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中央,满是狼藉。
    少年,女孩,男人……全都赤条条地昏倒着,各朝一方,陈列于圆形地毯上,中间连有红色的血迹,对称得像万花筒。
    lee赶到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景象。
    长长的链条尽头,女孩两手捂着下体,蜷成小小一团趴着,指缝间血流不止,幼白纤弱的脊背上鞭痕累累,随着微不可查的呼吸,若有若无地起伏。
    他心脏瞬间溃散,眼中除了她,什么也看不见了,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脱掉外套裹在女孩身上,将她小心翼翼地翻过来,抱到膝头。
    “顾悠……顾悠……顾悠……能听见我说话吗……”
    镣铐打开了,顾悠眼皮撑开一条缝,视野里仿佛加了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只有鼻间闻到的一股沁人心脾的寒松气息。
    ……是监护人的味道。
    “顾悠,应一声,应我一声,拜托给我点反应!求你了!顾悠!”
    监护人不停地叫唤,纯质的小磁音里带着慌乱的颤调,顾悠想告诉他自己没事,不要动不动就大吼大叫,小心被人当成狂犬病发作,关进防疫隔离中心。
    可是她实在没力气说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发出了一个单音节,总算让聒噪的哈士奇爸爸安静下来。
    冷意早已消失,周身暖融融的,顾悠埋在监护人的怀中,安然入睡。
    结果梦刚起了个头,一声刺耳的女人尖叫声硬是把她拉回了现实。
    顾悠这次完全睁开了眼,毛玻璃也消失了,她清楚地看见一把银亮的长刀,刀柄被一只染血的手反握着,刀刃一端从藤治原平的脖子上横着抽回来——鸭蛋主人头身分家了,脸上还带着最后一刻的沉醉表情。
    奇怪的是,刀上竟一滴血也没留下。
    顾悠瞪大眼睛,顺着刀、手、胳膊、肩……看到了监护人的完美侧脸和他漠空无物的黑眸,他的眼帘半垂着,双眼皮弧褶不见了,变成单眼皮,像是睡眠不足似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然后她又看到刃尖一转,抵在了一个和服女人的脖子上。
    女人跪在藤治原平尸体旁,满脸惊恐,神经质一般地晃着脑袋,秀丽的姬发左右乱甩。
    顾悠认出了藤治子樱,发觉情况不对,立刻支起脑袋,用力撞了下头顶男人的下巴。
    lee眼睑一颤,被她撞回神,低头与她对视间,瞳光复燃,一下子变回往常模样,他把刀收回腰后,两臂小心环抱着她,温柔地安抚道:“没事,乖,没事了,我们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好不好?”
    他没有等她回答,一手抗起黎川,自发离开了这座囚室。顾悠被外面灿烂的午光晃花了眼,风一吹,到处都是血腥味,她重新闭上眼睛,把头埋入风衣外套里。
    “lee!小悠怎么样了?”弗里斯刚刚赶到公馆门口,下车冲上来,看到lee满身的血污和身后院子里尸体横呈的景象,大吃一惊,“你,你,你杀了……”
    “车借我用一下。”lee把昏迷中的少年朝弗里斯一丢,应付般地笑笑,“这次可能不会还了。”
    弗里斯扶着黎川,嘴唇颤了颤,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知道自己是留不住lee的,即使留下了,他也会想方设法逃走。
    藤治原平一死,r国内阁重新洗牌,藤治一族必定会追责到底,到时候施压下来,就算s国元首出面都保不下这位行凶者。
    “我车后有个箱子,密码是venus加6。”弗里斯把钥匙递给lee,目送他抱着女孩上车,忍不住补了一句:“别再让她吃奥利奥了。”
    lee回头看他一眼,上车关门。
    ……
    十几分钟后,灰色的吉普停下。
    lee把顾悠身上裹着的风衣拉开,掰开她的腿看了看,股下叁角区血迹斑斑,不知道里面破成什么样了,他擦了一下周边的血,捏开一个消炎胶囊,用指尖沾着少许药末,轻轻抹进去。
    顾悠陡然惊醒,浑身一震。
    “疼?”lee立刻缩回手指,瞅着她,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似的,“忍一忍,一会儿就好了。”
    这好像不是疼不疼的问题吧……顾悠做了一次深呼吸,又咽了几口唾沫润润嗓子,有气无力道:“你手往哪儿摸呢……”
    lee静在原处不吭声,不知该如何解释这种生理上的非正常撕裂伤,只好又问了一遍:“疼不疼?”
