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正香的时候,尿意袭来,不得不从床上翻身下床。
    “王爷。”
    素心跟着起来,往林逸身后披了一件衣服,下了床后,手往床底下伸。
    “不用拿了,我从来不用那玩意,”
    林逸阻止了要拿夜壶的素心,站起身道,“我到茅厕去。”
    身为大梁国的扛把子,他一样得食人间烟火,一样要新陈代谢。
    只不过,他不习惯那些所谓的便盆、恭桶
    他从小在宫里长大,最奇葩的是偌大的皇宫,没有一个厕所,无论男女、不男不女,小的在恭桶里解决,大的用便盆,体面一点人物,比如皇帝、嫔妃,在便盆上面再加一个便凳。
    如厕完毕后,由宫女、太监提着桶倒出去。
    他自十一岁以后,如果有机会出宫就憋到宫外,如果没机会出宫,就跑到冷宫后面的偏僻花园里给花草施肥,不论寒暑。
    很少愿意在官房内解决问题。
    所以,这也是他不愿意住皇宫的一个原因之一。
    在城外建了新府邸以后,他第一个要求就是做好下水道和厕所。
    卞京按照他的要求,在府邸设置了大小十五个厕所,挖了两米多深的地下管道,污水直奔山下的大运河。
    “王爷,外面天寒。”
    素心担忧的道。
    “没事。”
    林逸把袄子紧了紧,等素心拉开门后,直接走了出去。
    迎面就碰到了站在门口弓着身子抱着拂尘的洪应。
    “王爷。”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林逸笑着道,“这里不用你守着,去睡吧。”
    “是。”
    洪应嘴上是这么说,但是还是默默跟在了林逸身后。
    林逸从茅房里出来,随手拍了拍灌木上的积雪,对洪应道,“你担心静怡和静宽从监牢里跑出来?”
    洪应赔笑道,“王爷宅心仁厚,饶她们一条狗命,就怕她们不识抬举,铤而走险。”
    “说的也是,那静宽曾经刺杀过老子,此刻居然矢口否认,真是不要脸了,”
    林逸抓了一把雪,在手心里搓圆了,“以你之见,该如何处置?”
    洪应犹豫了一下道,“小的记得王爷那本赘婿兵王的书里有这么一句话:没有刀的敌人才是好朋友。
    属下深以为然,没有武功的师太才是好尼姑。
    寂照庵以下犯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说到这里,已经咬牙切齿。
    “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
    林逸忍不住夸赞道,“那么问题来了,人家是大宗师,你还能逼着他散了功?”
    洪应道,“小的这就去办?”
    “你能办的了?”
    林逸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洪应赔笑道,“小的始终牢记王爷教诲,没有条件办创造条件也要办。”
    林逸乐了,浑不在意的道,“那你去办吧。”
    “小的遵命。”
    洪应飘然而去。
    林逸眨眼功夫,已经看不到洪应身影了,叹气道,“这都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啊,来无影去无踪。”
    说完,就径直回了房。
    “总管轻功已入入大成,天下间能相比的恐怕是寥寥无几了。”
    躲在一根廊柱阴影中的雷开山忍不住感慨道。
    谭飞打着哈欠道,“总管的轻功高,和尚和瞎子也不差,如果说这天下间还有谁能超过总管,我相信肯定是他二人中的一个。”
    雷开山笑着道,“算了,不入大宗师,我等始终没资格谈这种话题。”
    谭飞上下扫了他一眼道,“你快突破了吧?”
    雷开山叹气道,“前些日子隐隐抓住了一丝气机,结果这些日子还是无所得,估计啊,一时半会没指望。”
    谭飞得意的道,“说不得老子会在你前面。”
    “你?”
    雷开山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道,“算了吧,一会学会元功,一会紫金锤,一会狮吼功,内力斑杂,早着呢。”
    “你怎么知道我在学紫金锤?”
    谭飞诧异的道。
    雷开山瘪瘪嘴道,“你给了余小时二十两银子,让他教你,这事余小时嚷的是个个人都知道了。”
    “奶奶个熊,我还特意交代这王八蛋别说的。”
    谭飞气鼓鼓的道。
    冬日里,安康城万籁俱寂。
    陈心洛紧握腰间的大刀,领着捕快在安康城府衙监牢门口值守,不时的遇到从面前过去的兵马司巡逻队伍,遇到认识的,他还会打一声招呼。
    “大人,要不你去休息,这里交给属下?”
