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中洲,百断山脉附近。
    一支约莫百人的商队,行走在茫茫的大山之中,冒着滂沱的雨水,艰难的前进着。
    许多人都受了伤,马车之上也也着爪痕,外加上商队之中那低迷的士气,可以断定这支商队在先前,应该是遭遇到了灵兽的袭击。
    商队之中有凡人也有修士,并且商队明显有分为不同家族的痕迹。
    这应该是一次诸多家族的联合行商。
    “吼——”
    兽群的吼叫之声出现,让原本就神经紧绷的商队,快速的作出了反应。
    “快逃!!”
    “不要在意货物了。”
    “这不是我们可以抵御的!!”一时之间,商队之中的凡人,修士皆是纷纷向着森林逃去。
    灵兽群足足肆虐了一个多时辰,这才离去。
    月影和丫鬟相互搀扶着,走出雨林。
    她们浑身泥泞,狼狈不堪,丫鬟脸上更有青紫色,显然是奔逃的时候,撞到了什么地方。
    “小姐……”她被吓破了胆,死亡离她如此之近,走路的时候身躯都在颤抖着。
    月影拍拍她的手,权作安慰。
    但事实上,她也是脸色煞白。
    一路上,尸体遍地,血流于野。
    破烂的车轮,惨死的凡人,还有拉车的马匹、修士的尸体,横在商道上。
    随着幸存的人们渐渐聚集到一起,呻吟声、哀嚎声、哭泣声,响成一片。
    “姬九,能见到你实在太好了。刚刚在雨林中,谢谢你替我们引走了一头灵兽。”在人群中,月影发现了姬九,主动道谢。
    “这没有什么,我向来有恩必报。林家小姐,救你的不是我,而是你曾经的善行。”姬九道。
    “对了,姬九,你有没有看到五叔?”月影问道,神情焦急,“我找遍了,都还未发现他。”
    月影自然无法找到五叔,因为这位名为五叔的修士,早已被姬九给暗中解决掉了。
    “小姐勿忧,五叔乃是凤初第三境的修士,身手不凡。说不定正在回来的路上。”姬九劝慰道。
    “但愿如此。”月影眉头紧锁,心中的不安越加浓重。
    那边,商队首领站到高处,喊道:“大家听着,这里的血腥味将很快引来其他的灵兽群。我们必须尽快撤离。大家动作快点,能带的货物,尽量带上。搬不动的,必须舍弃。一炷香的时间内,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危险还未有过去,众人只得强振精神,将悲痛按捺在心中,忙碌起来。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我的血还在流……”
    许多人在哭嚎,寻求他人的帮助,甚至愿意付出平日间根本不可能付出的代价,可是到了最后他们全都被无情的抛弃了。
    绝望的凡人们看到,月影之际,皆是露出一抹希望之色,“林小姐,求您行行好……”
    “求求你,救救我。”
    月影脚步迟疑,双唇颤抖,脸上白得毫无血色,目光慌乱游离。
    山风吹拂她的绿色裙衫,她发鬓缭乱,柔弱得好像是风雨中的小草。
    “林家小姐,快走吧。现在不是你发善心的时候。”姬九走到她的身边,扶住她的胳膊,强行带着她往前走。
    平日里如麻雀般叽叽喳喳的丫鬟,此时也闭嘴不言,闷头赶路,腿脚发颤。
    “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姬九语气柔和。
    月影捂住心口,不断地深呼吸。
    血腥气扑鼻而来,她浑身都被汗水湿透,山风一吹,她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个寒颤之后,月影的呼吸渐渐地平缓下来。
    继续走了十多步,她不再大口呼吸。
    三十步之后,她合上嘴,鼻息也不再浓重。五十多步之后,她的脚步重新显得有力起来,不需要姬九再搀扶。
    山道陡峭向上延伸,她走到一个坡上,一阵山风吹来,彻底吹乱了她的发鬓。
    她伸出手来,一边走一边整理。
    当她将发髻重新整理整齐之后,她的目光中的迷茫、惊惧、担忧都消褪了,只剩下坚定之色。
    “谢谢。”她对姬九道。
    姬九点点头,松开搀扶她的手。
    站在坡上,她缓缓地停下脚步,回望了身后一眼。
    “你知道吗?这是我从出生以来,走过的最艰难的一段路。”她幽幽地叹息着,脸色仍白,声音轻柔无比。
    姬九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这就是月影吗?果然不愧补天宫的嫡传弟子,即使修为与记忆沉寂,化身为凡人,依旧可以有这一般的表现。
    至于姬九是如何发现对方的身份的,那便是牵扯到他偷学的驳杂功法之中的一项了。
    这一段路,是普通的山道,也是艰难焦灼的心路,月影咬住牙关,没有倒下,坚强地走过来。
    仿佛在一瞬间,她成熟起来。
    姬九忽然轻笑起来,目光深邃地看向月影:“林家小姐,你心地善良,为什么不去救助那些被抛弃的人呢?”
    这话换来丫鬟的怒目瞪视。
    月影苦涩一笑:“如果我能救得了他们,必定会出手的。可惜我就算尽全力,也救不了这些人。”
    “呵呵呵。”姬九朗声一笑,“这就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了。不理智的善良,都是犯罪。你虽是凡人,却令我敬佩。林家小姐,人生之路,风雨很多,有时候路途泥泞得很,只要做到力所能及这四个字,就可以心安理得了。”
    月影看向姬九,美目中波光一转。
    早在最初遇见之时,她就隐隐猜测到,姬九并非凡人。刚刚姬九的话音,更叫她确认了这一点。
    在她的认知中,她给予对方食物,疗伤的地方,这些只能是小恩小惠,但却赢得了对方认同和欣赏。
    先是在古矿之中,救下素未谋面的自己,然后是帮助自己赚钱,刚刚又是救助自己性命。
    自己一个弱女子,货物也损失了大半,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呢?
    没有!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却仍旧站在自己身旁。
    仅仅只是这个动作,就知道他虽然神秘,但品性纯良正直,心中藏着真善美。
    碰到他,是自己的幸运。
    念及于此,月影的心中不由地泛起感动的涟漪,她深深的凝视姬九,诚挚地道。
    “谢谢。”
    虽然只有两个字,却流露出她内心深深的感激之情。
    若是让月影知道,几乎所有的灾难都是姬九一手导演的。不知道她又会是什么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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