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宴宴又是撑着腰起的床,身上密密麻麻的吻痕变质发酵成青紫色,像盖着淤泥般。
    脚裸间又套上了那个挂着铃铛的环,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发出清脆的响声。
    跟个人形警报器似的,宴宴有些麻木,小脚在床上泄愤似的扑腾了几下。
    用力过猛,宴宴倒吸了口凉气,抬起纤廋的臂膀,看着上面的印子,触目惊心。
    殷离铁了心的要她怀孕,唯一的药也被拿着了,宴宴有些烦躁。
    扶着腰躺在床上思量着,一阵无妄。
    腰间的胀痛和下体的刺痛,像抽丝剥茧般顺着神经往上顶,连着天灵盖都隐隐作痛。
    怀里抱着个枕头,宴宴有些难受,她现在举目无亲,丢了也没人发现。那些泔水街的姨婆想找她也难。
    她眼神有些失焦,轻轻的叹了口气。
    垂眸一言不发的模样可怜兮兮的。
    殷离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小姑娘不高兴,确实也没高兴过。
    自从他把人强硬留在自己身边后,她没一天开心的。
    殷离觉得奇怪,他想不通,从来都适用的法子在宴宴这里怎么就失效了。
    他一开始就想着把人留身边,管她开心不开心,自己乐呵就行。毕竟他活这么久,真正快乐的事情一件也没有。
    挺让人失望的。
    不记得是谁说过,殷离你要好好的活着,做一个正常人,慢慢的习惯了,你就会开始快乐了。
    殷离这种人,商人秉性,寻求利益最大化。加上脑子有点毛病,情绪不稳定,时不时地发作。
    骨子里的冷漠,带着点儿反社会人格,他知道自己不正常,一直按照那人的说法循着最自然的方式生活。
    心理医生,吃药,治病,伪装。
    他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杀生时,吃斋念佛的母亲那双惊恐的眼神。
    殷离读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沉默的抓着手里奄奄一息的猫,血糊了满手,有几滴溅射到了眼睛上。
    看着估计场面诡异,却也没有被抓现行的无措,顶多就是觉得好玩。
    母亲颤颤巍巍的指着他说是怪物,殷离也没什么感觉,只是笑了笑。
    他擅长伪装,那些打交道的人在他看来都是死尸,和他一样腐烂恶臭,交流一下无所谓。反正面具黏在脸上,扯也扯不掉。
    殷怔死的时候他没什么感觉,母亲死的时候更加淡然。殷离演了这么久,第一次觉得累。
    他麻木又嗜血,为了遵循常人活法把自己天性抹杀,靠药物维持。
    唯一能好脸色应付的人也就宴宴了,他打心里想要好好的对她。
    把人强硬的绑在自己身边,到如今又开始不满足了。
    容安那个狗东西整天在耳边绕啊绕的,说自己的小宝贝多可爱,多贴心,多温柔……
    耳朵起了茧,开始对那点似有若无的情愫有了些好感,若是放在宴宴身上,似乎感觉不错。
    殷离也没觉得喜欢多昂贵,多难得。想到第一眼见到她时,有一瞬间的恍惚,心脏微微缩了缩。
    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拿捏了一下,连着呼吸都紧了起来。
    人跟小兔子似的,红着一双眼,可怜兮兮的。
    易折,易摧毁,易覆灭。
    和小时候最常见的蝴蝶一样,扑腾着翅膀,只要他稍不注意翅膀就折了,然后颤颤巍巍的抖动着挣扎着想要脱离地面,却只能一次一次的失败。
    又傻又逗。
    反应过来,也不知是为美折腰亦或是凌虐感上头。
    显然泛滥的善意在他这里不适用,也不存在。
    从小到大,殷离的每一件事都会精确计算到方方面面。
    殷怔教会他冷血,教会他暴力。
    他的母亲教会她强硬,教会他伪装。
