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往后的事儿便跟自己无关了,只慕容曦别把张怀济兄妹连累了就成,只张怀济到底年轻,甚为扬州知府却跟盐帮扯上关系,还叫那些盐商告了一状,怪不得怀济立了这么大功,皇上这儿也没说赏呢,这是对怀济心存不瞒了啊。
    而 且,这回肃清江南官场,怀清可把江南上下的大小官儿都得罪遍了,再在江南待着一准儿没好儿,那些官虽说保住了官位却也几乎倾家荡产,没个不恨怀济的,有道 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便怀济这个官当得再清廉也没用,早晚给他们逮到把柄,到时候墙倒众人推,怀济的命能不能保住都两说。
    故此,叶之春正想招儿把张怀济从江南调出来呢,这当口若因为慕容曦皇上再迁怒怀济,可就成了火上浇油。
    皇上看了他一眼淡声道:“那年正月里老太君来京,给朕做吃食的那丫头可是张怀清?”
    叶之春愣了一下忙道:“正是,当年她医好了老太君的陈年旧疾,又治好了瑶儿的跛足,老太君便把她跟若瑶一样看待了,张怀济任南阳知县的时候,因南阳离着邓州府不远,隔三差五老太君便人去接她府里作伴说话儿。”
    皇上倒是也听老太君说过,那丫头医好了老人家的咳疾,却没想到叶若瑶的腿也是她治好了,他略回想了一下她的样子,记得是个十四五的小丫头,打扮的甚简单,倒是那份难得的从容,如今还有些印象。
    若说治好了老太君的旧疾是巧合,若瑶那个跛足,之春可是糟心了好些年,太医院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去了,也没见治好,那么个小丫头怎学的如此一身好医术。
    忽想起前些日子为了解扬州通判葛连升的炭毒,老四奏请誊抄苏毓敏医案的事儿,医治葛连升之毒的人莫非也是她。
    想起什么,忽问道:“那丫头今年多大了?是哪里人?”
    叶之春忙道:“比若瑶生日小些,却隔了年,今年十六了,是邓州城外桑园村的人,据说是医圣后人,祖上世代行医。“
    皇上点点头:“莫怪她这一身好医术呢,原来是家传,可惜是个女子,不然可进太医院,如此说来,张怀济也通医术?”
    皇上一提此事叶之春倒忽有主意了,开口道:“张怀济虽远不如他妹子,却也通晓歧黄之术。”悄悄瞄了皇上一眼小声道:“臣听说四川今年又闹瘟疫。”
    提起此事皇上皱了皱眉:“蜀地多雨,一到春秋两季便易发瘟疫,屡治不绝,朕正忧心此事,益州知府彭如珍的老娘病逝,他奏请回乡丁忧,彭如珍在益州两任,熟知益州境况,如今他一走,朕倒不知要遣何人接任他了”
    叶之春道:“微臣给万岁爷举荐一人。”皇上看向他:“何人?”叶之春道:“扬州知府张怀济。”
    慕容曦从宫里一回府就看见他舅舅,韩章迎上来道:“如何?”
    慕容曦颓然坐在椅子上半晌儿方道:“父皇应了护国公府的亲事。”
    韩章大喜:“如此便好。”
    “好什么?”慕容曦抬头看着他:“父皇不允我娶怀清之事。”
    韩章道:“张怀济得罪了江南大小官员,往后哪有他的好果子吃,官位保不保的住都两说,娶他妹子之于你只是拖累,不如不娶。”
    慕容曦蹭一下站起来:“舅舅,我心里只爱她一个,此生若不能娶怀清,爷纵然尽得天下,又有什么意思。”
    韩章愕然:“糊涂啊,儿女情长,英雄气短,那张怀清简直就是祸水,怎把你迷成这般。”
    慕容曦道:“不管如何,爷都要娶她为妃,不行,爷还要进宫,跟皇上说清此事,什么护国公府的二姑娘,爷才瞧不上,爷只爱怀清。“说着站起来又要往外走。
    韩章急忙拉住他:“既如此,刚怎不说清。”
    慕容曦道:“叶之春提起张怀济跟盐帮之事,爷瞧父皇神色颇有些恼意,爷若当时说出跟怀清的事,岂不是火上浇油。”
    韩章道:“既你知道是火上浇油,如今再去还不是一样的结果。”
    慕容曦道:“爷顾不得了。”
    韩章忙道:“皇上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若你此时贸然进宫,恐不止你跟那丫头的事成不了,还要牵连张怀济,此事不如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如何从长计议?舅舅不知那丫头的性子,昨儿是爷糊涂了,听了舅舅跟秦嬷嬷的话儿,以为是两全之计,如今想来,那丫头的性子倔强说一不二,如何肯依,此事若让她知道,恐再不搭理爷了。”
    韩章心里暗惊,倒不想他用情如此之深,忽的松开他道:“既如此,舅舅也不拦着你。”慕容曦刚往前走了几步,忽听他舅舅道:“你可知张怀清那丫头的身世?”
    慕容曦一愣转回身:“什么身世,她就是扬州知府张怀济妹子。”
    韩章冷笑了一声:“是不是张怀济的妹子就两说了,昨儿夜里舅舅才接到密报,舅舅查了十几年的事儿有了眉目,苏毓敏曾拜在张怀济的太爷爷门下学医,而十六年前的腊月,苏毓敏把自己的孙女送走,正月里张怀济的妹子便落生了,你不觉得这过于巧合了吗。”
    慕容曦定定望着他:“舅舅想说什么?”
