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刘七巧倒是一早就看出来了,那个国公夫人,从进门开始,脸上便没有一丝一毫的伤心之色,如果说有的话,多半也是装出来的。再说方才那个来报信的下人,从国公府到王府,大抵要小半个时辰的路程,可是国公夫人才坐下没半柱香时间,就跟着来报信了。这明摆着就是前后脚出门的。
    索性王妃也没有强留她们,将她们一路送到了门口。刘七巧只扶着王妃往回去,一边走一边道:“太太你看诚国公家的架势,只怕对大少奶奶也不过如此了。”
    王妃只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是听菁丫头回来说了才知道的,原来她的姨娘是国公府老太君的外侄女,家里落了难,年纪大了也找不到一门亲事,后来老太君没办法,就给了国公老爷当妾,那时候国公夫人正好生不出儿子,所以差点儿没气个半死。后来国公府人好容易生了儿子出来,对这件事也就看淡了,这位姨太太进门之后,也一直没有身孕,好容易到了徐娘半老的年纪,才生下了大少奶奶,自己没两年就撒手了,所以大少奶奶一直是在老太君跟前长大的。”
    按照王妃这么说,那这国公夫人对大少奶奶,别说是有嫡母的情分,便是能给她一个好脸色看,只怕也是装出来的。
    刘七巧只想了想,才小声开口道:“大少奶奶走之前,曾跟我说过一句话,我那时候没想明白,如今虽然也还是没明白的,倒是先同太太你说一声,好歹考量考量是什么意思。”
    王妃闻言,也觉得疑惑了起来,只问刘七巧道:“她倒是有什么话,别人不说,单单只交代给了你。”
    刘七巧低下头,也有些不好椅子,只开口道:“她别的倒是没说什么,就是说,让我提醒着世子爷,将来不要再娶诚国公府的姑娘了。”
    王妃只默默听在耳中,心里也有些奇怪,只开口道:“她倒是多心了,如今诚国公家,也没有什么适龄的姑娘,我听着他们家的大姑娘,今年也刚刚才十二岁,连谈婚论嫁的年纪还没到呢。”
    刘七巧见王妃这么说,也放下心来,只笑道:“那倒是大少奶奶多心了,不过我瞧着世子爷这次是真伤心了,这娶妻纳妾的事情,只怕还是要再等一阵子了。”
    王妃只点了点头道:“罢了,如今我也不强求他了,等过些日子再提吧。”
    刘七巧和杜若在王府呆了一整个上午,下午回杜家的时候,正巧就瞧见杜二老爷下值回来,刘七巧只随口问道:“二叔,今儿诚国公府有没有去太医院请大夫?”
    杜二老爷只想了想道:“下午未时的时候,确实有人过来,请了陈太医过去。”
    刘七巧只笑了笑,不禁摇头,这国公夫人也当真是个笨的,便是要做戏,这戏也要做整套的,一早上就说病了,只拖到了下午才去请太医,要是真病了,只怕人都要咽气了。
    “瞧见了吧?我说诚国公夫人心里有鬼吧。”
    杜若见什么事情都被刘七巧猜了一个正着,只笑道:“娘子,你不光可以做稳婆,还可以做捕快。”
    刘七巧只笑着道:“那你就是我刘大捕快的小跟班。”
    刘七巧进门的时候,杜文韬正抱着他的头号奶娘吃奶,听见外头丫鬟们齐声喊奶奶,小脑瓜子也跟着昂起来看了一圈。绿柳她嫂子见了,只侧了侧身子,把□□往他嘴里一塞,不让他往外头看去,杜文韬见自己没辙了,也只好乖乖的吃起奶来了。
    赵奶娘在一旁给他做小衣裳,见了杜文韬这机灵劲儿,只笑着道:“你这个小家伙,越发乖了,知道你娘回来了,又想着蹭奶去了?”
    杜文韬哪里去听赵奶娘的话,只一个劲的吧嗒吧嗒吃奶。
    刘七巧匆匆回房洗了一个澡,换上干净衣服,见杜文韬在哪儿喝奶喝的欢,便笑着道:“今儿你倒是看上去老实的很。”
    杜若这时候也洗了从房里出来,见杜文韬已经吃好了奶,嘴里噗噜噗噜的吐泡泡,便欢欢喜喜的要上去抱,赵奶娘只急忙拦住了道:“大爷今儿还是别抱孩子了,王府今儿办丧事,可别沾了不好的东西回来,沾到了哥儿身上,他晚上就睡不安稳了。”
    刘七巧虽然知道这不知又是赵奶娘从哪儿听到的老迷信,不过刘七巧还是给杜若使了一个颜色,让杜若别上去抱孩子了,省得半夜杜文韬要是又哭起来,赵奶娘又是一番讲究。
    杜若见刘七巧这么吩咐,自然也就老老实实的不伸手去抱了,只远远的逗了逗杜文韬,回小书房里头继续整理医案。刘七巧跟着杜若一起进去,一边为他磨墨,一边问道:“我瞧着王妃精气神实在不好,上回你给她看的时候,是开的什么药?”