    “疼,但是,”顾悠用手指了指另一处,“伤口在这……请不要乱捅其它地方。”
    lee看向女孩腿根处的针刺穿孔,盯了半晌后,突然喷笑一声,赶紧吸了吸鼻子,说:“哦,对不起,我的过。”
    他的女孩没有受到侵害,虚惊一场。
    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事情,莫不过事后的虚惊一场。
    他检查到顾悠股动脉的穿刺伤口,立刻用拇指压住近心脏端的两公分处,撕了一根布条包住创口。
    “你杀了藤治原平。”顾悠看着车顶说。
    “嗯。”
    “你不该杀他的。”
    “嗯。”
    “我已经废了他。”
    “嗯。”
    顾悠发现这人除了嗯就是嗯,实在聊得没意思,干脆也不说了。
    lee把血清理干净,脱掉自己的衬衫套在顾悠身上,然后光着上身,翻了翻车里的储物箱,从里面翻出一个小刻刀和一小瓶白兰地。
    顾悠看他把刻刀浸在酒里,问道:“你要给我做手术?”
    lee把刀拿出来,喝了口酒,说:“乖,闭眼,别看。”
    顾悠听话地闭上眼睛。
    然而半天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她听到男人越发压抑的呼吸声,不由睁开了眼睛。
    监护人口中咬着瓶塞,脖子上额头上挂满细汗,左手捏着刻刀划开了右臂,从里面挖出了一个类似电池一样的黑色东西。
    男人手臂上血肉外翻,顾悠看得神经发麻,半边脸都酸掉了,问他:“什么东西?”
    lee吐掉嘴里瓶塞,把“电池”咬碎扔出车窗外,叹了口气:“都说了别看,你怎么又不听话。”他洒了点消炎药的粉末在伤口处,用绷带缠住手臂扎紧,“那是gps。”
    顾悠心像鱼漂似地一沉一下,又浮回水面,原来fib在他身体里植入了定位。
    犯人真是没人权啊……
    lee从后备箱里找出一个箱子,顺便把后座上脏兮兮的小猪佩奇背包拎过来。
    顾悠抱着背包,打开看一看,东西没少,她拿出芭蕾鞋和护膝袜穿上。
    “我们要去哪儿?”
    “宝贝,你还真会提问。”lee对于自己杀了藤治原平这件事全无悔意,至少现在是没有。他把密码箱里的枪支拆成小部件,和子弹一起倒进顾悠的小猪背包里,只留了一把格洛克17在身上备着。
    “你想和我一起去z国吗?”他将枪塞到裤腰后,套上一件旧的黑色t恤,问道。
    “怎么去?”顾悠问。
    “从东海岸,过大西洋。”
    “重温哥伦布航海线?”
    “什么哥伦布。”lee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当然是坐飞机。”
    顾悠没有弹回去,而是回敬了一个巴掌,掴在他毛茸茸的后脑瓜子上。
    虚弱的力度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监护人十分配合地嗷呜了一声,假装自己很痛的样子。
    进入邻边市区的时候,顾悠看到外面已经天黑了。监护人把手机、信用卡,以及一切与身份相关的东西全部扔掉了,这种境地下,住宾馆是不可能的。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一个不起眼的酒吧门口,顾悠看着从里面摇摇晃晃走出来的两叁个醉汉和应召女郎,揉了揉眉心:“不是吧?”
