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化人们不可以用正常的思维去解读与揣度他们。
    生而有形又尽为虚无的幻象。
    程知远第一次以为杀死了帝辰,但是没有,这一次和太上一起出手,将帝辰碾碎,但对方还是未死,反而引来了第二个幻化人支离疏。
    “你们不生也不死,那么为什么有些人还要逃?”
    这里说的是老莱子。
    支离疏笑了笑:“因为没有必要和夫子交手,很麻烦,不如直接离开。”
    “夫子之妻所做青史,我们要把它抹掉,那是形而下,下中之下的东西。”
    程知远和支离疏对话:“你说史书是下中之下的东西?”
    支离疏:“青史在道之中,或者说本身就是道的体现,万物运转,生杀衰亡,都是道的一种外相,如你我一样,虽然是幻化之辈,但也在无名之道之中,无名之道被命名为有,于是有了你我他,这就是道的残缺相。”
    “所以你明白了吗?史书记述了青史,让世人都明白曾经发生了什么,但是对于道本身,道的永恒变化不需要让人知道,不知道的人浑浑噩噩如此而已,知道的人自然就是知道,但是史书让不知道的人也知道了.....史书毕竟是写给众生看的。”
    “不把很多事情说得清楚,用简陋晦涩的语言描述出来,人们在字里行间所看到的,全都是杀生与诡诈,嫉妒与欺骗,青史落入泥泞之后,就是这样肮脏。”
    “但是夫子之妻所要写的青史不同,那是正史,是可以体现出道的东西,这册史书很危险,危险到我们在全部显化之前,让老莱子前去篡改它。”
    程知远:“能破坏你们未来道路的东西,当然危险了,现在的史书,不早已经被你们篡改的面目全非了么。”
    支离疏:“倒也不能这么说...有些时代还是移动不了的,譬如素王降世的大禹时代.....好了,夫子,我们该做正事了。”
    “把有形而下的器? 塞入有形而上的道之中? 我们要把你送到山的南面,再也不许你回来了。”
    “从此之后? 我们依旧害怕世人看到我们? 而夫子将和太上一样,怕被我们看到了。”
    程知远倒是不急:“你的意思? 像是太上被你们所流放的一样了,可太上明明是自己寻找伏羲而过去的。”
    支离疏笑了:“这样说比较有气势? 因为过去了就和这边不再是一样的人? 从此只能显化固定的形象,而真身在哪里呢,在山的对面,那又是哪里呢.....”
    “你知道吧? 眼角的余光不能看到眼角之后的东西? 但是能看到一点点突出来的部分,这片天地永远在余光的后面,永远只露出一角来,所以世人永远也触及不到。”
    “你和太上都是一样的,是与我们为敌的? 我们是存在于真实之中的虚幻,而你们则是永远不可被见到的真实? 所以太上害怕被我们见到。”
    “世人看破了虚幻,就会触摸到真实? 但人永远看不到背上挂着的帛片.....”
    程知远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不,看得到? 用镜子。”
    支离疏闭上了嘴巴? 顿了一会? 带着玩味的声音道:“太上的幻象是掩饰,而我们的真实则恰恰相反,一座山的阴阳两面如果互相面对面看到了,那么这座山一定是被撕裂了!”
    “你说用镜子,说得好,那么镜子在哪里!黄帝的妃子嫫母创造了铜镜,从此仿照河流的倒影一样看得见真实的自己,但镜子同样有失真的扭曲,你怎么知道那就是你本来的面目呢!”
    程知远一句话都不说,竖起了剑。
    剑刃上映照着支离疏的面容!
    广义的镜子,就是龙素正在书写的真正青史,所以说到底,这些人都不过是一些害怕照镜子的丑陋家伙罢了。
    而狭义的镜子,剑的反光,也可以是镜子。
    支离疏:“商天子三剑杀不死我,即使是含光剑也落不到我的身上....”
    程知远把剑锋转向支离疏。
    支离疏蔑笑了起来。
    “区区说剑....怎么,要向我展示天子剑的本领?神剑喻道之后,还有什么变化?要上决浮云,下斩地纪?哈哈!三天子已出,道路已经走到尽头,说到底,你不过就是一个《杂篇》罢了。”
    “与庚桑楚,徐无鬼,列御寇那些人一样,都是仙人的下等位.....”
    程知远凝聚精神。
    在之前杀帝辰的时候,没有动用这一招,这一招是本来太上要看的第三剑,程知远没有用,并且告诉夫差,也告诉太上,剑术之中只有两剑,一曰赤诚之心,可见大道;一曰肝胆之意,可斩大道。
    那么,这所谓的第三剑又是什么?
    “人间有一个事件.....”
    楚庄王,亦或是楚昭王...总之是一位楚王,楚国被晋国攻打,眼看城破,楚王挥太阿宝剑上阵,顿时天地之间飞沙走石,天雷地裂,剑气肆虐横扫乾坤,所过之处阴阳俱灭,晋军被一剑杀的溃不成军,大败而逃....事后,楚王询问风胡子,问这把剑怎么会这么厉害,风胡子的回应是....
    不是太阿剑强,而是因为太阿乃威道之剑,真正的威来自于人心中的信念,正是因为楚王誓死不退,太阿才得以大显神威。
    信念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实存在。
    程知远现在知道杀不死幻化人们。
    所以这一剑,并不抱着杀人的心思。
    只是抱着“一击”的念头。
    “这一剑不断浮云,不斩地纪,没有赤诚之心,也没有肝胆之意。”
    支离疏虽然不在意程知远抬剑的动作,但是他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决定把程知远先送到山的对面。
    程知远在抬剑的时候,人便已经消失了。
    支离疏放声大笑,连带着占据赵王形体得帝辰也在笑。
    冥冥之中,士成子,郑韩子,老莱子,高丘子....他们这些幻化人,也在笑。
    红阳四分五裂,青阳也消失无踪,太极的两仪不会出现在同一地点,青阳与红阳如果出现在一起,重叠之后,不就又回到混沌蒙昧的古老太阳了么。
    支离疏向后退去,然后他感觉到身子有了变化,他低下头,三寸的剑锋出现在他的心脏上。
    他想幻化而去,但是却失败了,他的身体凝结,随后从幻化之世,开始出现了真身!
    幻化人们都失声了。
    山的对面安安静静,没有青阳升起来,红阳也没有恢复。
    但是那三寸剑锋,却是最大的无声嘲笑!
    剑锋划开了青史,破碎了余光,斩断了虚无,挑开了幻象。
    一剑触及到真实,所有幻化人都被这一剑点住。
    万象开始堕向真实,无尽的呼喊在幻化人之中此起彼伏!
    这就是太上想看的第三剑......
    叫做“目”。
    目者,眼也,见也,注视也。
    是心之符,是肝之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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