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接过孩子,那么个粗剌剌的汉子,眼眶都红了,半晌放道:“既如此大的命,就望着他以后也平安才好,就叫平安吧。”
    怀清忍不住偷着摸了摸自己的眼角,虽然自己只不过是个旁观者,这一刻却也感受到新生命降生的喜悦。
    忽银翘道:“姑娘,雨停了呢。”怀清忙抬头,果然,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刚还哗哗的仿佛要把天河的水都倒下来不可,这么一会儿功夫却已云散雨收,都能看见隐在云层里的日头,淡淡的光晕仿佛就要破云而出。
    怀清迈出了茶棚子跟余隽道:“真晴了。”
    话音刚落就听城门处一阵喧闹,怀清一惊忙道:“莫非出了什么事儿?”迈步往城外走,余隽也跟了过去,还没出城门呢,牛蒡就跑了过来:“姑娘姑娘,圣旨到了,万岁爷亲自下了旨,着蜀地各州县开仓放粮呢。”
    怀清终松了口一起,侧头看向余隽:“我刚说错了,这会儿才是天晴了呢。”话音刚落只觉眼前一黑往后栽倒,余隽吓了一跳急忙接住她,伸手一探额头,叫余福:“快把车赶过来送姑娘回去,这可是真冻病了。”
    怀清迷迷糊糊中想起了很多事,想起跟爷爷在小院里头下背汤头歌,还想起小时候跟哥哥打赌背本草经,还有,跟在急诊科实习的那些同事一去k歌,总之好多好多都是现代的事,怀清不禁想要是自己能回去该多好。
    刚这么想,却忽有人推她,怀清缓缓睁开眼,一时没想起来眼前人是谁,只是觉得这男的长得真不赖。
    甘草见自家姑娘直勾勾盯着少东家,心说,姑娘这莫非是中邪了,忙道:“姑娘可醒了,多亏了少东家呢。”
    少东家?庆福堂?余隽?
    怀清猛然清醒过来,勉强撑着要起来,余隽道:“快躺着吧,你也真是,光顾着别人竟连自己病了都不知道,好在只是着凉,不是多重的症候,吃了一剂发汗的药,热就退下去了,不过身子还有些虚,可得好好将养方好,得了,既你醒了,我也该先回去了。”
    怀清点点头:“多谢余大夫了。”
    余隽笑着站起来道:“咱们俩就别瞎客气了,上回你给我瞧了回病,这回我给你瞧,一来一去算还账了。”
    等他走了,怀清撑着坐了起来,只觉浑身无力,问甘草:“我怎么回来的?”
    “姑娘还说呢,可是把奴婢们吓得不轻,怎好端端的就晕了呢,是少东家抱着姑娘回来的,还开了药,守着姑娘醒了方离开,姑娘没看见少东家那个细心温柔劲儿,奴婢瞧着将来谁若嫁给少东家,可不知烧了几辈子的高香呢。”
    饶是怀清浑身无力,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好个没羞的丫头,你若舍得陈皮,要不,我把你送给少东家当丫头吧,也省的你这么眼馋。”
    甘草道:“奴婢瞧着再好也没用啊,要是少东家瞧得上奴婢,奴婢巴不得呢,不过,奴婢瞧着他对姑娘倒不一般。”
    怀清摇摇头:“我跟他不是你想的哪回事儿,我们是朋友。”
    甘草心说朋友难道就不能再进一步了吗,不过想想少东家早跟护国公府的小姐定了亲,更何况,还跟四皇子是表兄弟,姑娘真要是跟这位扯上关系,岂不乱套了,忙收了心思。
    怀济落晚才回来,一回来就过来瞧怀清,见她精神还好才放了心,自责的道:“都是哥哥不好,本来就是哥的事儿,倒小妹跟着累病了。”
    怀清:“哥说什么外道话,小妹就你这么一个亲哥,难道能不帮着,这次只是着凉,不是累的,不干哥的事。”
    怀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想起什么又道:“那些首饰实在不该当的。”
    怀清道:“若怀清的一根簪子能换得一条命,这不是太值了吗,有什么比命还重要的,更何况,那些不过身外之物罢了,没了就没了,不可惜的,对了,牢里头那个人哥打算怎么办?”
    怀济知道她说的是混在灾民里捣乱的那个:“刘大人审了一次,他一口咬定是尹大人指使,这件事若牵扯到尹大人却有些不妥。”
    怀清目光闪了闪道:“哥可信那人之言吗?”
    怀济摇摇头:“即便尹大人再糊涂也不可能干出如此授人以柄之事,想来是底下人干的也未可知。”
    怀 清道:“虽不见得是尹继泰授意,此次益州的灾民却跟他脱不开干系,说起来这事儿也怪我,我没想到跟尹进宝的私怨会引来这么一场祸事来,不过,哥,虽尹进宝 是个混蛋,尹继泰却还算个清官,出京前四皇子曾说过,江南的邱明臣曾多次拉拢他不成,可见尹继泰是个颇有原则的人,做到他这个官位还能如此,可以说着实难 得,哥明白我的意思吗?”
    怀济道:“小妹放心,哥省的这些,已经把牢里的人放了,还吓唬了他几句,不许他出去胡说八道,算是给尹大人的一个人情吧,只不过,紧跟着放粮的圣旨来的第二道圣旨却是呵斥尹大人的,圣上的口气颇严厉,想是恨极,只怕因此事,尹大人会记恨。”
    怀清道:“哥放心吧,尹继泰不会记恨哥的。”
    怀济愣了楞,从怀清的小院出来还没想明白呢,问旁边的陈皮:“你说怀清怎么知道尹大人不会记恨的?”
