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维再三向她确认:“这消息,您看可靠吗?”
    狼金想了一想,道:“我想不出申王此时,除了媾和之外,还有比给唐国找麻烦更好的办法啦。太子嘉在治水,他唯恐希夷与唐公联姻后,有事于太子嘉,便要先下手为强。”
    屠维慎重地派人往唐国报讯,便有了婚礼上太叔玉被拦下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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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存着事儿,还能装得像没事人一样,是一种本事。姜先这门本事很强,而卫希夷却根本不以为意,她的眼里,这些都不算是事儿。
    “咱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太叔玉不赞成地道:“申王积数十年之威,胸有城府,手握重兵,岂可轻敌?”
    卫希夷道:“没了质子,戎王要如何肯借兵?纵然肯,也要使者往来,谈一谈条件。此其一。”
    太叔玉道:“二呢?”
    “二?哥哥不是知道申王在唐有什么人可用了吗?”
    容濯问道:“还有三吗?”
    “三?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要启程治水啦。”
    姜先抚掌而赞:“夫人所言极是。”
    称得上算无遗策了!
    意外,偏偏就出现了。
    太叔玉的顾虑居然成真,以申王之老辣,质子丢了,狼金归国与戎王争执,借兵之事不可行。申王深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之理,再次动用了埋在唐国的棋子。
    此时距婚礼不过月余。宾客等借婚礼之机,与姜先、卫希夷会面,又有太叔玉作陪,偃槐压镇,看来十分可靠。虽无立时歃血之举,心已许之,更兼卫希夷又拿出将在虞地治水之方案,众人先前虽不懂,此时一看,也觉得比天邑屡次失败的工程更加可靠。只待看他们治水如何,便可与他们盟誓了。
    宾客陆续离开,姜先与卫希夷也颁布了将离开唐都,治水、建新城的命令。
    便在此时,数名唐国封臣,举起了反对的大旗——他们反对姜先离开,反对姜先携带唐都权贵去治水。顺手,将卫希夷也给挑剔了一回。
    婚前无法反对,无法挑剔,门当户对,陈后都没有反对,别人哪有反对的余地呢?只能忍耐。单看这场婚礼,倒也让人一时忘了立场。等到机会,便将姜先“轻离社稷”一并算到了卫希夷这个蛮女的头上,号称他惑于妻子,轻离故土,还要抛离祭祀所在的旧都。
    治水,是头等大事。然而……水位永远低于贵人的鞋底,反是离开扎根很久的旧都,再去新城。夜深人静之时,未免会有疑惑。被盛大热闹的婚礼所感染时,不会去想。一旦有人提及,怀疑的种子便开始生长。不特暗中投效申王的人反对,中立者、看好姜先者,也很担心。担心这是越人的阴谋,使唐公离开故土,便于被越人控制。
    单单反对姜先,未必能够成事,若还有担心、有怀疑呢?
    反对的声浪越来越大,以至于反叛。
    所猜不中,卫希夷并不尴尬,依旧不慌不忙,还抚掌而笑:“机会来了!”
    容濯虽支持她,却不愿见到唐国内战式微,有些怏怏地道:“这算什么机会呢?”
    “攘外,必先安内!你们把毒瘤留了十几年,清了吗?我随老师学医,凡生脓疮,必要以火烧针,将之挑破,使毒气散出。否则,脓疮便会越长越大。先君之时,此等人不过逞口舌之利,逼迫先君郁郁而终。夫君之世,他们便敢举刀相向,脓疮,越来越大了。再不治,就要命!”
    容濯稳稳神:“这……要如何打呢?”任续还在南方镇守,出将一途,容濯虽懂,却并不擅长。
    卫希夷望向太叔玉,太叔玉颔首道:“我已列出了名字,反叛,没叛的,都在上面。唐公照名单抓人,宁可错抓,不可错放,一准没问题。希夷做事虽然痛快,此事还是要唐公亲自做为佳——你要立威的。”我妹子不缺立威的机会。
    容濯等人却大为感动,心道,这亲家兄长真是太体贴了!
