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不入阵的。”汪子安落在金桥上,身后传来了薛恶虎的话。
    “怎么,想篡大师兄的位子啊?”汪子安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双手一撮,将金庭仙光挥洒开来,如同披上金霞仙衣,护住自身。
    “有那功夫还是想想如何保全自身吧!
    “待会遇危,我可不一定救得了你。”
    薛恶虎:“......”
    心内无语,但还是学着汪子安的模样,以金庭仙光护住自身。
    “走。”看到前方的广成子等几位阐教金仙已经走远,快要到达阵门前,汪子安低喝一声,足下云光托着两人前行。
    有意无意间,三代弟子皆是跟在了几位师门长辈的身后,汪子安也不例外。
    而他跟随的自然是最熟悉的云中子。
    “入阵。”
    转眼功夫,来到阵门前,内里人影幢幢,喊杀声不断传出。
    云中子一拍额头,现了洁白如絮的云光庆云,内中道果沉浮,将手一指,庆云轰然散开,如同无数小彗星甩着尾巴,侵入阵中,循着阐教众人气机而去。
    拂尘一甩,卷起身后的雷震子、汪子安、薛恶虎三人,踏入阵中。
    万仙阵,顾名思义,是由上万仙家摆下,具体功能不知,只知道阵中可能藏有其他阵法。
    而太极金桥虽然将万仙阵定住,使其无法运转,但对其内分散于各处的阵法影响却并不大,再加上阵中截教弟子太多,就算是失去阵法之利,单单是群仙人数,已足以甩阐教八条街了。
    当然,人数并不能决定一切。
    在云中子带着几人化光入阵之后,其中一处阵法感应不凡气机,自主传出吞噬之力,将云中子化作的云光吞下。而云中子也不抵抗,任由阵法将他吸走。
    天旋地转,景象大变,云中子法力应激而动,接连数声巨响,云光流火,仙光妖气已是撞在一处。
    “出来帮忙了。”把袖一抖,汪子安三人已是落地。
    一见此处,汪子安神色便是一动。
    九轮骄阳悬于当空,散发刺目红光,身下火海翻腾,不时有焰火跳动,天上地下,一片火红。
    “九烈焚川阵。”汪子安说出了这处阵法的名字。
    “哦?你认识此阵?”一道赤红身影自天中显现,烈阳簇拥,宛如大日主宰,在其出现的瞬间,周遭火焰也仿佛有了灵性,越发活跃。
    但汪子安等人还是感受到了那股深藏的妖气。
    “若是罗宣摆下此阵,说不得我要忌惮一二,但凭你这妖仙之躯、真仙境界,竟然将我等一同引入,真是不知死活。”汪子安已看清了对面那人境界。
    “你是汪子安?”略一思忖,这道面色发红、赤须赤发的中年道人已是猜出了汪子安的身份,紧跟着面色便是一变,忙把阵法催动。
    “九烈焚川,杀。”
    周遭火光齐齐暴动,九轮烈阳接连砸落,身下火海腾起大浪,往四人扑来。
    “站的那么高,是要让我仰视你么?给我下来。”汪子安元神一运,现了太虚空洞,任他什么红光火气来到身周十丈,就尽数散入深邃、幽暗的空洞之中,再把法力一引,顶上伸出一纯金色元气大手,虚虚一抓,中年道人身形不稳,从半空摔落。
    但在摔下途中,元神已是现出,一样的丙火元神,一样的神通法术,元神变化,凝成一柄两头尖尖的火红短刀,比之先前王蛟使出的少了变化,却多了狂暴威力。
    “火,炎,焱,三阳炼邪刀。”
    火红刀光焚山裂海,疾斩而下。
    “同样的把戏,不要在我面前使两遍。”汪子安把肩一晃,祭起水遁,铺天盖地的玄色浪潮淹向阵中八方,元神短刀首当其冲,当即被冲散了其上火光。
    “斩。”
    元神中金葫口吐神光,顺着眉心激射而出,落在短刀之上,只闻一声惨叫,短刀化作点点火光散去。
    “不错。”自始至终,云中子就在一旁看着,等这主阵之人身死后,才轻抚长须,把袖一挥,眼前的烈阳火海已是不见,取而代之地则是一面尚未练成的阵图。
    “你的战利品。”
    汪子安也不客气,双手一撮,把这阵图碾碎,作为阵眼的烈阳之气尽数归入空洞之中。
    “黄龙道兄陷危,先去救他。”云中子循着先前散开的云光指引,感应气机,纵起遁光,带着几人来到了另一处空间。
    “黄龙真人,纳命来。”
    刚一落地,就听到了熟悉声音。
    “金光仙,你不过仗着四象阵逞凶,看贫道如何...哎呦。”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先前黄龙真人在汜水关阵中,以一挑二之言引动金光仙嗔念,此时两人遇上,金光仙顿时动了无明,催动四象阵法,全力杀来。
    就算没有阵法相助,黄龙可能也不是金光仙对手,更别提此时落入对方的主场了,真可谓是模样凄惨、气度不存。
    金光仙法力强横,衍化四象阵,召唤而出来的四象神兽皆有金仙境界。
    一见几道人影进来,真人连忙喊道:
    “救命啊!”