    陈皮挠挠头:“大爷都不知道,奴才又如何知道,不过,就算不知道只要咱们姑娘说了,那就一准没错的,大爷放心吧。”
    怀济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倒是。”
    屋里怀清吃了一碗粥下去,忽想起自己那些首饰,不禁有些舍不得跟甘草道:“你说我回头去四通当,跟大掌柜说把我那些首饰赎回来,会不会有些小人啊。”
    甘草道:“姑娘倒是想赎呢,哪有银子啊,益州折腾了这六天,可不止姑娘的首饰,咱那些存项也都搭进去了,如今一穷二白,真是指望大爷的俸禄了过日子了。”
    怀清道:“银子不过是身外之物,没了再赚就有了,怕什么,再说,咱们这点儿银子搭进去就心疼了,余大夫还不得上吊啊,庆福堂搭进去的更多。”
    甘草撇撇嘴:“咱家能跟庆福堂比吗,余家家大业大,区区几万银子估摸连根儿汗毛都算不上,而且,这一次少东家帮忙,也是瞧着姑娘的面子,这份人情,末了还不是记在姑娘头上,这人情债可最难还。”
    银翘道:“姑娘当出去的那些首饰别的还罢了,只那鸳鸯玉的镯子却是定南侯夫人跟赫连夫人给的,还有那对珍珠耳坠子是夏夫人所赠,回头几位夫人问起来看姑娘怎么答应。”
    怀清道:“放心吧,给了我自然是我的,还小气的再问什么。”嘴上这么说,心里的确有些疼得慌,说起来她可也挺抠门呢。
    四通当的大掌柜一见余隽忙迎上前:“少东家今儿怎么这边闲在,上小的这儿来了,请里头待茶。”
    大掌柜一边让着余隽进了里头,一边儿在心里琢磨,这位今儿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没等他再想,余隽已经开口了:“当在你这儿的那些首饰可还在?”
    余隽话一出口,大掌柜不禁愣了楞,虽说能猜到那一匣子首饰,必然会有人来赎,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余隽。
    大掌柜心里转了几个过子,琢磨这位可是四皇子的嫡亲表弟,莫非是替四皇子来的,想到此,叫伙计把怀清那一匣子首饰捧了出来:“姑娘虽说是死当,可在下瞧这些东西都不是平常之物,故此没敢动,一件儿不少都在这儿呢。”
    余隽的目光落在那两只鸳鸯玉的镯子上愣了愣:“这也是她的东西?”
    大掌柜点点头:“说起来,只这一对鸳鸯玉的镯子就是宝贝呢。”
    余隽道:“共当了多少银子?”
    大掌柜:“姑娘开价两万两。”
    余隽点点头抱起那首饰匣子:“东西我先带走,回头叫余福把银子送过来。”
    大掌柜自然不怕余隽会赖账,忙道:“不着急,不着急,少东家您慢走……”
    ☆、第110章
    余福端着茶进来的时候,看见书案上那一匣子首饰,就心里不免嘀咕,虽说爷跟怀清姑娘一直走的近,可只是做买卖看病,在南阳的时候真没瞧出有别的苗头,怎么一到益州就变了呢,还是说自己想多了。
    若是自己想多了,爷好端端赎这些首饰回来做什么?爷是不是忘了余家早跟护国公府定了亲,马上就得回去成亲了,更何况,四皇子对怀清姑娘的意思,别人不知,爷可是清楚的,这半截插一杠子算什么。
    余福把茶放到书案上,正想怎么劝劝主子,余隽却先开口了:“你叫个妥当的人把这个匣子送去京城四王府。”
    余福那颗心忽悠一下就放下了,看来是自己多想了,忙应一声捧着那匣子出去了,半晌儿余隽放下手里的书,伸手推开窗子,虽有些冷,却难得一轮皓月当空,皎洁的月色洒下来,映在廊子上,一片晶莹的银辉,月亮虽好,却只有一个,且月亮的心思谁又拿得准呢。
    看了一会儿,抽出书案旁的信,是父亲写来催他回冀州完婚的,六皇子腊月里要娶护国公府的二姑娘,而自己订了亲的未婚妻却是护国公府的大姑娘。
    护国公府说长幼有序,希望赶在腊月之前把大姑娘的亲事先办了,如今可都十月了,父亲的意思选个十一月的日子。自幼定亲,早过了定,两家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于自己来说只需回冀州便可。想到此,不禁暗叹了一声,世间不如意者十有八九,如今这般,自己也该知足了。
    “姑娘,您看什么呢,这快入冬了,夜里都能冻死人,姑娘怎还把窗子敞开了。”
    怀清道:“我是想瞧瞧这益州的月亮跟别处有什么不同。”
    甘草噗嗤一声乐了:“这话说的,月亮在哪儿不都是一个样儿吗,姑娘的病刚好呢,别吹冷风了。”说着伸手把窗户关了起来。
    怀清道:“你倒是个管家婆,回头你嫁了,陈皮可遭殃了,不定要给你管头管脚的过一辈子。”
    甘草撇撇嘴:“若能让奴婢管头管脚一辈子是他的造化呢。”
    怀清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话儿听着有底气。”
    银翘道:“姑娘不常跟奴婢们说女人也要自强自信吗。”
    怀清点点头:“说得是,这样才能把日子过舒坦了,把自己的希望人生都寄托在别人身上,总归要受制于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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