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 容曦却仿佛豁出去了,梗着脖子道:“外头人都说母妃是皇上的挚爱,儿臣也记得母妃去的时候,父皇何等伤心难过,如今方知道,竟然都是假的,父皇从来没爱过 母妃,母妃之于父皇跟后宫里的女人没什么两样儿,区别只在于母妃格外傻,格外天真,她信了父皇,觉得父皇是爱她的,一心跟着父皇,为父皇生儿育女,却不想 也断送在父皇手里,父皇心里有的只是皇后,只是四哥,您费尽心思推了苏毓敏出来顶杠,就是为了护着下毒的皇后,父皇,这就是您对母妃的爱,儿臣都替母妃不 值,还有四哥,你如此偏心四哥,当初明明是我先求娶怀清,父皇却不应,您当时说她家世出身配不上儿臣,不过短短的一年,您就把她给了四哥,四哥是皇后嫡 子,论身份,论地位,难道不比我尊贵,怎么他就能娶怀清,而我呢,却给您召进宫来抄圣训,父皇,儿臣不明白,到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皇子,四哥什么 都有,儿臣却什么都没有,没有母妃,没有怀清,一无所有。”
    皇上气的直哆嗦,指着他道:“你,你……”忽的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海寿吓了一条,忙道:“快宣太医。”又叫了个小太监进来嘱咐:“你速去四王府叫皇子妃来,快……”
    怀清跟慕容是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有半屋子太医,怀清一看这阵仗,就知道不好,皇上历来有眩晕的旧疾,虽说是因伏案过久而导致的颈椎强痛,以至于脑供血不足,可这病因复杂非常,也不全是如此,久患眩晕症的病人,除了颈椎,一般还可能是血压高。
    皇上的年纪在现代不算大,在古代却已过了不惑之年,又是个异常勤勉的皇上,不曾稍有懈怠,自然就疏于保养,久坐,劳累,生气,这些都极易导致血压高,血压一高就什么都可能发生,尤其是脑溢血,若真如此,以古代的医疗水平,只有死路一条。
    怀清都没顾上看有谁,直接跟着海寿进了里头,先摸了摸皇上的脉搏,有脉,再用针灸试了头部的穴位,不禁大松了口气道:“不妨,只是厥症。”打开针包给皇上行针,另叫人取庆福堂的回阳丹用温酒化开,给皇上灌了下去。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皇上嗯一声缓了过来,海寿真是松了口大气,就刚那样儿,真把海寿吓得魂儿都没了,真要是有个闪失,自己这条老命也就交代了,侧头看了六皇子,这回可安生了吧,图什么啊,这都过去十七年了,翻出来有什么用。
    想想韩章,海寿心说,这回你不想死都不成了,万岁爷估摸凌迟了他的心都有,也不知是蠢呢还是聪明,自己这么上赶着找死。
    而且,这罪魁祸首就是六皇子手里的医案,海寿,趁着六皇子没反应过来,一把把那一摞医案拿在了手里,快步跑到茶房里,手一松就丢到了火里,眼看着烧的一丝不剩了,才算放了心。
    虽说脱离了危险,却仍怕皇上病情有变,怀清留在了宫里守着,暖阁里有个老大的熏炉,怀清坐在跟前倒不觉得冷。
    皇上刚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让慕容曦在院子里跪着,怀清不知是什么事儿惹皇上如此大怒,却也知道皇上心思沉静,城府极深,便内心再气,也不至于气的昏厥过去,更不会在这样的大雨里让慕容曦在院里跪着,这可是深秋,那雨打在身上真跟冰渣子差不多。
    怀清站起来到外间,隔着槛窗往外头望了望,慕容曦跪在雨里,整个人都成了落汤鸡,天渐渐亮了起来,因为冷,整个院子里弥漫着一层淡淡的寒雾,一阵风从门缝钻进来,怀清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海寿看了她一眼,心说,这位还真是菩萨心肠,可今儿这事儿,皇上恐怕不会轻易饶过六皇子。
    海寿低声道:“皇子妃,外头凉,您还是屋里头待着吧。”
    怀清点点头进了里头,在熏炉边儿上又坐了一会儿,不时往外头看,忽听床上的皇上出声道:“朕以为你跟老六的事儿已经过去了,怎还这般关心他?”
