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还当卫佑亲来送亲,难得的沉稳性子竟然也慌了神,忙换了件衣服便要出门,萧毓原本就在,见长兄要出门,拨腿就追,抱着他的大腿不撒手:“阿兄去哪里?我也要去!”
    他都在房里闷了好些日子。
    萧衍心情不好,辛氏便不让他出门淘气,只在萧衍的眼皮子底下老实呆着练武读书。
    萧衍倒是想将这小子从自己的腿上扒拉下来,只不过看他那可怜样子,又想着卫佑与萧绎交好,还未曾见过萧毓,便将他一把捞起来,丢到马上,往永乡客栈而去。
    他到的时候,门口便有两名精壮汉子等着,问清楚是他,便直接引了他前往楼上雅间。
    引他上来的汉子轻叩了两下雅间的门,便有人轻轻将门拉开,萧衍一眼望去,临窗立着的少女腰身细窄,用一条宽腰带束着,更显那腰身不盈一握。不知为何,他面上顿时涌上一层热意。
    军营里长大的男子,自小什么荤笑话没听过?
    甚至萧衍还能跟老兵油子面不改色的调侃。十六岁的时候,还有兵油子准备带他去尝一尝荤,结果到了地界儿他却直接跑了,回头就被那帮老兵油子们取笑:“这是给你的小媳妇儿守身如玉呢?”
    可不是吗?!
    他打小就知道,自己将来是会娶卫初阳的。
    在别的少年郎们还不知道未来岳父家门朝哪开,未来媳妇儿姓甚名谁,长什么模样的时候,他就已经亲眼见证过了自己小媳妇儿小时候的模样。
    现在,曾经只在脑海里想象过的小姑娘转过身来,身姿如玉,长发高束,明眸善睐,微微一笑,张口便道:“衍哥哥,别来无恙乎?”仿佛还是她小时候淘气的模样。
    萧衍觉得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这分别的十多年时光倏忽不见。
    他牵着萧毓走进去,数月烦恼顿时通通抛至脑后,耳边听得萧毓那傻小子喃喃低语:“阿嫂长的真好看……”被他在手上暗暗捏了一下,才老实了。
    “阳儿一个人来?卫伯伯没来吗?”
    卫初阳下巴一点:“喏,还有这个小累赘。”
    卫华这些日子是真学乖了,立刻上前来向萧衍行礼:“姐夫好!”被卫初阳在脑门上敲了一记:“瞎叫什么?”
    萧毓立刻帮腔:“他也没叫错嘛。”
    卫初阳眼睛都瞪大了,本来心里记挂着家里,一路上带着卫华赶路就已经够糟心的了,她也曾几次三番与侍卫头领商议,让他们护送卫华直接前往新甸,她自己潜往长安去瞧一瞧。都被侍卫们给拼死拦住了。
    ——这是卫佑临行前一再交待的。
    哪知道到了衡阳,竟然又瞧见了个跟卫华年纪相仿的小萝卜头,而且……上来就跟她唱反调。
    她顿时眉头皱的死紧,盯了那小子一眼,没想到萧毓完全不怕生,还绕着她转了一圈,十分惊叹:“怎么阿嫂跟奶妈妈说的不一样?”不是应该很温柔的吗?怎的瞧着有点凶呢?长的倒是十分好看呢!
    卫华暗底里给萧毓点了个赞:胆子真大!这小子在阿姐面前也敢放肆呢!
    萧衍还当卫初阳这是女儿家心思,有点羞涩了呢,所以才在未成亲前不愿意让这小家伙唤他姐夫,唇边顿时涌上一丝笑影来,又死命压住了,生怕臊着了卫初阳。
    他哪里知道,卫大小姐她……根本就是个没羞没臊的性子。
    不让卫华称他姐夫,并非是因着未成亲而有点害羞,而是她根本就是另有打算。
    “我此次前来,是奉了家父之命,前来退亲的!”
    这次换卫华眼睛瞪大了,瞧瞧萧衍瞬间严肃下来的脸,再瞧瞧他家阿姐倒不似说笑,一句话脱口而出:“阿姐,你是不是记错了?爹娘让你来成亲的,嫁衣都带了,怎么成退亲了?”
    卫初阳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好不容易艰难咽下,这才剜了卫华一眼:“你当时困了,听错了!”
    萧衍目中露出若有所思的光芒来。
    按说平日卫华在卫初阳面前就跟个小鹌鹑似的,很乖的缩着。但今日此事却是大事,他与父母临别当夜,卫夫人再三叮嘱他:你是小男子汉,以后你阿姐与卫家就靠你来顶门立户了。无论何地何地,一定要护着你阿姐!
