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几,就看到确珠和祁翟骑着马一前一后地过来。
    察隆看到祁翟出现,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45、高下在心(八)
    “小可汗。”突厥使者看到他,立刻行礼。
    确珠点了点头,目光直直地望向何容锦,“伤势如何?”
    他问得这般自然,仿佛全然忘记何容锦身上的伤全然败他所赐。
    何容锦微笑道:“托福。”
    确珠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突厥真心与西羌和解。”
    察隆知道何容锦曾在确珠的府中呆过一段时间,怕他这个时候心软,忙接过话茬道:“那便拿出诚意来。”
    确珠道:“贵国祁翟大人已决心投靠突厥,还请察隆大人海涵。”
    察隆哈哈大笑,眼中却无半分笑意,“小可汗说笑了。祁翟大人乃我西羌栋梁,对我王忠心耿耿,如何会受你一时花言巧语所蛊惑,做出此等不忠不义之事来!”
    确珠淡然道:“察隆大人何不说一说贵国的条件?”
    察隆微微一笑,开口要了六座突厥城池,却没提及阙舒提到的三座。
    何容锦暗暗咋舌。这便是所谓的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吧。
    祁翟道:“察隆大人不如直接要了突厥汗位更好。”
    察隆道:“在王心目中,祁翟大人可比突厥汗位更为紧要。”
    确珠转头看着何容锦,竟不露半分怒意,“交出这六座城,便可换回我的盛文总管吗?”
    何容锦微讶。从他此时的语气和神情来看,只怕是把自己当做潜伏在他身边的细作了,就如同祁翟一般。不过这也难怪,他与阙舒之事本就不足为外人道,以时间与事件来看,他当时出现在的确珠身边实在太过巧合,加上后来之事,莫说确珠不信,连他自己都忍不住要怀疑起来。
    察隆道:“哦?贵府丢了一位总管吗?这倒不难,我西羌地灵人杰,多得是人才。既然小可汗喜欢祁翟大人,那我便为您物色一位如祁翟大人这般胸有城府的总管如何?”
    确珠道:“我的总管叫何容锦。”
    察隆道:“这位是赫骨将军。”
    两人各说各的,却又争锋相对,让祁翟看得大为担心,只怕战争一触即发,正要岔开几句,就听确珠道:“原来如此,堂堂西羌上将军当我府中盛文总管,实在屈才。”
    尽管知道此时辩解无用,何容锦仍是说了一句,“当年的确是无心之举。”
    确珠望着他,古井无波的眼眸有些许光芒闪烁,只是他背着光,又收得极快,何容锦也看不出他眼中的光芒是喜是怒。
    “酒后告白也是无心?”
    何容锦似乎没想到他竟然会在人前提及这个多年误会,不由一怔。
    察隆目光非常识趣地挪了开去,但耳朵竖得极高。纵然阙舒和何容锦都未明确表态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他毕竟是阙舒身边的亲信,关于两人的纠葛即使不算知道得一清二楚也是八九不离十,如今听到何容锦与确珠还有些瓜葛,自然要为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确珠定定地看着何容锦,眼里光芒尽失,只剩下一片阴沉。
    何容锦缓缓开口道:“是误会。”
    确珠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冷静,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道:“你当初喊的人是阙舒吧。”
    从头到尾都很冷静的何容锦噌得红了脸。
    确珠突然笑了,却没有笑意,“我头一次发现,你竟如此诚实。”
    何容锦叹气道:“我从未骗你。”
    确珠道:“隐瞒并不比欺骗更善意。”
    说到这丢,自然没什么可辩驳的。何容锦只能道:“你我从来都是两路人。”以前确珠是野心勃勃的小可汗,他是一心隐居的西羌将军。如今,确珠依旧是野心勃勃的小可汗,而他却是想为西羌而战的将军了。从始至终,他们都不曾看着同一个方向。
    确珠道:“贵国提出的要求请恕无法答应。”他说着,竟径自转身离开了。祁翟跟着离开,就这样让突厥的和谈使者陪着察隆和何容锦晾在那里。
    突厥使者摸不着头脑地看着察隆。
    察隆道:“看来我之前说的不错。”他说完,也不顾突厥使者难看的脸色转身就走。
    何容锦跟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倒是察隆主动开口道:“将军如何看待这场谈判?”
    何容锦道:“确珠并无和谈之意。”正因为没有和谈之意,所以对他们提出的任何条件都不感到惊讶,因为他压根没打算答应过。
    察隆点头道:“突厥人好战,这一点倒是与西羌极像。”
    何容锦眼中闪过一抹叹息。
    察隆感觉十分敏锐,“将军不赞成?”
    “战争无论胜负,对百姓来说都是负担。”
    察隆笑道:“只要我们先下手为强,杀进突厥,以战养战,又怎么会牵连西羌百姓?”
    何容锦听他说得自信,像是早有准备,倒是不便再说。他离开西羌多年,对阙舒对西羌都已陌生,尤其是西羌对突厥的想法,拿下三城令他惊骇之余对阙舒的野心隐约有了些了解,若现在阙舒一说要拿下整个突厥,只怕他也会恍然大于震惊。
    察隆回帐说明此事。
    阙舒笑道:“你倒是懂得狮子大开口。”
    察隆不慌不忙道:“确珠既无和谈之意,我又何必给他机会费唇舌拖延时间。”
    阙舒道:“你如何知道他无和谈之意?”
    察隆道:“确珠既然猜出我们已经知道祁翟的底细,却带着他来与我们见面,这不像是息事宁人,倒像是火上浇油。”
    阙舒沉吟道:“恐怕突厥的局势不似我们想象的这般。确珠敢如此挑衅西羌,必然有所依恃。”
    察隆道:“密加叶护与他不和是铁板钉钉的。这些年来,他们明争暗斗多少回,有几次已伤筋动骨。若说他们这么多年来做这么多事都是障眼法,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阙舒道:“若不是密加……”
    何容锦突然道:“阿力普呢?”
    察隆和阙舒都是一怔。
    察隆道:“阿力普与确珠关系如何?”
    何容锦低头想了想,发现自己对确珠平时的往来关系竟然记得清清楚楚,可见平时已有留心。想起确珠望向自己的失望,他蓦然心虚起来。无心之举……只怕他无心的不够彻底。虽说有些是他身为西羌将军的习惯,但无论怎么说,他毕竟是偷窥了西羌的机密,从这一点来说,,他并不比祁翟好到哪里去。他们唯一的区别就是主动与被动罢了。
    “传言中,他们一向不和。合合可敦一直希望阿力普特勤能够继承汗位,但确珠在朝中人脉更胜一筹,所以双方偶尔会有些摩擦,只是……从未大动干戈。”
    察隆道:“如此,便很清楚了。”
    何容锦道:“你是说,确珠和阿力普其实并未反目?”
    察隆道:“密加既然阴谋反叛,绝不会毫无动作,可事到如今确珠还能怡然自得地留在边关,此举难道不是大违常理?想来想去只有一种解释,就是他对京都的形势极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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