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用回望从前,就能发觉,虞昭话里那担忧其实不无道理,自楚子凯身边开始汇聚各路形色桃花以来,他所受过的由那些女人使出的手段,把光明正大的与见不得人的一块儿加起来看,当真是数都数不清楚。
    先不谈想以摆弄琴棋书画、歌舞才华这类正当手段来博楚子凯目光流转的嫔妃是如何,就单拿刘贵人这个典型例子与话中提到的凌德仪二人所实行过的办法来说事,便足以证前话不虚。
    一个刘贵人,原才嫁入东宫时,她就干出过许多令人瞠目结舌的没脸事,为求楚子凯的临幸,不惜耍出给楚子凯下合欢散这类勾栏招数来如愿,事情败露后,不过只是躲了一段时间风头,过后,依然可以厚着脸皮当做从没有发生过,时不时继续作妖搞坏。
    后又出了一个凌德仪,平时看着表面文文静静不争不抢,当日为获楚子凯青睐,却是甘愿自折傲骨去复刻模仿虞昭的衣帽来讨好他,哪怕明知就算目的真的达成就,自己也只是会活成一个布娃娃般的赝品,她也不甚在乎。
    在虞昭的认知中,以上诸类事情,着实是太不可思议,故而她就认为,这些事情,若非是心志强大到可以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求而不择手段者,定然不能做出。
    暗中窥伺自己夫君的人这样多,其中又还不乏以上种种能豁出架势争取的佼佼,虞昭思虑到这,怎么放心得下来,嘀咕出一点担忧过后,便尽数忍不住了。
    “且不止是凌德仪,刘贵人的合欢散,孙芳仪的息肌丸,赵贵人的哝哝春娇曲……这还只是见识过了的,定还有许多我不曾见识过的,说不定,哪天……你就,就着了道栽在何处了……”
    “嗯,嗯,昭昭长得见识多了,学会害怕了,情理之中,”
    溺声回应了虞昭往自己耳朵里灌地那些委委屈屈的碎碎念,楚子凯不住点头,继而说出来的话,却不是一如往常的安慰之言,而是顺着她落下的话头继续数道:
    “可不是,妄图狐媚惑主的人,坏心思数不胜数,才不止昭昭说的那些呢,比合欢散更能催人情动的,还有媚骨引,比息肌丸更能魅人心智的,还有倚春香,比那什么春娇曲更具靡靡惑神之力的,还有西域传来的解罗褪纱舞、暖情酒……”
    “陛下为何会知道的如此多,又如此清楚,”
    一一听楚子凯将天下狐媚术介绍过来,虞昭愈发不淡定了,嘴微微一翘,身子一立,头离了他的胸怀,才软下去没一会儿的声音,又带上了几分质问的意味。
    “难不成,你都见识过!”
    “你不急,缓缓听我说,”
    自来洁身自好,楚子凯问心无愧,就不惧与虞昭说开,上手轻轻将虞昭脸上将怒的表情柔了回去,坦然点头承认了,又立刻详细坦白道:
    “朕原被父皇立储时,势力微薄近无,虽时想恪守原则不与腐臣败类结交,但令朕无奈的现实是,从前京州的权场,那就是一乌烟瘴气之所,朕便也是从其中一路摸爬滚打拼上来的,肮脏的尘埃洒洒,朕有排斥之心,却也难以避免会沾染,没有随之陷入污泥,只是见识过,当真已是很不容易了。”
    细思来想,试问何处的名利场不是如楚子凯所描述的那般见不得光呢?就连在人人性格和善,民风和谐开放的西番,也还发生过为人父者为还债,将年幼的女儿送入虎狼窝供权贵亵玩一事呢,何况是在人欲纵横的京州城。
    此念一闪而过,虞昭便悟了,觉得自己既然先已经说了相信,就不该再死咬着楚子凯不放,微点了点头,垂眼轻声道:
    “是,人性本如此,一生所寻求的,不过一个欲字,你我无力改变什么,陛下能自洁至如此,已是不容易。”
