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念着她的名字,抬眼对上桃花娇柔的颜色,脑海中浮现的是她绝美的笑靥。
    什么事都不会有,他会好端端地回去。
    时光会证明,她给予的深爱、信任,都值得。
    **
    蒋修染在去往城西别院途中,阿东寻了过来,眉飞色舞地告诉他元娘这几日做了哪些要紧的事:“护国公府中有些人不安生,我跟夫人说了。夫人就说,他们既然站队的意见不统一,那就给他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商议去吧。随后商量过袭夫人,把一家人送到护国寺里袭家老太爷的住处了。”
    蒋修染失笑。那倒是个好地方,袭家老太爷也能在这种时候出一口当初被蒋家打压的恶气了。
    阿东继续道:“您不是要专人保护宁家的人么?夫人也与那边的老爷、太太打过招呼了,说不管何事,都听您和袭大人的就好,不要节外生枝。夫人的二妹在外地过得不如意,眼下有喜了,坚持回到京城安胎,夫人让我另辟了一个别院,命专人照看着呢。”
    宁二娘……蒋修染想到那女子就蹙了蹙眉。过得不如意?那不是活该么?只是到底自己和宁家的名头还会被那女子利用,可也没关系,能容着妾室造反的主母,应该不多,等宁二娘产子之后,那边的主母想收拾她就容易了。
    路上一如所料,遇到了死士伏击。
    他带的人手充裕,另外又有夏易辰留给香芷旋的手下现身协助,很快就解决了。
    夏易辰手里的人,这一段可没少帮他和袭朗。香氏大事小情都兼顾,不肯给夫君一点负担,甚而还能出力帮衬。袭朗之所以对家里那么放心,这也是原由之一。
    元娘呢?
    她关心他,在意他,但是还没到亲密无碍的地步。
    元娘很务实,太清醒,客观来讲,不是很容易受感情左右的人。
    是开头太糟糕,让她对姻缘完全没有憧憬——换了他也会认为,除了他和秦明宇,她并无别的归属。
    成婚之前,他与她只是算得很熟悉的人,但并非郎情妾意。
    成婚之后,他给予什么,她就回报什么。一日一日,是有了情分,但是并非男欢女爱,起码比他以为的男欢女爱还差了点儿什么。
    他耍坏,她会羞涩;他温情脉脉,她会温柔体贴;他冷静自持的时候,她就比他还冷静理智。
    这样的情形,让他心安,也让他失落。
    如果眼下这局面诡异的逆转,他没了活路,元娘可以在香氏的照顾下好端端活下去,也会逐步将他遗忘的吧?
    多年牵挂、爱慕,这情形自然是不能让他满足的,而在如今,为她着想的话,很多时候又觉得是最好。
    趋近袭府别院的时候,他一揽手里缰绳,停了下来。
    有点儿犯嘀咕:傻呵呵地赶回来,有必要么?回来又做什么呢?交代后事还是给她承诺?前者太丧气,后者给不了。
    只说回来看看她?矫情死了。只告诉他爱她?那就是把她当傻瓜了。
    她有什么不明白的?
    元娘那颗心……不是那么容易焐热的。
    他望一望漫天夜雨,感受着一身的冰冷湿气,闭了闭眼,叹息一声。
    ?
    ☆、第175章
    ?  随行的人陪着蒋修染淋了半晌的雨。
    最终是阿东耐不住了,“您是要过去还是回去?”这样的天气,别人无所谓,那个发愣出神的人可是熬不住的,再熬一阵子,明日怕是骨头缝里都冒凉风一般的疼。
    蒋修染睨了他一眼,“废话!”随即一夹马腹,去往城西别院。
    越过外面森冷肃杀的环境,进到别院内,大红灯笼的光火暖融融的,气氛亦是,让人很有一种回家的感受。
    难怪元娘会嫌弃府中的氛围不对了。
    他径自到了垂花门外下了马。
    两名小厮上前来,一个带走他的骏马,一个引他到元娘的住处。
    他进到院落,最先跃入眼帘的是站在廊下遥遥凝望着的她。
    她在等他。
    他唇角轻翘成愉悦的弧度,快步到了她近前。
    宁元娘关切地打量着他,“怎么才回来?很早就听阿东说你要回来了……”说着就留意到了他衣衫尽湿,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快去换身衣物。”
    “嗯。”他随着她进门,视线不离她,看出她清瘦了一点点,原本曼妙的身形都有些单薄了。是为他忧心,还是为着一切忧心所致?
    宁元娘引着他到了室内,转到寝室一角的珠帘后,帮他取出了一叠衣物,又转过身来帮他宽衣。
    蒋修染舒展开双臂,由着她帮自己褪下湿漉漉的外袍。
    “四哥怎么没回来?”她问。
    “他啊,不用回来吧?”能放心,回来也是多一次的离愁,所以不需要回来。他大抵明白袭朗的心思。
    “……也是。”
    “……四嫂呢?在忙什么?”
    宁元娘手势一滞,抬眼看着他,唇畔浮现清浅的却十分欢愉的笑,“四嫂啊,忙着那一群猫猫狗狗呢。”没记错的话,这是他第一次肯正经地唤香芷旋为四嫂。
    蒋修染不自主地笑了,“咱家初七、十五没受委屈吧?”
    宁元娘的笑意浓了一些,“没有。四嫂一直管着元宝呢,不让它欺负咱们的初七、十五,再者元宝整日里陪着寒哥儿玩儿,没工夫管别的。那个小人精,太可爱了。”
    “的确是。”
    宁元娘将他的外袍折了折,放在别处,又帮他褪掉中衣,眼神有些紧张。
    她很怕看到他再添新伤,偏生就看到了。
    手腕往上,有一处很深的刀痕,已经缝合结痂,可在她看来,还是触目惊心。
    她咬住唇,抬眼看着他。
    他却在想着别的事,笑笑地托起她的脸,“你说,我们有了孩子之后,初七、十五会不会像元宝一样,陪着孩子玩儿?”
    她就垂了眼睑,指尖小心翼翼地抚着他的伤疤,低声道:“会的。我相信它们会的。”说着抬了眼睑,“蒋修染,你会让我看到那一天的,是么?”
    只这片刻间,她眼中氤氲着水汽,没了之前的清澈,情绪不复平静。
    他垂眸看了一下她逗留在伤疤上的她的手,这才意识到,她在害怕,她在担心。
    “你……”她指尖至轻柔地抚着他的伤痕,“怎么会……不小心还是对手太强悍?”
    “是我大意。”他说,感觉这答案更好一点儿。
    “是真的么?”宁元娘帮他褪掉中衣,继续道,“上次你和四哥送我们回来,一日我跟含笑说话,含笑也是听赵贺说的,说四哥四嫂他们在路上遇到了死士……情形特别凶险,好多人眼睁睁地看着,四哥能无事,是险中取胜……”她背转身,去给他拿干燥的中衣,“我没亲眼看到你与人厮杀,可是……一定也是分外凶险的吧?……”
    说到这里,她沉默下去,也不转身过来。
    只给他一个僵硬的木然的单薄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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