    酒吧里面的音乐声很吵,男男女女们在舞厅里张牙舞爪地扭着蹦迪,lee抱着顾悠径直绕进后台走廊,然后叁轻一重地敲了敲一个房间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粉色头发并挑染着几缕紫色的年轻女孩,眼线画得异常犀利上挑,跟猫女郎似的。
    这是一间化妆室,除了镜子梳妆台和挂满衣服的长衣架,中间居然摆着一张牌桌,围坐着叁个招摇的女人,其中一个还是熟人。
    昆妮打了个哈欠站起身,语气散漫地说:“你这次麻烦大了。”
    “老实说,从来就没闲过。”lee微笑起来,显得格外轻松,“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除了昆妮和猫女郎,另外两个女人目光胶水似地黏在lee的身上,但是他没有留下来,安置好顾悠后,单肩背着小猪佩奇背包离开了。
    昆妮拿出小急救箱帮顾悠重新处理了伤口,然后四个女人继续围过去打牌了。
    顾悠百无聊赖地坐在化妆桌旁边,桌上一堆分不清功能的瓶瓶罐罐,她拿过一瓶粉色的玫瑰花形状小瓶子举到眼前看了看——nailpolish,指甲油。
    “你可以试试,这个颜色很好看,适合年轻女孩。”猫女郎说道。
    “看起来不错……”顾悠拧开瓶子,一股不小的刺激性气味冲进鼻子里,她张开左手五指,屏着气涂了一个小手指的指甲,颜色是清透的粉色,很健康。
    “那个人是你哥哥吗?”一个卷发女人问。
    顾悠一边涂着无名指,一边回答:“不是。”
    “那他是你的什么人啊?”卷发女人用一种近乎查户口的严格态度紧接着追问。
    昆妮发出一声嗤笑。
    “他啊……”顾悠开始涂到食指了,“他嘛……”众女等着她的下文,顾悠想了想,忽然叹了口气,“他是我的养父。”
    “哦,真令人羡慕,他看起来很不错,一定很疼爱你吧?”
    “大部分时间是这样。”顾悠吹了吹手指,“但偶尔也会打我。”
    昆妮有些怀疑地看了她一眼。
    卷发女人毫无同情心地咯咯笑起来:“那你一定是惹他生气了。”
    顾悠拧上指甲油放回原处,“他开心的时候才会打我。”
    “什么!”
    “开心还打你?”这次连粉发猫女郎也吃惊地看过来,“他怎么打你的?”
    “用那种带流苏的鞭子,可疼可疼了。”顾悠掀起身上的男衬衫下摆,露出肚皮上的红色鞭伤,“瞧,上午打的,还没消呢。”
    卷发女人终于不追问了,几个人安静地打牌。
    等到监护人拎着牛奶燕麦粥和煎蛋面包再次出现的时候,除了昆妮,众女的目光俱是变了味。
    lee没注意她们的反应,把粥放在顾悠面前,打开晾晾。
    “先吃饭,吃完把衣服换了。”他把一个纸袋挂在椅背上。
    一天多没吃饭,顾悠饿得不行,拿起叁明治煎蛋包就咬了一大口,塞得腮帮子鼓鼓的。
    监护人身上披着浅褐色工装夹克,帅气又利索,他从腰后掏出一个小瓶子,说:“手给我。”
    顾悠把空着的右手伸过去。
    lee托着她的小臂,抹了点扶他林药膏在她手腕的勒印处,轻轻揉捏,顾悠岿然不动地吃着东西,这点小伤小痛她还是能忍受的。
    门外传来击鼓似的“咚咚”敲门声,一个粗嘎的男声吆喝着:“女士们好了没有?换个衣服要这么久?到点了,赶紧出来干活!夜场才开始呢!伊娃!杰西卡!史丹!”
    卷发女人咕哝着骂了几句,扔下牌,提了提衣裙的抹胸,绕开化妆台去开门,丰腴的身躯堵在狭小的门缝间。
    “嗨,马修先生,我们正准备出去呢。”
    “伊娃!你们是不是又在偷偷赌钱,我已经闻到扑克牌的臭味了,扣工资!”
    “噢,得了吧。”伊娃抓了抓卷发,走出去。
    “这局我能赢的。”昆妮惋惜地砸嘴。
    猫女郎和另一个女人也扫兴地丢下牌,同样从化妆台另一侧走出去。
    化妆台仿佛变成了陷阱,人人绕道而行。
    lee以为是自己身上的血没洗干净,拉开衣襟闻了闻,没发现异味,他敞着夹克,俯身送给顾悠判断,“我身上有味道吗?”
    顾悠被男人的体温热气罩了一脸,往后仰了一下:“离我远点,别影响我胃口。”
    监护人郁卒了:“这么难闻么?”
    顾悠拿着勺子,塞进一口粥,嘴巴没空说话。
    lee抬起手臂,拉拉衣摆,闻闻这儿,嗅嗅那儿。
    “和味道没关系。”昆妮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把钥匙塞在他衣前的口袋里,“我去看看杰西卡的乐队表演,大概一点之后才能回去。”
    lee拉上外套拉链说:“我上次留下的东西还在吗?”