    在他的心里,阿姐成亲这是大事,况且这姐夫瞧着高大俊朗,瞧来十分和善,更难得还牵着个胆子很大的未来或可发展成为小伙伴的同龄人,真是不错。因此便犯了倔劲,还梗着小脖子与卫初阳争辩:“阿姐不信,请了钟叔叔来问问,爹娘明明是让钟叔叔送阿姐来成亲的!”
    卫初阳拍死他的心都有了!
    怎么当初在肚子里就没将这货人道毁灭呢?
    若是知道未来的某一天,她会有被这货拆台的机会,从很早以前,她就一定不顾良心的谴责,与师尊的教导,将这货及早消灭的!
    现在……似乎有点晚了。
    萧衍就坐在她对面,朝着她温温和和的笑,还一脸“我就知道你淘气,多少年没见上来就戏弄我……不过我不在乎我都包容你”的表情,八百年难得脸红的卫大小姐……居然脸红了。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卫初阳是从离开长安就有了退婚的打算的。
    她也知道田西是什么人,只要真宗帝在世一日,这太监就能风光一日。
    卫家已经大祸临头,难道还要祸及他人?
    见到萧衍的瞬间,她还能记起小时候萧衍带着她玩耍的样子,没想到多年过去了,除了当年的白胖团子瘦了下来之外,脸上那温暖的笑意一如当年。
    他已经父母双亡了,自己何苦还要让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之下,引祸上身呢?
    她将路上多日未洗的手帕团成一团,塞到了卫华嘴里,将这小子双腕朝后一声,腕上扎袖子的丝绦便是最好的绳子。
    萧家兄弟俩眼睁睁看着她三两下利索的将卫华塞住了嘴,捆了起来,从后脖领子提了起来,招呼房里立着的两名护卫:“带到外面去,别妨碍我谈话。”
    萧毓迅速将辛氏灌输的“长嫂如母,你阿嫂进了门定然会很疼爱你”的想法丢到了脑后,暗自嘀咕:这么凶的长嫂,出手又快,瞧这模样倒好似个练家子,以后进门……只求她不这么对待我就好了!
    卫初阳捆完了,才想起面前还有一只小家伙,也不知道自己这行为给别人家的孩子没有没造成什么伤害。特别是……听说这一只还是自小父母双亡,别是心灵很脆弱吧?
    她勉强自己露出一个十分亲切和善的笑容来:“毓哥儿要不要去隔壁同华哥儿一起玩会儿?”
    萧毓:……捆着了那样,玩什么?怎么玩?
    不过他十分明智的没敢反驳,小心翼翼的点点头,还特别有礼貌的向卫初阳告辞:“阿嫂跟阿兄好好聊天,我……我去隔壁寻华哥儿……玩……”
    他已经有预感:阿嫂很有可能……是个母夜叉。
    萧衍还未成亲,萧毓就已经在心里深深的为他未来的婚姻生活发愁了。
    两只小的被卫初阳打发了,侍卫也被她挥退,从头至尾,萧衍都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卫初阳的一切举动,他都未曾发表反对意见。这使得卫初阳多日紧绷的心弦终于稍得片刻松驰。
    她也不瞒他,开门见山便道:“我与衍哥哥的亲事,乃是家父与萧伯伯在世时订的,原本我是不应该来提退亲的。只是我家在朝中得罪了人,大祸临头,自家都保不住了,却是不敢带累你家。这亲事,依我说不如就退了,大家各自过活。”
    桌上的匣子被轻轻推至萧衍面前,他打开来瞧,却是当初两家父母写下的婚书,以及庚帖,最上面压着一块玉佩,却是当年的订亲信物。
    萧衍轻轻合上匣子,又原样推了回去:“此事我不同意!无论走到天边,你都是我萧家妇!”
    他这话极轻极柔,就像在安抚不懂事的小孩子,细想起来,就跟小时候哄着闹腾的她一模一样,却又暗含着从容不迫的决心,不容反驳。
    卫初阳没辙了。
    退亲这种事,也不是动武就能解决的。
    更何况她还想着,及早安顿好了卫华,自己潜往长安城,瞧一瞧父母安危呢。
    “衍哥哥……这事儿,你再考虑考虑?算我求你了,咱们将亲事退了,还是世交,亦可当亲戚走动。”
    卫佑与萧绎是过命的生死袍泽兄弟,就算是让卫初阳将萧衍当兄长般敬爱,她也没什么意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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