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秋华的婆婆有意刁难她,她与高祥两人十分恩爱,高祥根本就没有理睬过淑华。”嘉懋伸手拥住相宜:“你别担心,他们两人感情好着呢。”
    “那今生会不会跟前世一般?”相宜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若又给四妹夫做了小妾,秋华妹妹心中肯定不舒服,那不是在添堵?”
    “那你觉得该怎么做?”嘉懋笑着看了相宜一眼:“你又不能时时刻刻的看着淑华,说不定哪日她就跑出去了呢,难道还真的像一些人家做的,暗地里灌些药,对外边说是暴病身亡?我相信祖父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不如……”相宜低头想了想:“不如劝着祖父,就将淑华嫁了给余三公子,这样三婶娘的心思就不会放到咱们这边,暂时会先管着淑华的亲事了。”
    “可余三公子不是已经有了妻室?如何还能用个嫁字?”嘉懋想了想,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你是说,让淑华做平妻?”
    相宜点了点头:“虽然说平妻身份并不如正妻,一般只在商贾之家才抬,可我听着你们所余三公子成亲前就有两个备着的姨娘,只怕也是个不懂规矩的。长宁侯府现儿正是京城新贵,若是说要将小姐送了去做平妻,他们余家应该会答应,最多不过是向余三公子的正妻哀求几句罢了。”
    “唉,正是颜面扫尽。”嘉懋叹了一口气:“淑华这一世,依旧是这般不安分。”
    相宜也叹气:“我这个法子也不周全,若是真成了事,余三公子的正妻,还不知道有多委屈呢,算了,还是别想这事情了,全凭祖父处置便是。”
    ☆、容氏三房(三)
    夜色渐渐的上来了,青莲色的暮霭散尽,四周一片黑暗,不多久,一盏灯笼出现在角落,挨着墙壁慢慢的来到厢房那边,容三奶奶站在门口,忧郁的盯着房门好一阵子,这才伸出手来轻轻的敲了敲门,低声喊着:“淑华,淑华!”
    淑华扑到了门板上,大哭了起来:“母亲,快救我出去!”
    容三奶奶叹了一口气:“淑华,你莫要着急,你才被你祖父关进来,这就放出去了,旁人都会看不过眼,先安心在自己屋子里住一阵子再说。”
    “母亲,我不会死吧?”淑华有几分绝望,枯坐了一个晚上,对着那盏油灯,心上心下的想了很久,她想到了许多以前听到的传闻,有些小姐失了贞节,被送进了庵堂里做姑子,还有一些却是被家里人灌了一贴毒药就死了的,淑华越想越害怕,四周空寂,就如巨大的黑洞吸着她往里边去。
    “淑华……”容三奶奶心头一颤,容老太爷应该没那么狠,可这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她压低了声音道:“淑华,你且安心住着,肯定不会这样的,就算你祖父心狠,母亲拼着命也要保住你。”
    女儿是自己的命根子,怎么能坐视不管?容三奶奶原先还有两份牵挂,只是那人后来一直没有出现过,估摸着已经被她父亲赶到远处,这一辈子再也没法子见面,现在也就只有淑华一个牵挂了。
    安抚了淑华,容三奶奶站在门口犹豫了好一阵子,这才带了贴身妈妈悄悄的去了主院。容老夫人还未歇下,见着媳妇过来,敲了敲烟筒:“安柔,快些来坐。”
    容三奶奶听着容老夫人唤她“安柔”,心中便知婆婆是心肠软了想给淑华打算。做出愁眉苦脸的一副模样道:“母亲这可怎生是好?淑华大抵是嫁不出去了。”
    “唉,倒也不会嫁不出去。”容老夫人低声道:“你想想,不还是有秋华吗?”
    容三奶奶眼睛一亮:“母亲,你的意思是?”