    “昭昭,放轻松些,不必想得这么深奥,”
    将万恶尽收眼底后,楚子凯便拥有了足够豁朗强大的心境,只要无关于自己的底线,便能心绪平稳选择以释怀而处之,且也真正做到了不染污秽心正不移,眼下便可自信地对虞昭敞开心扉:
    “我只是想让你知晓,人生几十载来,尽管有千万诱惑从我眼前晃过,这些诱惑再是销魂诱人,我都从不曾为就什么而折服过,独遇见昭昭了,今生你我缘分到了,就昏悠悠栽在你手上,逃不出了。
    最后一句话,语气似无奈又幸福,所传达过来的甜蜜,直接沁入虞昭的心坎子,让她心中感动如泉涌,无论如何都硬不下心来与他作对了,连连点头表明知晓,继而,又顺服地主动将脸凑近,与他耳鬓厮磨贴蹭一番,像是在为自己方才的无理取闹做弥补。
    裹着涓涓情意相依,楚子凯迷醉于与虞昭独处亲热时的心猿意马,却不忘记挂着今日一定要将她心里的心结全部开解,待势头歇下,将她搂回了怀,又继续道:
    “昭昭要明白,你最在意的,朕与凌德仪之间发生过的那次意外,也仅仅只是因朕酒后意乱眼拙而造成的一场意外,你也知,若非是她的衣着身形与你无差,朕必然不会犯错,归根结底,还是因与你带上了联系,才至朕做出了负你之事,朕想起来也是很懊悔,与你保证,此后再不会了,你可否原谅?不积在心底在意纠结着了?”
    世时不能倒转,已经发生过的事,就改变不了,若是一直耿耿于怀,实则是自找罪受,可不是无趣的很,虞昭渐而想通,不再做多话,只以一字做了答应:“嗯。”
    弱弱一声嗯,如奶猫儿轻鸣一般温软,当即又把楚子凯的心水唤出了涟漪,他却害怕又会惊扰到虞昭,忌惮隐忍住不做声,心中暗暗叹甜又叫苦,嘴上也不忍叹道:
    “你只怪你夫君我制不住欲,却不知,你生来就带着个能把我魂儿都勾去的钩子,不做什么便能将我心思牵动,何况时常露出这几副娇娇横横的撩心样子,让我看着,比那什么合欢香暖情酒些诱人千百倍不止,相比下来,什么褪纱舞春娇曲,也都索然无味,于我而言,怀中有你把我降住,何样的招数都无用……”
    “知道,以后不闹了就是,但陛下也不许说了,”
    先从礼记中学到的礼仪规范还没忘却,虞昭最听不得楚子凯说的那露骨的淫词秽语,闷声出言阻止之后,埋着脸直往他怀里钻。
    殊不知这样一来,就愈发让楚子凯心绪漂浮了,连呼吸也变得紊乱不定,身心的反应都彻底失了控,虞昭与他无间相偎,自是察觉出了,慌乱无措不知该怎么办,僵停了身子一动不敢动。
    “不怕,你安心,”
    楚子凯再将怀中人搂得紧了些,轻拍着哄下了她的紧张,自己也调息着意念尽力将心静下来,柔声安抚道:
    “夫君因爱你才生欲,这欲,或许时常会燃过了头,但你要明白,其中永远都是不带一点恶意的,当我明白放纵这欲可能会对你造成伤害时,怎可能不知收敛硬要为之?自也知再不爽快也该忍,不必你这样忧心,既然说了相信,你便要真正给我信任才是。”
    信任一词,说着容易,真正做到着实太难,不经意间便会破了诺,虞昭自在心中反省,发觉自己对楚子凯,便总是如此,不由心中生了愧,无颜多说什么意见,面红耳赤点了头,也不惧了,抬头迎上,主动奉上了亲吻以慰藉他锁心忍欲的辛苦。
    帐中窃窃低语落下,不觉间已过了子夜,谈开了心事的虞昭蕴在心间的忧思一扫不见,躺在楚子凯身上,与他十指相扣,被他轻声哄得入了睡,面容恬静安然,是因将身边人给予的安心带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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