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胡王已经疯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前面和自己的亲弟弟打生打死,自己的老巢却丢了。而背叛他的是自己最信任的秦陌,占据自己老巢的是自己最倚重的赵兴。
    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是世界上最痛苦的,被世界上最依赖的人扎上一刀子,是世界上最让人绝望的。然而这最痛苦和最绝望的事情,还一起来俩,一起上了。
    现在的林胡王,前有叛军在秦的支持下咄咄逼人,后面又有两个家伙断了自己根基,自己夹在中间,已经陷入了绝境。
    摔了能摔的所有东西,杀了靠近自己的所有人,包括自己最心爱的妃子,林胡王无力的躺在大帐里,仰面朝天,从赵兴出现在自己面前开始回想,最终留着委屈的泪水喃喃自语:“赵兴,感情你一直算计着我啊,林胡,亡在你手啦。”
    一声淡淡的声音响在了林胡王的耳边:“林胡没有亡,有我大秦在,林胡不会亡。”
    林胡王一骨碌爬起来,四处寻找着自己的刀子。在这个时候,还有人敢走近自己的身边,自己绝对不让任何一个人靠近自己,他是在找死,自己必须砍了他。
    一个秦人出现在林胡王的面前,清瘦而沉稳,他冷冷的拢着袖子,看着茫然寻找刀子的林胡王:“你找到刀子,不应该砍我这个准备帮助你的人,而是应该砍向背叛你的秦陌和赵兴,那个真正祸害和背叛你的两个人。”
    “你是谁?”林胡王没有找到自己的刀子,因为在他神情恍惚的时候,他的刀子已经被从人悄悄的偷走了。
    “我叫良,秦国人。”
    “秦良。”林胡王默默的念叨,然后一跳多高,就如同踩了尾巴的鼹鼠,“你就是那个秦良,你就是那个鼓动本都反叛的秦良,我杀了你。”
    是的,这个人就是秦良,是他在林胡王带兵攻打扶施的时候,鼓动本都叛乱,打乱了林胡南下争霸的计划,让林胡内乱自相残杀。是他,在赵兴一把大火后,本来已经可以平息的林胡,在他的全力支持下,继续自相残杀,是他和赵兴虽然目的不同,但是殊途同归的合力,将一个疆域广阔,人口二百多万的强大的林胡,弄得现在四分五裂,人口仅剩下不足四十万,只能苟延残喘的小部族。
    林胡王咬牙切齿的喃喃:“秦人,没有好人啊。”
    秦良一笑:“秦人要生存,要强大,怎么能让卧榻之旁有老虎酣睡呢?怪只能怪你没有好运气,却和一个蒸蒸日上,雄心万丈的强人为邻。”
    听到这样的话,林胡王由暴跳如雷,最终颓丧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又一个平淡的声音响在了大帐之中,这个声音太熟悉,这是他弟弟本都的声音,虽然相隔几年,虽然这个声音不再如原先那样稚嫩,变得沉稳深沉,但那血浓于水的亲情,让他依旧对这个声音熟悉无比。
    “哥哥。”本都再次叫回了原先的称呼。
    “你怎么进来的。”林胡王很迷惑,因为他的大帐一直是壁垒森严,但是现在自己最大的敌人,却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这让林胡王感觉到很迷茫,茫然四顾之间,他看到了自己的大将军,正满脸羞愧的躲在自己的弟弟身后探头探脑。
    被自己的大王看到,这位大将军不得不站出来解释:“大王,我们的根基已经被叛逆者抢占了,我们被隔绝在黄河以北,再也没有任何物资补充。大王,我们不要再自己人打自己人了,我们应该一致对外,夺回我们的根基。”
    林胡王不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满脸绝望的询问:“你也背叛我啦?”
    这个大将军就羞愧的低头,然后又猛的抬起头:“我是林胡人,我绝不会背叛林胡。我迎接本都将军来,是为了让我们林胡人真正的重新壮大。让我们团结起来,夺回我们的根基河套,让我们林胡人,再次强大起来。”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好半天,林胡王才再次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弟弟本都:“团结起来,谁是王?”
    大帐里的所有人,没有人响应他。
    林胡王长叹一声:“我知道,现在不单单是你本都,我的亲弟弟一直坚持我的政策是错的,其实,现在连你们。”一指自己的大将军和各部首领:“也认为本王错了,是吧。”
    大将军站出来,对着林胡王坚定的,嘴里再也没有一丝恭敬的意思,满是责备道:“难道你还不悔悟吗?强大的林胡能走到今天濒临灭亡,难道不是你的错吗?”
    林胡王扫视了一下众人,然后凄苦的道:“你们还没有悔悟,其实,错的依旧是这个本王的弟弟,他才是整个林胡真正灭亡的罪魁祸首。”
    又有人站出来,想要驳斥他,本都却抬起了手,打住了大家的辩驳,给林胡王一个解释的机会。
    林胡王凄苦一笑:“鸟之将死,其鸣也悲,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让我在最后的絮叨絮叨。”然后站起来,就在大帐的中间,背着手踱着脚步,慢慢的诉说着前后。这时候,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高傲的林胡王,就成了一个草原上衰老的老牧民。
    “我们的祖先,从苦寒之地,带领我们南下,寻找水草丰美之处,历经几代人不放弃的,总算是冲进了丰美的河套平原,大家都欢欣鼓舞的幻想的,我们会在这里站稳脚跟,真正的繁衍生息。但是我们在河套,几进几出,根本不能占据那里。直到有一天,一个叫秦陌的年轻人,投奔到了我的帐下。是这个中原人,和他带过来的族人,为我们开拓了土地,种植出来庄稼。是他改变我们那种逐水草而居的习性,让我们慢慢的熟悉了定居,熟悉了生产物资,让我们的将士,肚子里有了吃饱的食物,战马有了增长耐力的豆料,让我们手中有了锋利的弯刀,让那些一直压迫着我们打的秦人,慢慢的被我们压迫去了南面。这一点大家不反对吧。”
    这是大家有目共睹,没有人反对。
    “而那个赵兴的到来,给我们带来中原的人才,他的变革,让我们农耕的地区更加兴旺发达,让我们的骑兵,更加冰封犀利,让一直想要赶我们走的秦人,不得不被动的筑起长城,防备我,这一点,大家也不会反驳吧。”
    没有人反对,想想过去,大家的心情复杂无比,他们心底的良知告诉他们,林胡走到今日,其实是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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