    “鬼知道,你自己找吧。”昆妮拉开门,离开前忽然回头道:“elisha,我想这其中另有隐情,但不管怎么说,家暴是不对的。”
    lee有些莫名其妙。
    家暴?
    家暴谁?
    他视线转向埋头喝粥的女孩:“小顾同志,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顾悠抹抹嘴,跳下板凳:“我吃饱了,去换衣服。”
    lee:“……”
    这坑爹的小闺女。
    袋子里衣物齐全得很,顾悠套上鹅黄色波点小短裤,弹了一下腰间的花边松紧,感受到了来自监护人的审美情趣。
    啧,男人,都是一个德行。
    顾悠从换衣间出来,lee正坐在桌边自娱自乐地玩牌。
    纸牌均匀地排开,形成一道桥弧。
    “你想玩玩吗?”他扬起笑脸。
    顾悠走到桌边:“玩什么?我不会打牌。”
    “没关系,我教你。”lee手一滑,把牌拢为一沓。
    顾悠拉开椅子,坐在他邻边。
    监护人洗牌很简单,没有互切,没有弹牌,他一层一层往上抽,不带任何多余的技巧,洗完牌后把最下面的一张牌抽出来,翻在桌子上。
    红桃7。
    lee瞟了一眼:“我喜欢这个。”
    顾悠直接戳穿:“你的表情不是这么说的。”
    “我表情说什么了?”lee牙疼似地咧了下嘴角,将红桃7翻过去,推到桌缘。
    “说你很讨厌它。”
    “不,我挺喜欢的。”他语气更差了,“7是上帝创世的天数,多吉利的数字……你呢,你最‘喜欢’的数字是什么?”
    边说边抽出下一张底牌。
    梅花k。
    顾悠鼻子哼了一声:“这就是我想说的。”
    “啊,我明白,受难日的出卖与背叛,大部分s国人都不喜欢13。”
    “在我们国家,13是个很好的数字。”顾悠把梅花k翻过去,“不仅仅是背叛。”
    lee被她故作老成的模样逗乐了。
    “你在暗示我什么?”他把翻过去的梅花k推到之前的红桃7旁边,“13在z国古代是皇权的象征——你蒙受了来自上位者的不白之冤?嗯哼,这和你目前的境遇很像,除了我,没人相信你。”
    强行解读很到位。
    顾悠嘴角下压:“我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lee没有驳她的话,手上继续抽牌——展示——翻牌——排列。
    速度飞快。
    布完牌,他空着手,合掌一拍:“我们来玩个比赛,谁输的多,今晚睡沙发。”
    “怎么比?”
    “记忆翻牌,一人抽,一人答,我先来。”
    顾悠皱起眉:“你为什么不提前说规则,我刚刚根本没仔细看。”
    转念间,心里顿悟:这厮刚才一定是故意勾她聊天,带走注意力,何况发牌速度那么快,谁能记得住?
    “你耍赖。”
    “没有啊,我也没看。”lee眨眨眼,“咱们看看谁的运气更好,输了也没关系,赌注不必当真。”
    他挑出桌子上的第五张牌。
    “来吧。”
    顾悠皱眉,想了几秒,不确定道:“joker?”
    翻牌,joker。
    她松了一口气。
    lee笑道:“轮到你了。”
    顾悠选了一张中间偏后的牌。
    lee凑近盯着牌背看,顾悠觉得他有作弊嫌疑,也凑近了看。
    两个人大脑袋碰小脑袋,呼吸交融了好几遍。lee有些走神了。
    “快点。”顾悠催促道。
    “……我想……应该是你‘喜欢’的黑桃k。”监护人在她脸侧小声说,声音里透着丝绒巧克力一般的柔滑,顾悠感觉痒痒的,忍不住挠了挠耳后。
    翻牌,黑桃k。
    她又观察了一遍牌面,没有可疑之处,这家伙果真是靠运气?