    曹小环看着疲惫不堪的陈心洛道。
    “不用,今日里面关押的乃是重要人犯,我还是亲自留守在这里比较好,省的出什么岔子。”
    陈心洛话音刚落,就发现了面前站着一个人影。
    待看清了,便施礼道,“总管。”
    里面关着两个大宗师,总管放不下心,亲自过来查看,也是理所当然。
    洪应没搭理他,径直越过一众捕快,直接往监牢去。
    陈心洛赶忙道,“快开门。”
    厚重的大门轰隆一声打开后,他紧随在洪应的身后。
    风灌进来,石壁上的油灯忽明忽暗,洪应的脸色亦是阴晴不定。
    陈心洛看了一眼盘坐在监牢内的寂照庵三个尼姑,再看看洪应,只听见洪应淡淡道,“打开。”
    “是。”
    陈心洛毫不犹豫地把牢门打开了。
    盘坐在正中间的静怡猛地睁开眼睛,冷冷地看着洪应,离着不远处的陈心洛都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大宗师果然恐怖如斯!
    自己这样的九品巅峰,站在其面前,居然没有丝毫反抗的勇气。
    可他依然没有后退一步。
    只听洪总管道,“不知门主睡得可安稳?”
    瞬间,自己身上的压力无影无踪。
    然后这才有勇气抬起头,发现总管居然在笑。
    总管除了在和王爷面前,从来不轻易对人笑的。
    静怡淡淡道,“不知和王爷还有何指教?”
    “咱们王爷是最慈悲不过的,”
    洪应依然是笑着的,“暂且饶你们一命。”
    “那就多谢和王爷了。”
    静怡面无表情的道。
    “不过,咱家可不是王爷,”
    洪应缓缓向前,“咱家跟王爷说了,不会武功的师太才是好尼姑,王爷觉得咱家说的对。”
    “你这是何意?”
    静怡话音未落,一道快如闪电的手已经抓在了她的手腕上,正要奋力挣脱,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调动如滔滔江水涌向洪应的内力。
    “师姐!”
    静宽正关心静怡的时候,猛然间发觉自己的一只手腕也被那个阴险的太监给抓住了,手臂筋脉凸起,鼻口好像被人捂住了,一时间不能呼吸。
    “放开我师父、师伯!”
    夜锦羽的双掌猛地朝洪应的后背拍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石火光之间,站在门口的陈心洛根本没反应过来,等发现夜锦羽偷袭洪应的时候,急忙举刀救援洪应,却想不到洪应不但没有抵挡,还主动用自己的后背迎上了夜锦羽的双掌。
    然后他发现夜锦羽的双掌似乎黏在了总管的后背上,而且面色涨红,眼睛充血,身体不停的打摆子。
    吸星大法。
    陈心洛心里直接冒出来了这四个字。
    想不到这门功夫由总管施展,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两个成名已久的当世大宗师,在总管面前会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突然,总管后背鼓起,夜锦羽直接被弹到了牢门上,咣当一声后,落在干草堆里,口鼻皆是殷红的鲜血,手脚并用向洪应爬过去,嘴里不停的念叨,“师父、师伯.....”
    陈心洛上前,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你还是不要乱动的好,否则在下就不客气了。”
    夜锦羽他也是知道的,他可不会把她做弱女子,产生什么怜悯之心。
    如果有必要,他会毫不犹豫地一刀斩下她的脑袋。
    接着静宽倒地,昏迷不醒。
    等陈心洛想观察静怡的时候,洪总管已经站起身,径直的消失在他眼前。
    陈心洛再次看向盘坐在地上的静怡,发现那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一脸皱纹,满头白发的老太太。
    他缓缓退出牢房,等着牢头锁好门,嘱咐道,“送点水进去,别让他们真死掉了。”
    这么短短一会受到的震撼,比自己一辈子受到的都多。
    “阿弥陀佛。”
    静怡双手合十,诵了一声佛号,睁开浑浊的双眼。
    “师父,你没事吧。”
    夜锦羽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她此刻一丝内力也无,终究还是明白了什么,蹒跚着走到静怡的身旁,跪扶着静怡的身子。
    “师姐。”
    同样满头白发的静宽悠悠转醒,然后爬向了静怡。
    静怡看着静宽和夜锦羽道,“贫尼终究是明白了。”
    静宽叹气道,“我也是明白了。”
    夜锦羽不解的道,“师父,师伯,你们明白了什么?”