    匆忙间,身后攻击追至,又被东面吟啸而来的青龙甩尾打倒在地。
    “雷震子,东面。汪子安,南面,薛恶虎,西面。黄龙道兄,若是无碍,速往北面阵眼。”
    云中子一身气息散开,已是感知阵眼所在,元神传音,将位置放入几人心中,交待一句,取了照妖鉴,迎上金光仙。
    “是。”汪子安循着心中位置,往南面而去。
    这是一尊麟前鹿后,蛇头鱼尾,龙文龟背,燕颌鸡喙的火红神鸟,身周五色云气缭绕,其鸣如玉磬敲击,喉清韵雅,久久不散。
    凡人都以为,朱雀乃是凤凰之后,其实不然,五色鸟中,赤为凤鸟,而且在西岐许多传说中,朱雀才是凤之正宗。
    “祭起。”面对这尊翩翩起舞的金仙神鸟,汪子安不敢怠慢,直接祭起四海瓶这件水脉奇珍。
    瓶口朝下,有海水吐出,因此宝内藏有真水,能生生不息,转眼间,一挂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的广阔天河从空而落,冲向神鸟,火气被灭,身形自是难以维持。
    “请神剑显威。”
    拱手一拜,金葫自背后跳出,一道金色剑光直斩神鸟内中存有的金光仙一丝元神力量。
    “唳。”清越唳鸣中,朱雀神鸟看了汪子安一眼,身形逐渐散去。
    这方阵眼被破,四象不稳,紧跟着又有黄龙真人破去北方玄武,接着西方、东方接连被破,地利一失,云中子当即把通天神火柱祭起。
    此物既有灵宝之能,又有法阵之功,金光仙被困其中,一身神通难以施展,只能看着漫天火龙口吐真焰,将他淹没。
    再加上黄龙真人在旁袭扰,不过片刻功夫,金光仙就被照妖鉴发出的照妖金光照出原身,元神被制,生生被真火炼死,仅有一枚四象符印落在原地。
    “走,往下一处。”云中子收起符印,看到几人并无大碍,感应云气,把袖再挥,又来到了另一处境地。
    这里并无阵法,而是上百妖仙之辈留驻,其中天仙之辈不过八九人而已。
    而这群截教弟子之中,哪吒、黄天化二人正被围困,两人一者现了三头八臂法身,乾坤圈、混天绫、九龙神火罩诸般大宝齐出。
    另一人,弃了平日里惯用的八棱亮银锤不用,莫邪宝剑在手,另一手执五火七禽扇,又有攒心钉盘旋身周,随机而动。
    两人所过,这帮妖仙几乎是碰着便死,擦着就伤。
    在两人之中,云霞兽上伏着一具仙尸,有血液不断滴落。
    虽未看到那人样貌,但看到那道袍,以及尚未散去的气机就知道,这人赫然是已经身死的清虚道德真君。
    虽然哪吒、黄天化大宝在手,但此等宝物最耗法力,两人接连催宝,丹田亏空,已是即将力竭。
    甚至,旁边一位头生独角的天仙看出机会,把手一身,胳膊拉长,往云霞兽背上的仙尸抓去。
    “把你的爪子拿开。”黄天化正施展宝物,余光就瞥到了此幕,仗着身上宝甲,硬接刺来的飞剑及劈来的大斧,侧过身来,强提法力,剑锋一指,一道星光激射,将那天仙身躯洞穿。
    他这一动,原本身前的妖仙又再次压上,诸般法器齐出,又有血光妖气淹来,一道寒光过去,黄天化断了一臂,莫邪剑掉落在地,挥动右手的五火七禽扇,几点火光飘出,仅仅烧死几人,便又再次陷入危机。
    幸好,有哪吒看出这边情况,把脚一甩,风火轮卷起风火二气,将那群妖仙击退,才让黄天化缓过气来。
    “你还行不行了。”哪吒右肩的那只头颅看了过来,问道。
    “放心,不会拖累你。”黄天化咬了咬牙,不顾断臂之痛,元神唤起莫邪剑中灵识,剑光绕身而走,护住自身。