    “好了,该我了。”监护人搓搓手。
    这次就没那么简单了,他挑了倒数第八张,顾悠毫无悬念地答错了。
    lee拿开牌,笑眯眯:“该你了。”
    接下来几局,顾悠全部出错,监护人则把把语中。次数多了,顾悠不由怀疑他从中作梗,却抓不出破绽。
    “你肯定作弊了。”顾悠说,“不玩了,没意思。”
    “没有,我发誓,绝对没有。”
    顾悠狐疑地看着他。
    “我真没作弊。”他淡定道,“你可以考我任何与数字有关的东西……”
    “好了,我知道你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了,天才记忆家。”
    “我可不是天才。”lee重新洗牌,这次快了许多,哗啦啦十秒就洗完了,“过目不忘并不是好事,我以前认识一个得了超忆症的人,”他指尖一捻,开出一个完美的牌扇,“后来他疯了。”
    “啊……”顾悠坐直身体,感兴趣地看向他,“这个病例我也见过。”
    “你见过?”lee垂着眼睛,不经意地说,“在哪见过?”
    “我……妈妈跟我讲的。”顾悠扯住他的袖子,让他抬眼正视自己,“一个皮条客凭记忆窃取商业机密,罚了80多万,后来得罪了某些人,被埋尸了,法医检查发现他脑子里长了2个海马体。”
    “哇,这么可怕。”lee嘴角弯起来,“你妈妈还和你讲案情?”
    “偶尔会。”顾悠没中套,转开了话头,“优秀的能力用在正道上才能创造价值。”
    lee对此不置评价,突然问:“你知道利玛窦的记忆宫殿吗?”
    顾悠新奇道:“那是什么?”
    她松开他的袖子,无意间触到他的手,监护人中指上的咬痕已经长成了月形小疤,摸起来微微有些凹凸感。
    “一种位置记忆法,在你的精神空间里建立一个房子、街道、甚至是城市。”lee握拳缩回手指,“把你要记的东西放在宫殿的不同位置,用实体空间来镌刻记忆。”
    “你是靠这个来记住牌的顺序?”
    “两码事,我记数字有另一种方法。”
    “什么方法?”
    “告诉你当然可以,不过有条件——”他慢慢延长尾音,刻意卖了个关子。
    顾悠不想听他兜圈,直接半撑着桌子起身,lee感觉有阴影靠近,下意识抬起头。
    唇边一软,女孩亲到了他的叁分之一唇角位置。
    lee猛然停住呼吸,像中了定身术一般,僵在椅子上。顾悠本来想亲他额头,弄巧成拙,也吓到了。相比之下,她心态要平和许多。
    “行了,赶紧告诉我吧。”顾悠自然地坐回位置,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
    lee本意并非是索吻,但还是十分受用,他抿了抿嘴唇,略拘谨道:“……我喜欢把数字和颜色绑定。记住一串数字,相当于记住一盘配色,或者说,我只需记住一幅画。”
    “相当有难度。”顾悠摇头,“我对颜色没感觉,你是怎么想出这个办法的?”
    “绝地之下,必有生路。”lee含糊地答了一句。“尝试你擅长的领域,把喜欢的东西和数字结合在一起。”他抽出一张牌。
    红桃6。
    “春卷?”顾悠脱口道。
    lee低笑一声,她面上有些挂不住,掰他手指以示武力警告。
    “ok,6是春卷,继续。”lee严肃道。
    他又抽了一张牌,方块6。
    监护人刚绷住的表情刹时又裂了:“所以说,这次又是春卷吗?”
    顾悠镇静自若:“爆炒春卷块。”
    “好的,刚才是红烧,现在是爆炒。”lee揶揄她,“以此类推,梅花6是油炸春卷,黑桃6是糖心春卷?”
    顾悠面无表情:“好主意。”
    两人一唱一随,把扑克牌一张张分类,普普通通的一桌牌变成了中华满汉全席。
    “最后一个,红桃7。”lee瞥了一眼,把牌丢下。
    “奶酪马克罗尼意面。”顾悠想也不想。
    lee这次没笑。
    他慢慢抬起眼,发现女孩一脸认真,不讽不嘲,更不带贬义。他忽然觉得……这张牌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你这是……犯规。”
    “有吗?”顾悠歪头。
    一桌子中餐冒出一个西餐叛徒,还真是挺犯规的,但是先入为主,她潜意识里就把这张牌和监护人联系起来。
    “挺好的。”lee眼里涌动着暗潮,目光炯炯发亮,“重开一局怎么样?我来试试你的速记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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