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要是十二岁就长这么高,含钏想去查查这厮小时候吃了啥。
    往后生了崽儿,也依样画葫芦地饲养...
    含钏笑着摇摇头。
    张三郎是玩儿透了北京城的主儿,英国公又与各个世家交好,若是他都想不出来,含钏着实不知道该去问谁了。
    是那人将自己的喜好藏得太好,还是张三郎不够了解?
    含钏轻叹了一声,扬了扬下颌,有些沮丧。
    张三郎郑重其事地放下筷子,和含钏承诺,“你也先别慌,我回去好好查一查、问一问,准保给你查到。青玉那东西也不是泛泛货色,玩得起青玉的人家必定不是泛泛之辈。”
    含钏点了点头,又同齐欢说了说话,三个人围坐着吃了一顿酒,倒也算是给即将落入山茅书院魔爪的油头粉面张三郎饯行。
    含钏吃了一小盅酒,一出门被夜风一吹,脑子有些晕晕乎乎的。
    一抬头见东南角的柿子树叶子已经支出了绿瓦红墙,绿得发灰发黑,含钏踮起脚伸手折了一片叶子,眼前迷蒙,像是蒙了一层雾气。
    黑灯瞎火的,小双儿以为含钏手里捏了只虫子,凑过来一瞅,笑道,“还以为您捏了只蝉呢!谁知道是片叶子!我心里还在打鼓,这时节蝉咋就出来了...”
    含钏也笑,眯着眼又翻了两下。
    别说,是有点像只趴着的蝉。
    喝的青梅酒,后劲儿大,得隔一会儿才上头——如今就是上头的时候。
    含钏靠着墙,眯着眼看了半晌,不知为何,看着有点眼熟。
    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打更的从隔壁胡同蹿了出来。
    小双儿搀着喝麻了的自家姑娘赶忙往回走,一进宅子,先在门房给自家姑娘灌了几盅凉水,拿热帕子擦了脸,又换了件外衫,酒气可算是消散了不少——若是叫薛老夫人闻到自家小姑娘身上的酒气,必定又是上天入地一顿毛吵。
    含钏配合地抬手抬脚,听小双儿在耳边絮絮叨叨地碎碎念,便嘟囔了嘴。
    “祖母就是宽于律己,严于待人,甭说别的,我都知道老太太每天晚上睡觉前,都得喝一小盅陈皮暖酒...”
    小双儿把含钏下颌抬起来,擦了擦脖子,眼风一扫,见薛老夫人的身影就在不远处,表情没控制好,显得有些狰狞,“您可别说了!”
    含钏一甩袖,“什么别说了!老太太不让我喝酒,自个儿...嗝儿——自个儿也得做到呀!等我到老太太这个年纪,我若要求孙儿不喝酒,我自个儿也不喝...”
    小双儿快哭了,恨不得捂住含钏的嘴。
    上回自家姑娘和左家姑娘喝泸州金坛酒,喝得二麻二麻回家,她都不敢看薛老夫人的脸色——
    她可是听说了,薛老夫人年轻时候可是个狠角色,说让人沉塘就沉塘了,说拎人喂鱼就去投江了...
    小姑娘还语无伦次地撒欢儿。
    “哪有要求孙儿做的事儿,自己不做的...哥哥也喝酒呀,祖母怎么不去管他...”
    小双儿捂住眼睛,有点不敢看。
    薛老夫人走近,绕着边走边看,嗅到了一丝隐隐约约的酒气,“啧”了一声,“记吃不记打,上回被左三娘那虎姑娘灌得又哭又吐,还说再也不喝酒,今儿个又喝!我倒是数着呢!一是和张三郎、齐欢两口子吃饭,必定喝醉,二是和左三娘吃饭,更是喝得东西都找不到...往后嫁了人咋办?喝酒就喝酒,又喝不了多少,还爱喝,真是丢曹家的脸面...”
    小双儿:...
    合着不准自家掌柜的喝酒,是因为掌柜的酒量不好,酒品更差?
    薛老夫人递了封还没拆的信过来,碎碎念着,“得了得了,和朋友轻快轻快也挺好的。一身酒气汗气,赶紧扶你家姑娘回房去歇着,明儿个等她醒转,告诉她左家来信了,叫她记得看。”
    小双儿连声应下。
    ......
    第二日清晨,含钏醒来头有点疼,水芳倒了盏温水,含钏捧着水盅小口小口喝下,看桌上放了只树梗朝上的小绿叶子,便望向小双儿。
    小双儿幽怨地看着自家掌柜的,“...您昨儿个非得要把这片叶子带回来,还让我洗干净后给您做个摆件儿...您非说这是一尊价值千金的玉蝉...”
    含钏挠了挠头。
    倒是像喝了酒的自己干得出来的事儿。
    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含钏在心里立下坚定的誓言。
    眼风一移,看到小绿叶子旁边还放了一封信,赶忙趿拉了鞋,一把撕开信封口,一目十行看完,愣愣地把信夹在手里,有些木地抬头看放满赤金红木摆件的花阁。
    左三娘来的信。
    虽然这手字,狗爬得比她还差。
    可信里的内容却很扎实。
    她前几天写信给左三娘,希望能帮忙查一查十年前户部收到曹家上缴的那笔八十万两白银后的去向——她祖父是在户部深耕多年的老尚书,人脉关系都盘踞在户部,与副手老卢尚书和几位侍郎关系私交甚密,是位把持住大魏钱袋子的能人。
    若左家答应帮忙,这笔账一定是查得到的。
    风吹过,薄薄的信笺纸动了动。
    左三娘确实也仗义,这么短的时间就帮忙查到了。
    那八十万两白银被国库收缴后,不到两个月,便被镇守边陲的西陲军以修缮城墙、填补粮草之名要了过去,不到半年的时间,便从国库挖了五十万两走,另三十万一直存放在国库,偶有进出也在短时间内被补齐...
    这是绝密,左三娘在信后特意强调了“阅后即焚”。
    含钏抿了抿唇,未作停留,拿起信笺凑近快要燃尽的蜡烛,火苗一下子缠上信笺纸。
    含钏看着红红火火的火舌,陷入了沉思。
    西陲军...
    曲家...
    含钏无意识地低头,一眼便看到了桌上那片翘起的小绿叶子。
    好像一只青蝉呀...
    青蝉...
    青玉蝉...
    当时徐慨去通州码头接人,曲贵妃兄长、现任曲家的当家人就送了他一只做工精良、料子水灵的青玉蝉。
    人,一般喜欢什么,送礼时,就会不由自主地选择什么。
    含钏猛地抬头,带上小双儿,直奔甲字号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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