    卫希夷笑道:“哎呀,那我可轻松了。只管收拾包袱,等夫君忙完了,一块儿走。”
    太叔玉抬手,将她的头发揉了一把:“好。”
    很强,但是不事事逞强抢风头,强而体贴。容濯背过身去,偷偷试泪,坚持支持姜先娶得佳妇,无论多少人说他答应条件答应得窝囊,他都忍了下来,事实证明,他是对的,总算没有辜负先君托孤的信任。
    太叔玉提醒一回,便不再插手唐国内政,转与妹妹闲说起女媤的安排来。卫希夷道:“她能下这样的决心,也不容易的。送到南边给阿莹,也是个麻烦。不如将她与车正都留在北方,没有根基,不谙事务,便不会生出祸患来。尤其车正,毕竟曾是太子。”
    太叔玉道:“只有女媤。”
    “那更好办了。好好养她的儿子,申国,有主了。”相隔数百里,卫希夷与女媤,想到了一起。
    当此之时,众人皆以为有名单,手上有百战之余的雄兵,平息内乱,指日可待。却不料申王行事,总是出乎他们的意料——申王派出了姬戏,以调解之名领兵而来。
    申王亦是无奈,原本,向戎人借兵,一切都可推到戎人的头上。然而女媤与幼子“失踪”了,机不可失,给唐、越以磨合的时间,即便太子嘉治水有成,姜先夫妇也会是心腹大患。必须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真是后悔当年不曾真的对这黄口小儿下手,反而将他养大!
    韬光养晦,申王年轻气盛的时候且做过,臣服于老虞王。到老反而不能忍耐,非不愿,实不能。对方咄咄逼人,再无缓和之可能。申王也只好来硬的了,他犹不愿放弃太子嘉继位的想法,放弃了,便是眼睁睁看着姜先上位,这未免……未免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戎兵不至,申王便自己行动。
    消息传来,容濯急切地建议:“不可令庶人得知!不可令百官得知!只可与可信之人说。”申王,确是压在唐人心头的一块大石。
    姜先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唐兵不算错,但是唐人惧怕申王,原本可以一战,心怯了,便再难取胜了。
    与会的只有姜先、卫希夷、容濯、偃槐,以及数名容濯与姜先都认为忠诚可靠的唐臣。卫希夷数了一下,一、二、三、四……对不起,没有五。大约只有这四个人,才是坚定地、慷慨悲壮地敢与申王对立的人了。
    太叔玉没有出现,不愿意给唐人以干涉唐国内政的印象。能够在此时被召集的人,皆是国之柱石,不要让他们有不好的印象,进而对妹妹有不好的评价。
    “派谁去?”偃槐先发问。
    姜先道:“诸卿如何看?”
    “任……”一个中年人才说了一个字,又咽了回去。任续不在。
    室内静默了一阵,一位青年慨然道:“臣愿往。”
    打不过呀……
    姜先问道:“夫人?”
    “我?”
    “嗯。夫人看,谁合适呢?”
    “我。”
    同一个字,不同的语气,先前请愿的青年急切地道:“臣等愿为国捐躯,夫人奈何以身犯险?”
    卫希夷惊讶地问:“姬戏很危吗?”
    容濯想了一下,慎重地道:“固不如祁叔,亦是猛将。”
    “那就不用担心了,我还没有遇到过不死在我手上的敌人。他的头,会挂在我车前的横木上的。”
    偃槐大笑:“这口气,必是风昊教出来的。”
    “那便说好了,都内事,有劳夫君。城外事,交给我。”
    容濯:……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作者有话要说:  女媤,挺不容易的……
    ☆、第123章 女主外
    有能力的人,有嚣张的本钱,也不需要顾及别人的感受。这样的人,多半会让人觉得厉害、不好惹,未必会真心喜欢服气。哪怕知道自己永远也达不到那个高度,也不想喜欢。
    霸道,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即便是弱者,也会有心理上的抵触,只是不表现出来而已。联姻之初,双方在结盟的条件的往来上,多少会让人觉得卫希夷一方霸道之气扑面而来。忠于姜先者,不免有些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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