    怀清忙跪在地上道:“即便不关风月,儿臣跟六皇子仍是朋友,更何况,如今儿臣嫁了他哥哥,就是六皇子的嫂子,叫儿臣眼睁睁看着他冻死,于心何忍。”
    皇上哼了一声道:“冻死倒干净了,只怕冻不死他,却要把朕气死。”
    怀清道:“父子哪有隔夜仇,即便这会儿再恨,过后想起来也不免要心疼,父皇,现在可是深秋了,又下了一宿寒雨,便是铁打的身子,在外头跪上一宿,命也要没了,父皇真忍心吗?”
    皇上看了她半晌儿跟海寿道:“把那畜生圈在府里,不许出府门半步。”
    海寿忙应着出去,心里明白,四皇子妃说的不错,这会儿皇上在气头上,自然能狠心,可过后想起来就难说了,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就算瞧着淑妃娘娘,也舍不得六皇子冻死啊。
    忙快步出去:“六皇子,皇上叫您回去了呢。”
    慕容曦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的笑了一声:“爷倒盼着这么冻死才好,这天再凉也抵不上爷这心里头的冷……”说完咚一声倒在地上。
    海寿吓了一跳,忙招呼人:“快着快着把六爷抬回去,再晚,怕真要出人命了……”
    ☆、第154章
    怀清一出宫门就见慕容是等在车旁,手里撑着伞不知在雨里站了多久,下头的袍摆都湿了半截。
    怀清急忙过去埋怨:“怎么不在车里等着,雨还下着呢,衣裳都让雨水浸湿了,回头着了凉要病的。”
    慕容是摇摇头:“不妨事,上车吧,外头怪冷的。”
    怀清上车刚坐好,慕容是就弯腰去脱她的鞋子:“还说我,瞧你这鞋。”
    昨天的事情太突然,小太监到四王府说皇上厥过去了,怀清哪还顾得上换鞋,随便披了件衣裳就进宫了,鞋也是屋里穿的软底绣鞋。
    这 个鞋是怀清让银翘特意给她做的,里头续上一层薄薄的棉花,软软的异常舒服,可穿到外头来就不成了,尤其昨儿那么大的雨,虽说只马车到宫门这么几步路,依旧 给雨水浸透了,昨儿晚上留在暖阁守夜,脱下来放到熏炉上烤了半宿,也没太干,这一出来又湿了。这时候的雨水跟冰渣子差不多,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怀清的脚 都快冻得没知觉了。
    慕容把鞋拿走脱了她的袜子,把她的两只脚攥在手里搓了搓,仍不管用,索性解开自己的衣裳把怀清一双脚贴着肉揣在怀里。
    怀清忙要缩回来:“不成,太冰,回头把寒气过给你可了不得。”
    却如何也缩不会来,慕容是紧紧抓着她的脚不放,低声道:“不许动,寒气多从脚上升,女子的脚最受不得寒了。”
    怀清心里一暖,不动了,只觉眼前这个男人真好,都不顾他自己的鞋也是湿的,心里只惦记着她。
    到了府门外,也是慕容是把她抱进去的,直接抱到了松涛苑,坐在暖烘烘的炕上,怀清才发现,松涛苑今儿提早通了地龙,想来是为了自己。
    慕容是拿被子把她紧紧裹住,自己才去换衣裳换鞋,等他收拾妥当,怀清冲他招招手:“你过来。”
    慕容是笑了笑,坐到炕边儿上,摸了摸她的脸柔声道:“怎么还不睡,熬了一宿不困吗?”
    怀清看着他:“张嘴。”
    慕容是挑了挑眉,也没问为什么,真就张开嘴,怀清把一个东西塞进他嘴里,慕容是愣了愣,感觉一股甜丝丝有些辣的味道充溢口腔,看着她道:“是什么?”
    怀清笑道:“姜糖,刚在药箱子里头翻出来的,甜不甜?”
