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所有活着的村民都已经喝了药,饮用的水也都换成了干净的,但是身上的白斑还是消不掉。”阿梨紧蹙着眉头,烦恼的揉着头,“为什么会这样呢?到底还缺了什么?我真的想不出来还能怎么做。”
    “阿梨,别着急,你身上有伤,又一夜没合眼,脸色看起来好差。你快去休息一会儿,这里有我和林师弟看着。”
    阿梨摇摇头,“我不能休息,时间紧迫,我必须想出来到底还缺了什么药,我...”
    她站起来只觉得一阵头晕,腹内涌起一股恶心的感觉,一时站立不住。
    林云潇和叶庭生同时扶住了她,彼此对视了两秒,叶庭生缓缓松了手,“林师弟,你带阿梨去休息,我去给她拿药。”
    叶庭生苦笑着转身,他选择放手,不知是懦弱还是成全,也罢,只要她能开心就好。
    林云潇将阿梨扶到床上躺下,收回手时看见了她发间的金簪,簪顶绿玉雕琢的梨花栩栩如生,他看着这簪子恍然失神,喃喃道,“阿梨...”
    许是听见了唤声,阿梨缓缓转醒,看见他神色认真的望着自己,手放在她的发间,她猛然一惊,“林掌门,多谢你扶我过来,我已经休息好了,我们出去吧。”
    林云潇听见她这么客气疏离的话,收回了手,又恢复了清冷的眼神,淡漠道,“全村人的性命皆牵系你一人之身,你若是倒下了,他们便再没了活路。为了他们,你也要好好休息。”
    阿梨无法反驳,靠在床上垂眉不去看他,气氛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我有件事情要请教白大夫。”林云潇率先开口,不等阿梨回答,他直接问道,“白大夫头上的金簪我似曾相识,敢问是何处所得?”
    阿梨别过头不与他眼神交流,轻轻道,“这金簪,是我夫君送我的。”
    “叁年前,我曾在魔宫见过这只金簪,那时候,它还属于魔教的教主夫人,怎么现在又戴在了白大夫的头上。”不等阿梨回答,他继续道,“我还记得,叁年前后山妖气肆虐,一名魔教卧底被我当胸刺了一剑,用她的血镇压了邪气,避免了一场苍生浩劫,那名卧底的名字和白大夫一样,叫做阿梨。”
    阿梨轻轻的笑了,身子不住的颤抖,“不错,我就是当年的那名卧底,也是魔教的教主夫人,林掌门好记性。”
    “好记性?呵。”林云潇嘲讽的一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我若是好记性,为什么不记得我曾经娶亲,不记得我为谁在庭院种了一颗梨花树,不记得我找人打造了一只金簪,不记得我的妻子叫做阿梨。”
    阿梨的手指紧紧攥住被子,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被他发现,“原来,尊夫人的名讳也叫做阿梨,真是,好巧。”
    过了好一会儿,阿梨才听见了他恢复了淡漠的嗓音,“点苍山有一种药,叫做忘情水,喝下以后便会忘记心爱之人。白大夫曾经是点苍山弟子,你对人用过此药吗?”
    阿梨努力装出镇定的语气,“用过。”
    “那个喝了忘情水的人,他是否愿意忘记此生挚爱,你问过他吗?你自以为替他做了正确的决定,让他用剩下的生命寻觅心里那个模糊的身影却求而不得,他再也没办法爱上任何一个女子,因为他知道他已经忘记了他最爱的人,可是关于那个人的一切他都想不起来了,你了解这种滋味吗?”
    也许她是有苦衷的,也许她当时正背负着全天下人的命运,也许她偏偏怀了一个不应该出生的孩子,也许她根本别无选择,所以把所有的相思之苦都留给自己,把她一生的快乐和幸福送给她最爱的人,而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真正开心的时刻。
    阿梨红了眼眶,却仍是没有说出心里的话。
    “我努力活成她希望的样子,当上掌门,云游四方,除暴安良,解救苍生,她希望我忘记,我就假装什么都不记得,装作素不相识,装作毫不在意,如果这些就是她想要的,我都做到了,可为什么,她此刻还在哭呢?”
    林云潇看着她泪水模糊的双眼,一字一句道,“你还要我装下去吗?”
