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妈而今派来的人全都是二三等丫鬟。丫鬟们在府里至少伺候人七八年以上才可提等三等,绝对不会笨手笨脚,随便打翻东西的事儿更加不该有。
    江清月瞪一眼王妈妈,嗤笑:“若是这就是你说的大家规矩,我算是见识了,也不想要。再者说,我自带的丫鬟嬷嬷们已经够数了。回去告诉你家太太,烦劳她操心,心意我领了,人就算了。”
    王妈妈被江清月当场寒颤了一顿,她讽刺对方的话全被江清月一句一句驳回来。王妈妈感觉江清月那张嘴就像一把刀一样,一下一下的割着她的脸。王妈妈感觉自己整个人血淋淋的,没脸没皮,又疼又痛。
    江清月见王妈妈一直杵在哪里,抬眼瞧了她,感人道:“怎么还不走?”
    王妈妈慌张的点下头,转身匆匆去了。她身后几个丫鬟讪讪的低头,也跟着退下。
    王妈妈自是气不过,生怕主子放过她,一个劲儿的在夏氏跟前添油加醋。
    夏氏气得整个人要炸了,摔屋里的瓷器撒火。等东西摔干净了,她又恢复往常那副祥和的模样,半靠在贵妃榻上琢磨事儿。
    江宾璋这功夫进门,看着丫鬟们收拾地上的碎瓷片,惊讶的问夏氏:“这是怎么了?”
    夏氏慌张的看一眼江宾璋,尴尬的笑了,扫一眼王妈妈。
    王妈妈连忙上前,跪下赔错,说是她不小心滑一跤弄碎了花瓶所致。
    江宾璋斥责王妈妈一嘴,便问夏氏有没有事。
    “不怪她,是妾身叫她干这又干那,王妈妈一时应付不过才会碎了个花瓶,没什么打紧的,老爷可别怪她!”夏氏温言劝慰江宾璋,摆出一副很善解人意的模样。
    江宾璋瞧着妻子如此温柔贤惠,心底一片柔软,“你啊,就是心太善。”
    “还是老爷懂我,大姑娘那边就……唉,都怪妾身不好。”夏氏哀戚得低头,十分悲伤懊恼自己。
    江宾璋忙问怎么回事是,他听说女儿拒绝夏氏好意安排的丫鬟们,很生气,直接起身去找江清月理论。
    “我不让你委屈是一码事,但你不能欺辱长辈,辜负你继母的一番好意。”江宾璋斥责江清月道。
    江清月摆手,叫人给江宾璋上茶静静心。
    江宾璋气得瞪江清月一眼,一屁股坐下来,缓了半天的今儿,方端起茶杯饮茶。喝了茶,江宾璋果然气儿顺了不少。
    “我没恶意。”江清月只回他四个字,再不狡辩。
    江宾璋见状反倒心软了,如果这丫头像以前一样跟他针尖对麦芒,他一准会爆发骂她。而今见她好似真受什么委屈似得,江宾璋竟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误会她什么了。
    他再问,江清月却不肯说。
    “您怎么认定就怎么样吧,我是小辈,本不该妄论。”江清月口气无奈道。
    江宾璋更觉得其中有隐情,就叫章嬷嬷说。章嬷嬷忙把丫鬟打翻热水差点烫了江清月的事儿说了。
    江宾璋一听,皱眉道:“这还了得?一个丫鬟笨手笨脚的,怎么能进屋伺候主子。幸好你没事儿,你也慈善,就这么把人打发走了。叫我说这丫头就该打四十板子扔出去!”
    “太太的面子总该给的。”江清月看着江宾璋,一双亮晶晶的墨瞳好似在说:你刚才不就这意思?
    江宾璋一脸愧疚之色,忙跟江清月说软话道:“这件事怪我没弄清楚。这丫鬟笨手笨脚的该是没教好,说起来那个王妈妈刚弄碎了你继母屋里的花瓶。”
    “怪不得。”江清月附和。
    “好孩子,这件事是为父冤枉你了。”江宾璋叹口气,没想到自己的妻子竟然是个挑事儿的人。
    “无碍的,我突然归家,许是太太一时间不习惯罢了。”江清月淡笑,表示很理解江宾璋。她发现江宾璋就爱吃这套软的,抓对门倒很容易利用。
    江宾璋很满意女儿的体谅,转而笑着跟她商量道:“我们走之后,这家就靠你二婶子管了,你闲来无事帮衬帮衬她。”
    江清月点头:“以前住在小家不大懂,在这待了几日才知道,原来世家之中,女孩子嫁人前是要学管家的。如此也好,我正好跟二婶子学一学。”
    江宾璋闻言心中一震,颇觉得丢脸。他从望馨苑走出来之后,便怒气冲冲的找夏氏算账。
    “清月到底得罪你哪儿了,你要那般在我跟前诬陷她。分明是你指派的丫鬟笨手笨脚害她在先,人家好心给你面子,只把丫鬟们打发回来了,你竟然恶人先告状!你为□□为人母,理当安顺仁善,贤良淑德。你看你都干了些什么,我都替你觉得丢脸。”
    夏氏嫁给江宾璋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过他对自己说这么重的话。不就因为她派出去几个丫鬟给江清月么,他至于护犊子成这样?
    她还没害那丫头呢,连根汗毛都没有碰,就先被骂个狗血喷头。
    夏氏气得脸色惨白,心知老爷认定的事儿她若是狡辩反而更不讨好,此刻只能哑巴吃黄连,打碎了牙也要把所有的苦往肚子里咽。
    夏氏忍气吞声的跟江宾璋赔错:“老爷,都怪妾身没教导好那几个丫鬟,险些伤了大姑娘的金贵身子。妾身知错,老爷,妾身绝没有别的意思,您别误会妾身,好么?”
