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台上的呐喊声越来越大。
    当一叶之秋击杀美国队三名角色,身上金光涨起,看台上,便响起了零零碎碎的议论声;
    当一叶之秋越过百花缭乱,手持战矛冲锋向前,议论声便由小而大,渐渐变为呐喊;
    而当一叶之秋终于近身,展开刺杀的时候,那星星点点的呐喊声终于席卷看台。在观众当中,在中国粉丝当中,点燃了一把燎原之火!
    “孙翔,加油!”
    “一叶之秋,加油!”
    “斗神,加油——”
    四下里猛地一静。陈果反射性地扭头看着,只见隔壁看台上一个小伙子孤零零站着,用力瞪着周围的同伴,满脸通红。僵持片刻,猛然自暴自弃一样大声喊道:
    “干嘛!你们难道不想吗?!”
    陈果心中一恸,几乎鼻酸。听到“斗神”两个字她第一时间也觉得不快,好像什么珍贵的东西被夺了去,永远消失不见;可是,那个小伙子的话,也确实打进她心坎——
    你们难道不想吗?
    怎么会不想!看着嘉世的战斗入坑,仰望着一叶之秋的三连冠成为粉丝,斗神的凛凛英姿谁不铭刻在心!又有谁,不想看到这个代表了中国荣耀的角色,再度焕发光芒?!
    可是,可是……
    可是,若“斗神”的封号再度被人呼喊,那必定,已然属于另一个人……
    陈果不想看到这一天。仿佛只要这个封号不被人喊出,就仍然只属于叶修,没有被旁人夺了去。
    陈果用力扭头向前,不想再看那边呼喊着、挥舞着手臂的粉丝。然而刚一扭头,目光又情不自禁地垂落下来,看向前方、看向选手席上端坐的背影。叶修是什么心情?听到看台上呐喊声音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前方的人安安静静端坐着,仰望大屏幕,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陈果看不见叶修的脸色,然而,这个问题的答案,不用问,她也知道:
    叶修本人从来不在乎什么虚名。他其实,期盼着后人能接下斗神的荣耀,更重要的,能肩负得起这个重担——
    陈果希望他如愿。又盼着,有生之年,永远不要看到他如愿。
    不管她怎么想,不管她期盼还是抗拒。在世邀赛上,在中国队夺冠的最后关头,在一叶之秋身披金光手持战矛,威风凛凛向前冲锋的时候,“斗神”的呼喊,终于在看台上再次响了起来。
    越来越大,越来越整齐:
    “斗神,加油!”
    “斗神,加油!”
    呐喊声中,一叶之秋冲锋在前,黑衣黑甲上金光流转,始终不曾褪落;百花缭乱策应在后,子弹、手雷一连串飞出,补上所有空隙。联手合击之下,击碎星辰僵直了又僵直,血量开了闸似的泄落下去——
    “一叶之秋近身了!近身了!攻击!击碎星辰试图格挡,旋风腿,双方碰撞,僵直!神枪手这个僵直挨得可太疼了,用肉身去碰人家的战矛啧啧啧啧,百花缭乱跟进!”
    潘林嗓子都要喊劈了。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另一只手紧紧攥成拳头,在空气中一下一下地猛砸。得亏是短发,否则就他这激动的样儿,分分钟能炸成金毛狮王:
    “——冰弹,一串20发子弹,僵直僵直再僵直,而且打出了减速效果!漂亮!张佳乐这个技能选择太漂亮了,给孙翔铺出了完美的舞台,一叶之秋抢攻!开大招了!
    神枪手还有10%的血——9%——8%——加油!加油!坚持住!一口气干掉他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10%血打到归零需要多久?潘林想知道,电视节目的转播方,可一点也不想知道。所有人都忙得飞起:导播忙着切换镜头,技术忙着调数据,视效忙着给导播切出来的镜头加效果加文字……不但后方人员,前方的现场人员,也一个个绷紧了神经。
    特别是荣耀联盟派来的媒体人员,潘晓芸小姐姐。看台上的呼声一起,她立刻从比赛席后两排跳了起来,蹲低身子,小步快跑绕到前方。那里单独安设着一台摄像机,高高抬起,对准看台。
    潘晓芸踩着高跟鞋咔哒咔哒,螃蟹一样蹲地横移,扑到摄像机后方。单膝跪下,快手快脚放低镜头,朝向比赛席——
    刚刚对准焦距,看台上,巨大的欢呼声蓦然席卷!
    潘晓芸一手攥住云台,一手反射性地握住了三脚架的一条腿,回身扭头,向后仰望。深黑瞳孔中两个金灿灿的方块大字从全息投影中飞出,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荣耀!
    潘晓芸屏息。
    后勤、翻译、队医、所有工作人员屏息。
    选手席上,国家队的大神们,后排的陪练少年们,同时凝住目光。而裁判席背后,一直作吉祥物状安静端坐的冯宪君,猛然侧头:
    “!!!”
    他的左手边,本届世邀赛的主委会主席,那个一头白金色卷发的瑞士老头儿,安静地摊了摊手:
    “surprise~~~”
    冯宪君握着胸口几乎说不出话。这是个惊喜,加时赛开始前他就知道,如果中国队赢了的话会有个惊喜——但是冯宪君并不知道,世邀赛官方暗自准备的,居然是这样的惊喜!
    不是glory。不是全世界玩家全都看惯的、竞技场决出胜负后第一时间飞出的字样。在加时赛结束,在中国队夺冠的那一刻,呈现在全世界所有荣耀迷眼前的,是中文!
    是,
    荣耀!
    哪怕不认识中文,哪怕不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看到两个方块字金灿灿飞来,也知道,中国队夺冠!
    干得漂亮!
    小伙子们,还有姑娘们!你们为你们自己,为中国,争得了一份至高的荣耀!
    冯宪君跳了起来。此时此刻,这个年过半百、甚至还有心脏疾病的老头儿,把手里紧握着的国旗高高抛起,呐喊得完全像一个少年:
    “嗷——”
    他失态地大喊。看台上,中国队的所有粉丝们,也都忘情地欢呼起来。不分男女,不分年龄,不分是哪个队伍、哪位大神的粉丝,他们呐喊着,声音越来越整齐,越来越大:
    “斗神!”
    “斗神!”
    “斗神——”
    欢呼声从赛场传到演播室,传到潘林和李艺博耳边。潘大主持心中一拎,低头看向监视屏。
    他看见,导播反射性地切换了画面:镜头甚至没有对准金光灿烂的“荣耀”二字,而是对准了比赛席,对准了比赛席中央端坐的叶修——
    镜头里,叶修轻松地仰头微笑着,神色满足,惬意又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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