    “秋华与淑华,是一日生的,只是隔了两个时辰。”容老夫人缓缓道:“我去劝说老太爷,让他将淑华嫁个低门小户的,只怕能成。”
    容三奶奶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笑容:“同时咱们也给秋华议亲,到时候换庚帖的时候,将她们两人的对调一下,这样淑华便许了高门。”
    容老夫人点了点头:“可不是这样?先压着这事情,等你父亲过得几日消了气,我再跟他去说,你去让淑华不要闹,安安分分的呆几日,到时候再将她放出来。”
    两人商议好对策,容三奶奶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去,姜还是老的辣,母亲这法子,确实可行。
    过了两日,不见园子里有什么动静,小喜子那头也没有什么事情来报,相宜不免觉得有些奇怪,按道理来说,淑华被关,容三奶奶不该是心急如焚,怎么现儿反倒是一点事情都没有的样子?这里边必有蹊跷。
    下午时分,春华几姐妹到悦华园来看承宣,不免也谈到了淑华的事情,夏华气鼓鼓道:“这三妹妹实在是恶心,怎么就想赖上大姐夫?自己不安分也倒罢了,还想乱泼脏水,大姐姐差点与姐夫闹翻了。”
    春华有些尴尬:“哪有跟他闹翻,只是觉得心中不忿罢了。”
    “好在大姐夫是正人君子,这才没让三妹妹得逞。”夏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那日母亲不让我过大堂,说没成亲的姑娘不要去管这些污糟事儿,可后来我听着丫鬟婆子们私底下传,心中甚是生气,哪里能这样呢,也太不自爱了。”
    秋华低头坐在那里,默默不语,淑华的风流在江陵就已经渐露端倪,也不是一时之间才有的,只是她不好开口说话,免得众人以为她嫉妒淑华。
    “秋华,听着祖母身边的人说,好像要给你议亲了呢。”春华笑嘻嘻的转了话题,拉住了秋华的手:“你赶紧要高祥过来求亲。”
    “大姐姐。”秋华脸上一红,没有出声,心里却是甜丝丝的一片。
    “我瞧着高祥是个忠厚老实的,以后家里准是四妹妹说了算。”夏华挽住了秋华的手,笑着打趣她:“你可还记得小时候?高祥在咱们容家住着,那时候他就已经很听话了。”
    几个人正在说说笑笑,就听走廊下头金玉笑嘻嘻的喊了一声:“大奶奶安好。”
    “咦,母亲过来看承宣了?”春华高高兴兴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将容大奶奶迎了进来:“母亲还真是,一日能来悦华园十来趟呢,下回承宣大了些,干脆将小床搬到母亲的理事偏厅,从小就听着母亲打算盘。”
    “我哪里能这么做,你大哥大嫂少不得埋怨我。”容大奶奶先过去抱起了承宣逗弄了一番,这才转过脸来,郑重其事道:“丫鬟们都出去了罢。”
    相宜见着容大奶奶的脸色,知道婆婆有话要说,朝金珠点了点头,带着几位小姐的贴身丫鬟退出房去。
    “母亲,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相宜见着容大奶奶的目光落在了秋华身上,醒悟过来:“母亲可是要说祖母替秋华妹妹议亲的事情?方才春华已经说过了。”
    容大奶奶轻轻吁了一口气:“不仅仅是这件事情,老夫人还打算替淑华也一道议亲哪。”
    春华有几分激动,差不多要跳了起来:“母亲,如何能够就给淑华议亲?她才关了几日?怎么着也得惩戒她!”
    相宜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开始就有些狐疑,现在越发的觉得有些不对劲。
    “母亲,听说祖母极其疼爱淑华,肯定会要好好替淑华安排一门亲事,再怎么着,也不该是这时候安排,总得等着过些日子,确定淑华这件事情能压得过去了再说,如何就急急忙忙的要给她议亲了呢?”相宜疑惑的看了看容大奶奶,又看了看秋华:“再说,淑华虽只比秋华大了几个时辰,可毕竟带个长字,怎么着也该先给淑华议过亲事,再给秋华议亲,怎么能同时一道议亲呢。”
    秋华脸色微微发白,身子有些发颤,眼中一抹光亮,倏忽间黯淡了下来。
    容大奶奶撇了下嘴:“相宜,还是你想得周到。”
    “大伯娘,这里边肯定有古怪。”秋华轻轻呼出了一口气:“我觉得祖母不会那般好心,竟然主动要替我议亲了,更何况还附带上了淑华的亲事。”
    相宜努力想着嘉懋与她说过的话,好像这一世跟前世,真有些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淑华总会与秋华作对这桩事,一点也没变。
    “母亲,会不会是换亲?”相宜犹犹豫豫提了出来自己的想法:“秋华妹妹与淑华,可是一日生的。”
    容大奶奶赞许的点了点头:“我也有这个担心。”
    听收买的婆子暗地来报,容老夫人喊了一家官媒过来,看了京城里未婚男子的登记册子,专看那些七八品的小官之子,依着容老夫人疼爱淑华的性子,只怕根本不会考虑那种家庭,至少也得往四品上头去,为何这次爽爽快快的看中了那些家庭,只怕自有她的打算。
    淑华虽然失了贞节,可只要那余三公子被封了口,京城就没人知道,到时候想些法子掩饰一下,或许能糊弄过去,容老夫人怎么会舍得让淑华嫁进那些小官小吏之家?
