稻床上拍打。
    三人慢慢走到了东子家的田边。此时还不到辰时,太阳还不算猛烈,东子却已经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看了看那一排排的稻子,徐子凌忽地拔出了赤霄剑,一剑挥去。一排稻子便齐齐断裂,横躺在田里。
    东子见了徐子凌的动作,喜道:“帮我把稻子全割了呗。”
    徐子凌点点头,开始一剑一剑挥了起来,不一会儿,一田的稻子便被悉数割了下来。
    割稻子完后,徐子凌自言自语道:“不曾想巨阙四式还有这样的用法,我也算是另辟蹊径了吧。”
    周围田里的村民看到了徐子凌剑割稻子的风采,惊奇无比。
    旁边田里一老头对徐子凌喊道:“那边耍剑的小子,也来帮老夫割一割稻子。”
    听到喊话徐子凌摆了摆手回道:“老人家,小子功力有限,一日施展不了太多,实在对不住了。”
    老头又道:“这样吧,也不让你白忙活,前些日子我卖了些枣,有些闲钱,算起来也有一二十文钱,便一并给你如何?”
    话语刚落,老头便看到那少年几个闪身,跃了他身边,笑吟吟道:“其实给不给钱都没有关系,主要是老人家一个人要照料这么大一块田,小子有些于心不忍呐。”
    老头满不在乎,直接伸手从裤裆下的夹袋里掏出了一把铜钱,说道:“割了田里稻子,这些钱便是你的了。”
    ……
    不久后,徐子凌蹲在小溪边洗着铜钱,身后老头一脸满意的看着田里割得整整齐齐的稻子,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小子手艺不错,前途无量啊。”
    徐子凌一脸嫌弃的往旁边挪了一步,与老人保持距离,也没回话,继续洗着铜钱。
    这时茗夏与丫鬟顾月儿也走了过来。
    看了几眼那柄能带人飞行的红剑,丫鬟睁大了杏眼,小脸一扬,撅起嘴唇,娇声道:
    “我要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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