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在私底下感叹过,果然还是亲生的父子,这样也要护着。
    她原来觉得富有天下之人,一定胸怀广广阔,心藏万民,可如今看来,这天下之主,和田舍郎也没有什么区别,心中都只有容得下那小小的一亩叁分地。
    在说这话的时候,十六手上还在不停地揉着饼。李玄慈近来口味被养得越发叼了,不是她做不是他亲手做的胡饼,没有撒她亲自用慢火烘得香喷喷的芝麻,不给他切成大小适中的薄片儿,就不肯吃。
    好在他虽然嘴叼,钱袋子却十分大方,如今更与十六养成了默契,只要接了吃食,下一刻便会从袖中随手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非常痛快地往她手上一扔。
    因此即便费心些,十六也还是乐意的,每次都和过冬的松鼠一样往身上藏。
    李玄慈没有答话,只是静静看着十六随着揉面的动作而微喘,额上沁了细细的汗。
    本来就如水蜜桃一样绒绒的脸蛋,此刻更像蒙了层露珠,透着粉,叫人想咬一口,狠狠吸吮丰盈的汁液。一缕本来束好的发丝落了下来,搭在眼睛上面,随着她的动作一跳一跳的。
    在他自己都未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伸手将那缕发丝轻轻地挽回了她的耳后,如同接住一片春日里飞落的花瓣。
    十六倒未在意,抬起手臂用袖子抹了把脸,转头看他,眼睛微微眯成月牙的模样,笑着说了句,“你心还挺细。”
    比大姑娘还大姑娘,要是她的师兄们,别说是头发掉下来了,只要头不掉下来,哪儿掉下来,他们都不会在意的。
    当然这话十六只敢放在心里,半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李玄慈却收回手,又变回那副冷淡的模样,只有背后他握紧了手、指尖轻轻捻动的样子,才出卖了一二分心绪。
    “你以为皇帝真一点风都没听到?”
    他目光冷淡,语气中的讽刺浅显得如同浮出水面的冰棱一角。
    “消息传递要经过军中,数量如此庞大的灭门案,还将自己的府邸作为的藏尸之地,所需的人力物力财力,动静绝不会小。何况就是老皇帝真的病到察觉不了,大皇子为了邀功谄媚,也会忍不住去他面前卖乖。”
    “不过就是不想亲自去做这下这腌臜事,脏了自己的手,所以睁只眼闭只眼罢了,你看他对大皇子突然的宠信,就知道他心里其实满意得很。只有那个蠢货,还不知道自己被亲生父亲当成一条狗驱使。”
    十六果然不懂,她没有亲人,可难道天底下的亲人都是这样的吗?
    她有些无言,又问道:那皇上会怎么处置大皇子呢?”
    李玄慈冷笑道:“不出明日,定会有结果了。如今的沉默,不过是想着如何将自己洗刷得更干净一些罢了。”
    果然,甚至还不到子时,当日下午便传出了消息。
    据说这背后都是妖女鼓动,借助天狗之祸。大行妖术,蛊惑人心,妄图颠覆王权,且颇有些奇淫巧技,能施幻术,能惑人心。
    大皇子就是她以术法迷惑了心智,被操纵着才做出这些事情来的。
    十六在心中暗暗撇嘴,人还没进宫门呢,审问都还没有审问过,这些话便传了出来,背后究竟是谁在放出消息也就可想而知了。
    或许是她的表情太过于明显,李玄慈看了看她那样子,逗了她一句,“想去看戏吗?”
    “想!”
    十六自然无有不应,她自小女扮男装,也算是个演戏的好手。就算唱不了那花旦,武生,青衣,老旦,丑角,总得有她一个位子。
    可如今见了高手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天家父子演起戏来,那才叫个人模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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