    秋华脸色瞬间就白了,身子微微发颤,方才春华夏华她们还在恭喜自己,现在听着容大奶奶传来的话,身子犹如浸在冷水里一般。
    “秋华,你倒是不必担心,咱们知道了你祖母的打算,一切仔细,想来也不会被她算计到。”容大奶奶见秋华冷了一张脸,赶紧安慰她:“我只是想来问你,你早在大半年前就布下了线,为什么还不牵着动?早些将那些污糟事儿揭穿了,你自己也不用那般吃苦。”
    “大伯娘,我……”秋华捏紧了帕子没有出声,早些年她就得了些线索,这两年珍珑坊生意做大,四处开了分号,信息越发灵通,这样才寻到了容三奶奶原来那丫鬟,现在只要寻到瑞喜班,将那班主诱到京城来,这事情就好办了。
    容大奶奶见着秋华低吟不语,有几分焦急,她咬着牙齿道:“秋华,我以为经过这么多事情,你的心该硬了不少。你自己想想,你母亲是被谁陷害成那个样子的?淑华对你做了多少心狠手辣的事情?在去杭州的船上,淑华想推你落水,宝相寺里又设计想毁你清白!”容大奶奶停了停,看了自己女儿春华一眼,愤愤不平道:“到了京城,她竟然痴心妄想进镇国将军府与春华共事一夫,她的心思有多狠毒!若还让她在咱们长宁侯府呆下去,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祸事!”
    “大婶娘,我不是不想揭穿他们,只是想要寻到那人证方好,姓贾的贴身丫鬟我已经找到,张稳婆那边也有了消息,现在就等着那奸夫露面了。”
    “你知道他是谁了?”容大奶奶有几分惊喜:“那就赶紧去寻了他出来。”
    秋华摇了摇头:“也只是猜想,在江陵的时候,有一次淑华生日,祖母给她请了一个戏班子来唱戏,那里边有个叫小桃红的姑娘,生得与淑华十分相像,那时候淑华为了这事还跟咱们置气,说咱们将她比做戏子,大婶娘或许还记得这事。”
    容大奶奶惊愕的点了点头:“难道淑华的爹就是那个戏子?”
    “我开始并没留意,只是后来找到姓贾的那个丫鬟,拔出萝卜带出泥,说淑华不是我爹的孩子,是跟一个戏子的种,当时那戏子在杭州很有名气,姓文,后来被贾家打了一顿,给了一笔银子,让他再也不能呆到杭州唱戏。”秋华绞着帕子,有些焦躁:“我这一年都在寻瑞喜班,想将那姓文的找到,把他诓到京城来。”
    “瑞喜班?”相宜沉吟一声:“我在华阳的时候,也曾听过这个班子唱的戏,可却不知道那班主是不是姓文。”
    “秋华,你那阮妈妈不是跟白虎堂熟悉?相宜,还有方嫂哪,你们赶紧查,有戏班子名字,有那班主的姓氏,又知道他的来历,如何查不到?大周也就这么一块地方,怎么会将鱼给漏了?”容大奶奶欢喜了起来,拍了下手:“瑞喜班肯定会在江南这边走动得多,盯紧些,绝对没问题。”
    第八章
    “少夫人!”门帘一晃,方嫂从外边跨步进来,风尘仆仆。
    “方嫂,你可回来了!”相宜看了她一眼,见方嫂眼睛里头透着笑意,心中安定了几分:“是不是已经找到了?”
    方嫂点了点头:“是,寻到了那个瑞喜班,什么都合,班主姓方,杭州人氏。”
    “真的?金珠,快去随云苑给四小姐送信,让她过悦华园来。”相宜大喜,望着方嫂眼中发亮:“我就知道方嫂出手肯定能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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