    阿梨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林云潇抱着她道,“没有你,我永远都不会开心。”
    叶庭生端着药走进来,笑道,“终于是破镜重圆了,早该如此。”
    他将所有的情绪藏在笑容背后,今后他永远只能以兄长的身份祝福她,心在滴血,脸上却温柔笑着,“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不能倒下,快把药喝了。”
    “谢谢你,叶师兄。”阿梨朝他感激一笑,便看向林云潇,视线交融尽是甜蜜的眷恋和爱意,谁的目光都不愿先移开。
    阿梨刚要喝药,忽然怔住了,林云潇给她擦泪的手感觉到了她的僵硬,渐渐的皱起了眉头。
    只见阿梨的手臂上浮现出了点点白斑,叶庭生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
    “看来脏水并不是这场瘟疫的源头,不知道病因,只剩一天时间,绝不可能找出治疗瘟疫的法子。”阿梨的声音遥远的像是从远方传来,“我救不了这些村民,现在也救不了自己。”
    “趁现在还有时间,你们快离开这里,不要白白送死。”阿梨急切的看着两人,“小虎他们都有武功,现在逃出去应该不是问题。”
    阿梨没想到造化弄人,这难得的幸福转瞬又要成空,她望着林云潇,几乎是恳求的神色,“你快走啊,我已经染了瘟疫,会传染给你的。”
    小虎他们此刻跑进屋来,神色慌张,“阿梨姐姐,村民们开始呕吐不止,外面又死了好多人。”
    “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说你能治好瘟疫吗?”苏月榭抱着又陷入了昏迷的苏星城,咬牙愤愤道。
    “对不起。”阿梨内疚不已,林云潇宽慰的看着她,仿佛下了什么决心,阿梨一下子看穿了他的意图,“云潇,你...”
    林云潇温然一笑,他将掌门令信交给小虎,命令道,“小虎,趁看守的官兵现在还松懈,你跟着叶师兄,和月榭一起冲出去。村民们不会武功,你们最有希望活下来,到点苍山把掌门令信交给二师伯,如果途中发现自己身染瘟疫,立刻自行了断不许祸害他人,记住了吗?”
    “师父,弟子....弟子”小虎犹豫不决。
    叶庭生摇摇头,“林师弟,怕是晚了,现在外面惨叫一片,那些官兵怕是已经戒备起来,我们谁都逃不出去。”
    “现在好了,我们都要死在这儿。”苏月榭恨恨的看着阿梨,抱着苏星城冲出了屋子。
    小虎刚想追出去,叶庭生伸手拦住了他,“月榭性子刚烈,遇事急躁,加上接连失去亲人,一下子受不了打击,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林云潇捧起阿梨因为内疚伤心而低垂的头颅,笑着将她搂进怀里,“别自责了,不怪你。”
    苏月榭看着满地疼的打滚和口吐白沫的村民,怀中的星城虚弱的扯着他的衣物,“哥哥...我不想死...我还想和你学武功,一起闯荡江湖...我真的不想死啊...”
    泪水滴落在苏星城蜡黄的脸上,苏月榭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飞过的鸟,咬着牙道,“哥哥绝不会让你死的。”
    他取出怀中的画册,撕成一页页往空中飞去,每一页都是阿梨的画像,他朝着空中大喊,“你们要找的人就被困在这里,如果你们有灵性,就把你们的主人引过来!”
    飞鸟像是听懂了他的话,衔着一张纸飞走了。
    “你在做什么?”叶庭生正好看见这一幕,一向稳重的他此刻愤怒至极,“这是魔界的传信鸟,你为了自己活命居然出卖阿梨,要不是她你一天前就已经死了,我竟没想到你是这般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
    “尊主,我不是为了自己。”苏月榭眼里闪着光,“那个魔头十分在意这个女人,知道她在这里一定会来救她的,这样一来,我们不就都有逃生的机会了。”
    “啪!”狠狠的一巴掌打在苏月榭脸上,半边脸一下子肿的老高,叶庭生道,  “你难道不知道她在魔教过的生不如死吗?你不知悔改,如此作为,真是寒透了我的心。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白夜阁的人,我真后悔当时收了你。”
    “尊主!”苏月榭不可置信的大喊,叶庭生拂袖而去,只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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