    静宽叹气道,“我之前还疑惑西夷再是厉害,这星沉海立门千年,也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那小太监从西荒回来后,功力暴涨,这还不说明一切吗?”
    夜锦羽道,“师伯,你的意思是那个小太监吸了星沉海门人的功力?”
    联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她一下子就了然了。
    静宽点点头道,“大概是如此吧,不然任凭他打娘胎开始修炼,又如何是我和师姐二人的对手?”
    夜锦羽更是不解的道,“可是师父,我记得你说过,那星沉海掌门的功夫在你之上,那小太监之前更是不如你,他如何能吸得了那么多人的内力?”
    “无非是各个击破罢了,把所有人功力汇聚一身,最后未必就不是对手。”
    静怡说话间,铁门的小窗被打开了,一只伸进来的手,送进来了一个木桶,一个茶碗。
    夜锦羽见桶里是清澈的水,赶忙上前舀了,分别送入师父和师伯的口中,最后自己才喝了一碗。
    “师父,”
    再次看着满头白发的静怡,夜锦羽忍不住哭了,“你别说话了,休息一会吧。”
    静怡叹气道,“我与你师伯如今功力尽失,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恐怕时日无多了。”
    “师父....”
    夜锦羽哭的更大声了。
    静怡摘下拇指上的玉扳指,看了两眼后,交到夜锦羽的手心,认真道,“如果有机会出去,把这玉扳指交给你静容师伯,由他接任掌门之位。”
    夜锦羽疑惑的道,“这位静容师伯我只听过名字,从未我见过她人,不知道徒儿该去哪里寻她。”
    静怡接着道,“世人以为我寂照庵只有两个大宗师,其实我寂照庵是有四个大宗师的,其中一个是你静容师伯,她出身我寂照庵的外门,自小天资卓绝,不到三十岁,就已入大宗师。
    还有一个是你静桐师伯,她原本是寂照庵的一个厨娘,一门粗浅的横练功夫,练至化境,师父爱才,便收她做了弟子,四十岁后入宗师,甚少有敌手。
    在功夫上,我从来没有胜过她二人,可最后师父还是选了我做掌门。
    她二人心里自然不忿,一气之下,便离开了寂照庵。
    我时常在想,如果这寂照庵交到她二人手里,又会如何。”
    夜锦羽暗自惊讶,想不到本门还有这样的秘事,她从来没有听说过。
    静宽道,“师姐何必自责,静容师妹为人刚愎自用,静桐师妹为人粗鄙,师父要是真把寂照庵交到她们手里,才是祸事。”
    夜锦羽小声问道,“那这位静容师伯,如今在何处?”
    静怡慢慢悠悠的道,“静容的行踪飘忽不定,我已好多年未曾见过她了,我与你师伯死后,你尽管把我等死讯散播出去,她要是念旧情,自然会回来的。
    至于你静桐师伯,如今是唐门的供奉,静容要是不回来,你交与她也是一样的。”
    无论如何,寂照庵都需要一个大宗师来做掌门。
    “是。”
    夜锦羽泪雨滂沱的道,“徒儿明白了,徒儿一定会找到二位师伯的。”
    “好孩子,你如今已经功力尽失,”
    静怡摩挲着她的头发,柔声道,“办完事后,你就下山吧,找个寻常人家嫁了,这江湖,你就不要再踏入了。”
    “师父.....”
    夜锦羽坚定的道,“徒儿自小在寂照庵长大,天下之大,还能往哪里去呢?”
    静怡摇头道,“没有我等的照拂,你又没了功夫,留在门内,那那些师姐师妹,又怎么能容你?
    好孩子,早早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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