    汪子安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
    “妖邪之辈,欺人太甚。”雷震子见状,勃然大怒,把翅一振,卷起黄风青雷,挥动黄金棍,见人就砸,敲西瓜一样,所过之处,血水泼洒。
    薛恶虎手持降魔杵,贴身近战,身形过处,连完整尸首也无一具。
    汪子安也被这副尸山血海的景象激起了血脉中传自先辈的记忆,不再动用仙道能为,仗着一具防风氏肉身,开始了最原始的搏杀之法。
    以木为矛,以石为兵。
    不知何时,蟠龙古矛锋芒过处,断肢残臂,一拳砸下,饶是妖物出身,妖躯也化成齑粉,连元神也在一身神力下,被拳劲撕成碎片。
    这副景象可谓凶残至极。
    没等云中子、黄龙真人出手,阐教这五位三代弟子已是将这上百妖仙尽数送葬。
    见得两位师门长辈,黄天化紧绷的心神才放松下来,但如此一来,心力尽散,又有恩师身陨悲痛袭来,一口气没上来,摔倒在了地上。
    “并无大碍,断臂也能接上。”云中子身形一动,接住了黄天化身体,把脉一看,已知究竟,在葫芦中取了“复气”“接骨”两种金丹用上,黄天化性命保下。
    看着云霞兽背上的身影,云中子喟然一叹:
    “万载修行,一朝尽丧,连元神也不得自在。修行修行,纵使修成大罗,不得真道,也不过一场虚妄。”
    把袖挥动,收起了清虚道德真君仙躯。
    “黄天化无再战之力,师侄你将他收入四海瓶,等事了之后再放出吧。”云中子吩咐道。
    汪子安依言将黄天化收走。
    “哪吒师侄,如何?”
    “弟子并无大碍。”哪吒莲花化身,先天之体,能自行吸纳天地元气,纵使身陷阵中,只需得空,便能恢复。
    “好,往下一处去。”云中子面色一肃,目光坚定,感应另处云光气机,再次带着几人来到一处境地。
    与之前不同,这里,有三道身影,观其气息,皆是同等境界,大罗之辈。
    但其中那道皂衣身影,双拳挥动,气劲凝结,最原始的力量之下,真空破灭,万道崩解,另外两道身影纵掌宝物,也不能伤其分毫。
    乌云仙。
    落地的汪子安就看到了这副景象,目光一凝。
    单单是此人展现出来的战力,恐怕在截教仅次于多宝、金灵二人。
    不,若在失去宝物的状态下,恐怕金灵圣母这位截教第一战斗女仙,也远远不及此人。
    肉身力量,像是杨戬炼成的八九玄功一样,能将法力、元气尽数转化为最纯粹也是最根本的力量。
    在汪子安以灵目注视下,眼前这人顶上精气狼烟直冲云霄,霸道异常,煌煌之威足以将寻常金仙碾碎。
    “这不是你能掌握的力量。”云中子对气息最是敏感,略作感应,已是看出究竟。
    “贫道得师尊教导,曾有幸一观诛仙剑阵,悟得破灭之理。”乌云仙双目失去了眼白,只有纯粹的黑,像是幽暗的黑色宝石,目光所过,虚空崩塌。
    在对方的身上,汪子安明显感应到了一股与太虚空洞颇为相似的气息。
    同样的深邃、神秘、幽暗。
    难怪他先前问我,原来同样参悟了混沌。汪子安明白过来。
    混沌,不仅是处于阴阳未判、黑白不分的状态,更蕴含破灭之理,万事万物落在其中,只有消融毁灭。
    据说,截教至宝诛仙四剑便有四象归元、重返混沌的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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