    “王妃这个症状,是典型的阴阳两虚,五心烦热,上热下寒,我已经给她开了药调理,她只说睡觉是能睡好一些了,但是最近王府事情多,只怕她也睡不着了,我开的方子也要再调节一下。”
    刘七巧一听,这不就是典型的更年期综合症吗?不过可能是因为王妃身子受到过大创,所以连更年期都提前了。
    ☆、374|7.26|
    刘七巧听杜若这么说,也是叹了一口气,又道:“总之一句话,心病还需心药医,太太的病其实也是因为这些事情闹的。从前年太太有了生孕到现在,王府发生了多少事情,桩桩件件,那个是不要太太操心的,好容易等世子爷娶了媳妇,本以为有安生日子过了,谁知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杜若放下手中的笔,只拧眉想了想道:“娘子,你也少为王府的事情操心啦,其实恭王府现在还没到艰难的时候,你们女人家,总是把子嗣问题看的太重了,世子爷如今不过二十四岁,也只比我大了两岁,我不也就是今年才有了子嗣的吗?再说了,这世道若是女子成了寡妇,再嫁就难了,可男子续弦,还是像恭王府这样的人家,那也是轻巧容易的事情,你就放下一万个心好了!”
    刘七巧看了一眼杜若,怎么听都觉得他这话里头有些酸溜溜的,只笑着道:“怎么啦?我关心恭王府的事情,你不高兴了?”
    杜若只低下头,继续翻看医案,装□□理不理的样子:“没有啊,哪有不开心了。”
    刘七巧只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道:“还说没有,小心眼。”
    杜若还是硬着头皮不说话,刘七巧只上前,从身后抱着他道:“我关心王府的事情,主要还是因为太太,要不是太太的帮助,我们两人怎么能走到一块呢,我知道你心里对那些破事儿不开心,你气也赌了,酒也喝了,病也发了,反正如今大少奶奶去了,世子爷迟早还是要再续弦的,大不了到时候你再赌一次气,喝一回酒,病一回?”
    杜若见刘七巧这么说,只撇过头,堵住了她的唇瓣,亲吻了起来。过了良久,杜若才放开了她道:“我没你说的那么小心眼,我只是觉得,如果放下世子爷的子嗣问题,其实恭王府的现状还是很不错的,王爷手握兵权,得皇上重用,世子爷又是少年将才,不可多得。”
    “这句话倒是说的像些人话了。”刘七巧只笑着,松开了杜若,搬了一张椅子,在他的旁边也坐了下来,拿了一本空白的册子开始写了起来。
    杜若凑过来看了一眼,只见刘七巧在上面写了教案两个字,杜若只好奇问道:“娘子,你写教案,是打算做什么的?”
    刘七巧只笑着道:“宝育堂要开业,虽然我们原来宝善堂的稳婆有十七八个,但是她们都是各凭经验接生的,并没有系统的培训,我想把她们给集合起来,一起上几堂课,然后互相切磋一下技术,这样我也好放心。”
    杜若只开口道:“那些个婆子,平常都是按照区域划分,挂靠在各个分号的,其实有些也不是家养的奴才,不过就是挂上了宝善堂的牌子,请得人更多些,当时进来的时候,二叔都有一一查问,很多婆子都已经在杜家干了十几年了。还有七八个是家养的奴才,后来精通了接生的技术之后,就专门出门给人接生,也不在府上服侍了,贺妈妈和周妈妈就都是的。”
    刘七巧只一边记录,一边道:“贺妈妈和周妈妈我都见过,贺妈妈的技术已经很好了,胆大心细,我倒是不担心了,前一阵子我连刮宫术都教给她了。周妈妈是一个求稳的人,话不多,但是我看的出来,技术还是很好的,其他的妈妈,过年的时候回来领赏银的时候见过,倒是没怎么留心。”
    刘七巧想着只放下了笔,继续道:“前阵子听贺妈妈说,去年一年,宝善堂的产妇出去接生的,已经没有遇上一尸两命的事情了,有几个是产妇大出血没保住,但孩子保住了的,真正孩子没了,大人保住了的,反而很少。”这也是刘七巧觉得在古代比较残酷的一点,虽然刘七巧觉得孩子的生命也很重要,但是在两者矛盾的情况下,作为一个大夫,刘七巧会义无反顾的选择保住母亲的生命。孩子可以再有,但是大人没了,就真的没了。可是大多数男人觉得,大人没了,不过就是换一个老婆的事情,似乎对他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而孩子、子嗣,才是他最重要的根本。
    第二日一早,刘七巧并没有去王府,而是让紫苏有跑了一趟,去看看王妃的身子,紫苏只回来道:“奶奶放心,现在大少奶奶的丧尸是二太太管着,太太今儿在青莲院休息着。老祖宗那边,我也去问了,最近身子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了,就还是伤心,没什么精气神。”
    刘七巧闻言,也略略放心了下来,只听外面小丫鬟急忙忙的跑进来道:“紫苏姐姐大喜,紫苏姐姐大喜了。”
    紫苏只莫名其妙的看着那小丫鬟,问道:“在奶奶跟前,你也这般咋咋呼呼的,我有什么大喜的?你倒是说来听听?”