    慕 容是忍不住笑了一声:“你也尝尝不就知道了吗……”怀清一愣的功夫,已经给他堵住了嘴……他的舌侵入进来,缓缓在她嘴里搅动,搅动起丝丝缕缕的味道,越发 浓稠……半晌儿他才放开她,气息有些不稳,凑到她耳边低声问:“甜不甜,嗯?”还没等怀清回答,又凑了上来……
    可喜端着茶刚到门外,就见甘草红着脸站的老远,不禁道:“你怎么了?脸这么红,莫不是发烧了吧。”
    甘草白了他一眼:“你才发烧了呢。”
    可喜心说,这丫头跟自己八字不合,说话没一句好听的,偏偏她是皇子妃跟前伺候的丫头,自己还不能把她怎么着,只得吃下这个哑巴亏,暗道,圣人果然说的没错,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
    端着茶刚要往里去,却不想甘草伸手拦住他:“你干什么去?”
    可喜脾气再好,这会儿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不会自己看啊,当然是送茶,一边儿待着去,别拦着我干正经事。”
    干草跺了跺脚:“叫你别进去就别进去,你不听我的,看爷一顿板子打不死你。”
    可喜才不理她呢,哼一声端着茶往前走,刚到窗户外头就听见里头的动静,一囧,忙又退了回来。
    甘草瞥了他一眼道:“怎么不进去了,不说得送茶吗,快着进去啊,爷还等着吃你的茶呢。”
    可喜摸了摸鼻子:“你少挤兑我,这会儿爷哪有功夫吃茶啊。”忽想起什么,上下打量甘草一遭道:“听说甘草姑娘的好日子定了,怎么着,我也得讨一杯喜酒吃吧。”
    甘草脸更红:“有你什么事儿啊?”
    可喜道:“这话说的,爷可吩咐下了,陈皮那小子以后就跟着我,怎么说也算个上下级吧,难道我还不能讨你们一杯喜酒。”
    甘草见他一脸不怀好意,不禁一叉腰:“你敢欺负他试试。”
    可喜嘿嘿一笑:“哎呦,这还没成人家媳妇儿呢,就护上了,陈皮那小子要是知道,不定乐的嘴都能咧脖子后头去,得了,不逗你了,我可喜虽说是个奴才,这点儿台面还是有的,讨一杯喜酒亏不了你们。”
    说着,不禁瞧了窗户一眼,心说,爷这也太勤力了,合着一天都不歇着,就昨儿皇子妃不再跟前,这一大早的还得补上,这二十多年的力气都攒到一块儿使,也真够折腾的。
    却说怀清,怎么也没想到一块姜糖最后竟成了这样,而且,才一宿而已,这男人就跟八辈子没见了似的,有必要吗,弄到现在自己浑身发软,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了,只能任由他折腾,闭上眼索性睡她的觉,实在是又困又乏了。
    等她睡足了醒过来的时候,扭脸看了眼窗外,天已经黑了下来,侧耳听了听,仍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忽听外头传来说话声儿,听声儿像是余隽。怀清刚想起来,忽听提到慕容曦,不禁底细听了听。
    慕容是道:“六弟如何了?”
    余隽摇摇头:“不大好,这样的天儿在雨里头跪了一宿,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寒气入骨,师傅正给他行针驱寒,我师傅说,说……”说着不禁看了他表哥一眼。
    虽说知道表哥大度,可这事儿只要是男人没有不在乎的,更何况,当初怀清跟慕容曦还有过一段呢,虽说时过境迁,难免表哥心里不多想。
    慕容是却看了他一眼道:“王泰丰想让怀清过去给六弟瞧病。”
    余隽才松了口气:“我师傅的医术虽说有口皆碑,可跟怀清比起来,还是差了些,师傅也是为保万无一失,再说,怀清跟六皇子的事儿早过去了。”
    慕容是摇摇头:“我岂是这般小心眼的人,不说怀清跟六弟过去的情分,就算现在,还是叔嫂呢,给他瞧病也应该,只不过,你确定六弟愿意怀清看到他此时的境况吗。”
    余隽一愣,是啊!只要是男人莫不想自己心爱的女人,看到的是自己最风光的一面,狼狈的时候能多远就多远,这是男人的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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