    夏氏话说地轻轻的,极尽温柔。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万分崇拜地看着江宾璋,满是委屈和不安。
    若在平时,江宾璋见妻子这样一准儿心化了,然后再把她搂在怀里疼爱。偏今天他看夏氏这幅样子,心里突然厌烦的慌,甚至觉得夏氏很有城府。
    “这件事出岔子了也就罢了。我问你,清月管家的事儿你怎么办的?你也说过,她在流落在外多年,不懂家中的规矩。眼下她就要出嫁了,管家是闺中女孩必学的东西,你不管这事儿,将来她嫁进王府什么都不会,岂不叫他人嘲笑?夏氏,你心里头到底存得什么心思?”江宾璋本是赌气说这些话,说完之后,他突然心中一震,意识到自己的妻子真有可能藏什么小心思。先前柳庭奉也怀疑夏氏,大女儿清月也是如此。江宾璋一直不以为意,但看今天事情的种种,夏氏确实有可疑了。
    夏氏没想到江宾璋突然指责怀疑她,气得捂脸直哭,一边哭一边埋怨江宾璋冤枉她。哭了半晌而,夏氏却没等到江宾璋像以前那样哄她。她透过指缝暗暗观察江宾璋,见其眉头越皱越深,甚至厌恶的看自己。夏氏心知自己的丈夫真的在怀疑自己。
    夏氏心中大骇,松开手,让江宾璋看到她满是泪痕的脸。她哀戚地跪下来,起誓道:“老爷,琬儿和老大老三都是我的心肝宝贝,做娘的命都是儿女的。妾身一条贱命不值老爷信,今儿个妾身就拿他们的性命起誓,妾身若对大姑娘曾有过一点歪心思,妾身和孩子们都一辈子不得好死!”
    江宾璋听夏氏发这么毒的毒誓,吓了一跳,惊诧的看着妻子。夏氏跪在自己脚边,面脸泪痕,哭得楚楚可怜的。江宾璋心中愧疚至极,料想自己错怪了夏氏,忙搀扶她起来。
    “好端端的,发毒誓做什么。孩子们的命由不得你做主,你的命也是。你人是我的,命自然也是我的。”江宾璋安慰的话最后说成了情话。
    夏氏破涕微笑,可怜兮兮的抽了抽鼻子,羞涩地躲在江宾璋的怀里。她这才敢好言辩解:“大姑娘管家的事儿我早想着了,只是一时间没想好如何去和她说,老爷真真是误会人家了。”
    江宾璋点点头,自是信夏氏。
    夏氏安抚好江宾璋之后,一直气不过江清月陷害她。次日一得机会,夏氏便带着人风风火火的奔向望馨苑。
    章嬷嬷先迎出来,尴尬地笑说:“大姑娘正在内间歇着,太太您看这?”
    “怎么,我亲自来看她,也不赏面子?”夏氏故意高声道,扬眉往屋内看。
    江清月带着问秋到门口,笑着迎接:“来迟了,还望大太太见谅。”
    “大姑娘金枝玉叶,随你喜欢就好。你能赏脸见我,已是万分荣幸了。”夏氏暗讽几句,爽快的迈步进门,直接坐在上首位。
    江清月命人备茶。
    “倒不用,我说几句话就走。再不说明儿个就跟老爷出京了,我这心里头憋得慌。”夏氏冷笑道。
    江清月点点头,在左下首最末端的位置坐下来。
    夏氏扫一眼屋里的众人,“都下去吧,我们娘俩想说些私房话。”王妈妈当即带着人下去了。
    章嬷嬷等人看向江清月。
    江清月微微颔首,示意她们都退下。
    等屋里人都走干净了,夏氏才收了脸上的假笑,一脸憎恶的看像江清月。这招是她跟江清月现学的。江清月既然敢单独对王妈妈说一些大言不惭的话,自己现在对她同样也可以。
    “大姑娘可了不得,一进门便先学会了陷害人。”
    “陷害?我怎么听不懂太太的意思。您倒说说,我干什么陷害人的事儿了?”从指派丫鬟到管家的事儿,任谁看都觉得错都在夏氏那边,江清月可不怕夏氏跟她理论这件事。
    夏氏一时语塞,心里更恨江清月这个小蹄子。“得意了一时,你能得意一世?有些贱蹄子就是蠢笨,只顾得了当下争一时高下,不懂为自己以后考虑。你知道你这般得罪我,会有什么后果么?别忘了这个家是我在掌权,你的嫁妆、你以后的衣食住行全得靠着我!”
    “多谢提醒!不过太太今日来此,该不会就是为了好意提醒我这些的?”江清月不解的看着夏氏,神态自若,完全没有被对方的威胁吓到。
    夏氏见没达到目的,有些气急败坏。“大姑娘,你昨儿个和王妈妈说什么当年是我在背后唆使人害你的?”
    “太太说的话我听不懂。”江清月惊讶的看着夏氏,脸色略显尴尬。她是在替夏氏尴尬,才刚夏氏还说什么一时冲动不计后果,这话却刚好应验在她身上。再说下去,夏氏可有的后悔了。
    夏氏看出江清月神色有所变化,以为自己戳到她软肋了,遂得意地笑道:“你别太猖狂了,想指责我,你有证据么?”
    江清月冷着脸看她,嘴角扬起一抹笑。夏氏真的在自作死了,根本用不着她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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