    那小丫鬟只急忙上前,向刘七巧行了一个礼,回道:“奶奶恕罪,奴婢就是一时高兴,差点儿坏了规矩。”
    刘七巧只笑着道:“有什么高兴事儿,你说出来,让我也一起高兴高兴。”
    那小丫鬟只笑着道:“回奶奶,刚才李妈妈进来了,带着好些东西,说是要来奶奶这边向奶奶提亲,要了紫苏姐姐。”
    紫苏闻言,脸顿时就通红了起来,只问道:“你可别在外头瞎说,万一不是我出门可臊死了。”
    刘七巧忙道:“是了是了,怎么可能不是呢,我差点儿忘了,上回我回家的时候,我娘说起这事儿,说你现在已经跟了我了,按规矩不能去刘家提亲,所以我娘才让李妈妈上我这儿提亲的。”刘七巧只说着,又吩咐那丫鬟道:“你快下去沏茶,备一些小点心,一会儿我们等着李妈妈过来。”
    小丫鬟只点头离去,留下紫苏还在厅里头发愣,刘七巧见了,只笑道:“怎么?你不进房躲一躲,还想见见自己的婆婆?”
    紫苏只臊的脸立马就红了起来,福了福身子先回房躲起来了。
    果然没过了多久,外头小丫鬟来传话说,李妈妈已经到了门口了。刘七巧只让连翘亲自迎了出来,在厅中等着。李妈妈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手里捧着一个首饰盒,另外头的院子里,四个小厮扛着两只大箱子进来,送到厅里才退了出去。
    李妈妈只向刘七巧福了福身子,开口道:“奶奶,不瞒你笑话,这些便是我给春生存了娶媳妇用的,我这辈子就他一个儿子,也不想亏待了他。”
    李妈妈说着,只喊了身后的小丫鬟上前,小丫鬟把手里的锦盒呈给了连翘,又弯腰去开那两个箱子,刘七巧见里头放着面料、布匹、还有几个卷轴,两样古董器皿,虽然这些东西对杜家来说,是再寻常不过的,但是刘七巧知道,这些肯定是李妈妈压箱底的东西了。
    连翘打开首饰盒,里面是一套赤金头面,虽然做工一般,但是用料倒是十足,而且是新炸过的,亮澄澄的。刘七巧心道,怪不得说有钱人家的管家能抵上个乡下小地主,真是一点儿也没错。
    刘七巧只笑着道:“倒让妈妈破费了,还去准备这些东西,我原本是觉得,紫苏她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她爹娘死的早,我说什么也不能亏待了她,定然是要让她明媒正娶的,其实嫁妆,我一早也给她准备好了,不过如今瞧着李妈妈您这手笔,少不得我这儿还得添补点了。”刘七巧只玩笑道。
    李妈妈闻言,也只笑了起来道:“奶奶说什么玩话呢,说起来这些东西,也都是主子们平日里赏的,我也不懂值钱不值钱,不过就是压箱底罢了,按理说,原还是要请个媒人来提亲,可我心里想着,不如我亲自往少奶奶这儿跑一趟算了,我也许久没往少奶奶院子里来了,正好来看看少奶奶和哥儿。”
    “李妈妈,你平常事情忙,我这边走动的少也是常事儿,难得今儿来了,留下来用个午膳再走,正巧我们俩个把紫苏的婚事定一定,眼看着就要入秋了,早些办了,你也好早些抱孙子。”
    刘七巧这一席话说的李妈妈眉开眼笑的,只跟着道:“少奶奶要是能这么想,那可太好了,我们家春生也二十多了,看着大少爷如今都抱了儿子了,那傻小子可眼馋的很呢!只是前阵子少奶奶怀着孩子,我们便是再着急,也要等奶奶身子恢复利索了,才能提这个事儿。”
    “李妈妈你放心吧,其实我一早就想着这事情呢,紫苏比我大上半岁,按例说我这都生了,她才成亲也是晚了。”
    李妈妈只急忙摆手道:“那到不晚,正经大户人家,把丫鬟留到个十八二十也是有的,是奶奶你宽厚,为下人着想呢!”
    ☆、375|7.26|
    因为今儿留了李妈妈在百草院用午膳,所以刘七巧没有去如意居用午膳,杜太太还命人送了两个菜过来,说是特意赏给李妈妈的。李妈妈瞧着服侍的人里头没有紫苏,知道紫苏定然是脸皮子薄,不敢出来,只小声对刘七巧说:“奶奶,不如喊了紫苏和其他姑娘一起来吃吧,这一桌子的菜,我们两个也吃不完。”
    刘七巧明白李妈妈的意思,只怕其他姑娘就是个陪衬,她心里就想着紫苏能陪她吃饭呢!刘七巧只笑着道:“连翘,你去喊了紫苏过来一起吃饭,今儿李妈妈发话了,你们两个可都要当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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