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九幽好像真的放弃了这道九幽裂隙一样,始终再没有新的鬼将又或鬼帅之类的过来,让她们并没有可以发挥的机会,倒是几处临近的要塞遭遇魔族强攻时朝她们求援过,最终自是大败来犯的魔族!
    时光荏苒,因着那次大败亏输,魔族一日日走向末路,最终耗尽了所有的锐气,与人间界签订了互不侵犯的条约,各族皆退守本土深处。
    这种合约有多少约束力其实难说,但经历过这样长久激烈的战争后,人间界也需要大量时间来修生养息。
    痛打落水狗种种,那是在自己仍有余力的前提下才要做的事,兀自逞强的结果只得两败俱伤。
    别的不说,将战场延续到魔族的地盘上之后,主场更替,攻守交换,修士不但要面对魔族的要塞大阵,沐浴在魔气当中与魔族交战,实力还要打个折扣。
    这些所有因素叠加起来,伤亡势必加倍。与其如此,不如在之后慢慢蚕食,一点一点使灵植森林蔓延覆盖过去,以时间来换空间。
    这些是魔族的环境决定的,某种程度上也是人间界修士的天性决定的。
    相对魔族,修士大多缺少那种相当强势的侵略性,但不乏温水煮青蛙的同化之能,这有点儿像短痛与长痛之间的区别,极为不同,结局也是相当难料。
    历史上有东风压过西风的时候,也有西风压倒东风的时候,更多时间两者之间只有小打小闹,也算相安无事。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平静久了总会再起波澜,战争也总会让人疲倦。
    这之后两界战争也许还会再有,眼下却是真的平静了下来。
    就在魔族全面退兵的同一天,各处九幽裂隙也开始萎缩消退,当初以无可阻挡之势强行插丨入人间界的九幽缓缓后退,似要慢慢退回到最初那个与人间界两不相犯的位置上去。
    几乎所有人都相信,这些莫名出现的裂隙,最终定会消失无踪。
    南浮的那个九幽裂隙也是这样,此刻它已经退回成了最早先的那个样子,只得一道窄窄的裂隙,仅能容几人一起同行。
    卓欢和容景带着长啸、阿绡、黑白貘并一面小幡出现在了这里。
    回到人间界后,她们不久就找到了一个禅修大能,拜请他超度那些已然被炼制成了小鬼的孩子们,如今他们终于又恢复成了不带额外业数,只得自身因果的寻常鬼魂,她们这是要趁九幽裂隙没有完全合上之前将他们送去鬼界,重新进入轮回[网王]吓死手冢君的万种可能。
    九幽难寻,忘川不渡,这是针对还没死去的人说的,对于这些已然成鬼的孩子们却不会有任何问题,这就是林蕊当日能够来去自如的原因所在,螟蛉鬼将也是因为这个,多次躲过了容暹。
    目送这些孩子们最终消失不见,容景轻轻握住了卓欢的手说:“我们回去吧。”
    “总觉得……”
    卓欢稍稍蹙眉:“有人在看我似的。”
    卓欢的感觉必须不会有错,本身就超人一等不说,如今感知光环也正开启着。
    lv8之后,光环等级越来越难提升,这一百多年里也才堪堪提升到将近lv10而已,是以不管有没有事,卓欢都会刻意开启着各种光环刷经验值,如今外出,自是最适合开启感知光环。
    因此容景没有丝毫迟疑,剑气瞬间勃发,询问黑白貘食物所在,黑白貘却是罕见地有些消沉,不愿回答。
    是因为敌人太过强大,不愿意他招惹,还是其它什么原因?
    正疑惑间,容景眼神一凝,看向忘川河面,那里正有一个翩若惊鸿的身影,凌波而来。
    卓欢也看向了那里,只看了一眼就已经双目含泪。
    来人并不是她们惯熟的那个叶政委,优雅高贵,威严无比,明明是相同一副外貌,换了一个气质就似乎成了另外一个人。
    但这确定就是叶石无疑!