    韩章道:“舅舅想说什么不打紧,重要的是,若张怀济的妹子就是苏毓敏的孙女,难道你想娶仇人的孙女不成。”
    慕容曦身子晃了晃伸手撑住门框:“仅凭苏毓敏曾拜在张怀济的太爷爷门下学医之事,就断定怀清是苏毓敏的孙女,岂不太牵强。”
    韩 章道:“若证明此事却也不难,当年苏元容满月之时,太后听人说那孩子逗趣,刚落生没几天便会笑,太后心里稀罕,便让苏毓敏的夫人抱进了宫,当时长庆公主未 足月便去了,你母妃正想孩子,听说苏毓敏的孙女跟长庆公主的生日不差几天,便叫秦嬷嬷抱进了储秀宫,见那孩子身上洒了奶渍,叫秦嬷嬷给她洗澡,秦嬷嬷亲眼 所见,她左胸之上有朱砂记,若不信舅舅之言,可自己分辨,若有胎记定是苏毓敏的孙女无疑,若无胎记,就算舅舅错了,到时再不阻你娶她为妃……”
    ☆、第92章
    陈皮进来道:“姑娘真不该给那姚文财送药,就让他浑身都烂了才好,明明知道邱明臣罪大恶极,却还纠集江南的盐商为邱明臣脱罪,还告了大爷的刁状,简直不是东西,亏了姑娘还让奴才巴巴的给他送药。”
    怀清道:“他不是为了给邱明臣脱罪,是想要皇上一句话呢。”
    陈皮:“什么话儿?”
    怀清把手里的笔放下抬起头来:“不追究他们的行贿之罪,若皇上不应,估计他们就能干出哄抬盐价之事,以此来跟皇上谈条件。”
    陈皮嗤一声道:“咱们皇上可是圣明天子,如何会受他们这些盐商的要挟。”
    怀清道:“江南是大燕最富庶之地,若盐商哄抬盐价,便是大乱子,皇上自然以安抚为主,若不是如此,依皇上的性子,江南这些官大多数都得杀头抄家,虽说一时大块人心,可后头烂摊子却难收拾了。”
    陈皮挠挠头:“姑娘这么说陈皮倒越发听不懂了,之前姑娘不还替咱们大爷不平了吗,怎如今变了。”
    怀清道:“不是我变了,是想通了,皇上并不是戏文里的皇上,不用瞻前顾后,只图一个爽快,皇上是一国之君,要管的是整个大燕,并非一人一地,自然要权衡利弊,挑一个最为稳妥的解决之道才是。”
    甘草道:“照姑娘这么说,咱们家大爷干了这么多事,合着半点儿功劳都没有,奴婢还说大爷立了这么大功,怎么也得升官才是。”
    怀清摇摇头:“升官就别想了啊,不降职就念佛吧。”
    银翘把茶递在怀清手里:“若咱们大爷这样的清官都降职,皇上可成了昏君。”
    怀清忙喝一声:“不许胡说。”银翘吐了吐舌头,怀清叹了口气道:“哥是犯了众怒,江南的大小官员心里恨死了哥哥,甚至那些盐商,也会把这大半年的损失记在哥哥头上,哥哥有功不能赏,无罪不该罚,估计皇上这会儿正为难呢。”
    陈皮一听就着急了:“若真如此,咱们大爷以后怎么办?姑娘怎一点儿都不着急。”
    怀清道:“便我急死了有什么用,不过你们也不用怕,皇上虽要权衡利弊,到底是个圣明君主,哥哥是一心为民的清官,皇上不会把哥哥如何的。”
    甘草嘟嘟嘴道:“这江南的人真坏,盐商坏,当官的也坏,还是南阳好,大爷这个扬州知府当得实在憋屈,真不如还回南阳当知县呢。”
    怀清乐了:“这当官莫不盼着步步高升,你倒个别。”
    甘草道:“不是因为这个,是这江南没好人……”话音刚落就听外头夏夫人道:“谁说江南没好人了,我难道不是。”
    怀清忙应了出去:“夫人来了怎也没叫人通报一声,不然,怀清去大门口迎着夫人了。”
    夏夫人道:“就是怕劳动你,我才自己进来的。”说着上下打量她一遭道:“近日怎不见你出门了,莫非六皇子一走,你这丫头连出去逛的心思都没了。”
    提起慕容曦,怀清忍不住有些惆怅,那日他匆匆就去了,如今快一个月了,却连封信都没有,怀清发现,女人就不该动心,一旦动心便失了立场,会胡思乱想,即便现实如自己,也不能免俗,这就是女人心。
    夏夫人目光闪了闪道:“今儿我来是有几句要紧话要跟你说。”
    怀清一愣,叫甘草几个人下去:“什么要紧话儿,夫人只管说便是。”
    夏夫人略迟疑方道:“想来此事也瞒不过你太久,京里传了些信儿来,说六皇子要娶护国公府的二小姐为妃呢。”
    啪……怀清手里的茶盏应声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虽说怀清心动了,可内心深处对于自己跟慕容曦的未来,仍然没什么信心,可就算没信心,也没想到一个月前还在自己跟前转悠的男人,转眼就要娶别人,且,就在自己认清动心之际,这真是天大的讽刺。
    夏夫人忙道:“这些不过隐约传出来的小道消息,真格的还不知道呢,或许是个误会也未可知。”
    怀清道:“夫人不用担心,怀清没事儿。”
    夏夫人一走甘草就忙跑进来,看着怀清担心的道:“姑娘……”
    怀清忍不住笑了起来:“甘草,到底还是你家姑娘傻啊,我还等着他给我写信呢,殊不知人家已经要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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