    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在按照以往的轨迹行事。
    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个世界上有爱。
    殷离觉得亲人间的联系是动物性的,天性使然,夫妻间的结合是强制性的,互相折磨。剩下的依靠利益支配。
    至于他和宴宴之间,不太够得上互相折磨,说天性使然都不算全面。
    殷离有些恍神,眼底是少有的茫然。
    指尖隔在半空间,微微蜷缩了些。
    他对自己建立的世界观有片刻的质疑和不解,然而在解决迷思的时间里,殷离的自我防御加成,根深蒂固的思维仍旧长在土壤里。
    殷离最终没有伸出手去安抚宴宴,尽管她看起来很难过,当直观的觉悟告诉他应该做什么的时候,却被另外一种机械化的程序支配的。
    让他像个旁观者般站在床头,眼神近乎空洞。
    宴宴抬起眼就感知到了覆盖在身前的大片阴影。
    殷离挡住了外面倾洒的阳光,整个人都笼在阴影里,面色有些惨淡。
    像是在极力的压制着什么。
    他难得的戴上了眼镜,金色的框线框住那双略显阴驽的眼,里面没有人气,泛着动物般原始的生猛和邪性。
    宴宴有些无意识的撇撇嘴,当初就是这幅眼镜给了他一丝亲和力,文化人一样。
    坑蒙拐骗招数奇多,宴宴侧过身,看着另外一边窗外的暖阳。
    光透亮,泛在皮肤上,像落满了金子。
    身边迟迟没有传来什么响动,宴宴沉不住气偏过头看了一眼。
    殷离像个木偶似的迟钝又呆滞的凝望着她,眼底裹着一层假意的糖衣。
    她直觉的认为他不对劲,从床上站了起来,担心等会又被关进地下室,只能耐着腰痛看着他。
    宴宴有床的高度加成,也依旧比不上殷离的身高,还是得仰着小小的脸。
    怯生生的看着殷离。
    她不是故意的摆出这副姿态神情,只是宴宴一紧张就这样,惯性使然。
    “殷离。”
    她喊着他的名字,清脆的,小心翼翼的,带着点讨好似的。
    宴宴还是怕的,她不想再做了,也不想再疼了。
    喊完还小心翼翼的去拉他的袖口,牵扯着。
    殷离觉察到那点小小的力度,低下头看了一眼,莹白的指尖轻轻掂着那点布料。
    失神的笑了起来。
    一把将人抱在怀里,宴宴的腰被他的大掌死死扣着,像是要揉进骨头里,一阵闷哼。
    像细碎的呻吟。
    身体回暖的过程间,殷离想了很多,嘴角是惨淡疏离的笑。
    “疼。”宴宴皱着眉,被他禁锢着,有些不安。
    殷离松开人,看着她可怜兮兮皱成一团的小脸,指尖抚上她细小的唇。
    颜色有些寡淡,夹着点淡淡的粉,好看得不行。
    最后弯下腰,看着她,眼神少见的邪祟,像孩童般的顽劣和新奇。
    宴宴后退了一步,被他盯得有些怕。
    直观的感觉到殷离好像又近了些。
    辗转间又是一个翻天覆地的吻,让人窒息。
    闷哼着宴宴抽了口凉气,被压在床上,浑身都疼。没蹦住险些骂了出去。
    撞上殷离有些雾蒙蒙的眼睛,愣愣的。
    他抓着她的手抵在胸口,声线依旧好听。
    “宴宴,我这里有点难受。”
    殷离少有的低落,转变的太快,宴宴反应不过来。
    品着殷离刚刚那句话,胸口像被撞了一下。
    又思量着什么,眼睛在暗处弯了弯,撑起身体。离殷离更近了点。
    小小的手搁在他胸口打转似的揉。
    “揉揉就不难受了。”哄小孩似的话,听着殷离反倒高兴了不少。
    他有些泄气,不去深究宴宴突如其来的转变,也不去思索自己的迷惘。
    沉溺着一刻,抵过多年的辗转反侧和虚妄,像是察觉到了春天的气息。
    鲜活了不少。
    殷离估计着要是能一直这样,自己大概是可以装一辈子正常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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