    眼睛感知或许会骗人,那种来自灵魂上的熟悉却绝不会错。
    如今的她们,早就可以不用靠眼睛感知来认人。
    “所以……”
    卓欢努力包着眼泪不然它落下来,带笑问:“你真的成了鬼修,并有如今这样的成就?”
    此刻的叶石深不可测,竟是以她的境界也探不出来他的底,她生怕这是自己的幻觉,这一切并不就是真实。
    来人看了一眼她和容景交握的手,稍稍沉默了一会儿回答说:“吾这成就是一早就有的,并不是之后才修炼出来的。”
    “……也是。”
    卓欢稍稍想了想,轻轻点头。
    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真要成长到连她们都要望尘莫及的高度,他得经历多少事情,又有多少奇遇!
    “那么……”
    容景想了想说:“他是你斩出用来历劫的分丨身?”
    “是。”
    来人稍稍纠正了一下:“不过是历神劫,而非仙劫,吾要就此斩断七情六欲。”
    容景稍稍沉吟,点头道:“原来是轮转王殿下当面,失敬。”
    十殿轮转王,专司各殿解到鬼魂,分别善恶,核定等级,而后决定投生之所,乃是九幽当中,除去一殿秦广王之外,最需要有一颗不浮不动之心的存在重生之种田也要配系统。
    是以斩尽七情六欲之后,方能不为人间种种感情所扰,做到完全的冷眼旁观,精准地衡量是非。
    而秦广王位置尤其重要,一早就已经斩断七情六欲的存在,所以,眼前之人只能是轮转王了。
    这与他正好是完全相反的。
    容景定定地看入了轮转王的双眼,他原本是一柄全没感情的剑,最终拥有了如人一样丰沛的种种感情,并为此欣喜不已,眼前的这位,则是要将自己所拥有的这些感情一一剥离。
    但是在他这个位置上,却也只得如此。
    为一段无望的爱情而死的确要算一段圆满,再眼看着自己痴恋之人幸福美满,自能无所挂碍,斩断一切,今天……他就是来斩断这个过往的。
    “不要哭,要笑。”
    容景轻轻捏了捏卓欢的手,传音道:“一滴眼泪都不能流,否则他有可能前功尽弃。”
    个中曲折,卓欢也已经想明白过来了一些。
    经过了这么多年,她早就不再是最初的那个修真小白,相关魔族种种、九幽种种,虽未必知道所有辛秘,常识总有,而先前容景和轮转王的对话已经足够清晰明白,她自也能得出容景分析出的那个结论。
    “谢谢你。”
    卓欢硬是逼回去了自己那滴激动的泪,绽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来。
    这声谢谢却是非说不可,是由衷的道谢,也是委婉的拒绝,于情于理,她都要助轮转王将这一劫过掉。
    “嗯。”
    轮转王深深看了他们一眼,随即掉头:“再见。”
    回过头去的瞬间,却有一口鬼气真元控制不住地从他嘴角溢了出来。
    有情到极致,为她而亡;无情到极致,杀她证道。
    所以他并没有她们想得那么良善,只要爱情无望,爱人完满便可功成身退,在他最初的计划里,之后是要将她斩杀才能算是彻底斩情的。
    只是先前他就一直狠不下心来,理由有很多种,归结起来就是她们太强势,鬼兵损失会很厉害,得不偿失。
    但自己心中知道,这不过是借口罢了,他与她,境界悬殊,天差地别,真要杀,怎么都杀了。
    眼下这已经是最后一个机会,可他还是抓不住。
    虽然只是分丨身的经历,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却是在他的脑子里生了根,怎么也抹除不掉。
    特别是亲临了之后,看到那滴真挚的晶莹,看到先是死死含住了,最终又逼了回去这么一个过程,看到她,不,是看到了她们心底里丝毫无垢的纯净……他怎么忍心让那双眼睛就此消失了生机,变成什么都没有的虚无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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