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等人就住在太平坊周围,在周围一片逐渐开始修建起来的多层建筑中,太平坊、光禄坊、兴道坊、务本坊这四个坊市,显得格格不入。因为这四个坊市,居住的都是大佬。
    年三十的这一天被召进宫,让长孙无忌等人感受到了事情的急切。尤其是听完皇帝的说法以后,更是紧锁眉头起来。
    马周想了许久,才拱手说:“陛下,微臣按照您的说法设想了一下,顿时不寒而栗。您说得没错,这些异端学说,必须要被消灭在萌芽的时候,咱们朝廷,也当对这些学说,展开监察,一旦发现,必须彻底剿灭。”
    李承乾点点头,说:“确实如此啊,新律法的施行,首当其冲的就是道门和佛门,大过年的,咱们没有必要给他们添堵。这样吧,马周,年后,你找个机会,去慈恩寺,跟慧悟等人说清楚,异端学说,是朝廷所不能容忍的。”
    说完,李承乾又看向褚遂良说:“道门那边就交给你了,必须把事情跟他们说清楚。”
    褚遂良离座而起,拱手领命。
    长孙无忌本来还在期待着年宴上会发生什么,如今却已经明白了。
    看样子,千金公主和房陵大长公主,今晚会不好过啊。
    叹息一声,长孙无忌问道:“陛下,那这件事,您准备遮掩起来吗?”
    李承乾叹了一口气说:“曾经朕是想遮掩起来的,毕竟事关皇家颜面。但是,想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以后,还是决定公开。皇家颜面跟大唐的治安相比起来,可以说是微不足道了。”
    刑部尚书现在是韩度,想起还在大理寺牢中关押着的辩机,他试探的问道:“陛下,辩机如何处置?”
    李承乾撇撇嘴说:“正月过去以后,斩首弃市,张贴公文,公布他的罪孽。”
    宗正寺卿李道宗也退休了,现在担任寺卿的是李崇义,见辩机是如此处置,他询问道:“那陛下,千金公主和房陵大长公主如何处置?”
    虽然宗正寺寺卿,在皇族中的地位超绝,但是这种涉及到高祖皇帝公主,尤其其中一个是大长公主的情况下,还是要问清楚。
    李承乾想了想才说:“太上皇要亲自处理这件事,朕最多也只能给你建议,年宴上,父皇多半要询问你的意见。朕的建议是,削掉房陵大长公主的大长公主号、公主号,削掉千金公主的公主号,送入感业寺出家,终身不得出寺!另册封九江公主为大长公主。”
    九江公主?
    李崇义迟疑道:“陛下,房陵公主之后是九江公主不假,但是,九江公主的驸马却是执失思力啊,这个,不太稳妥吧!”
    李承乾瞪了李崇义一眼说:“执失思力怎么了?抛却他对颉利效忠的那段时间不谈,他为大唐立下的功勋还少吗?况且九江公主跟执失思力之间婚姻和美,当为典范,怎么就不能册封大长公主了?都说封妻荫子封妻荫子,在朕看来,执失思力的功劳足够支持九江公主获得大长公主号了。
    另外,就是以朕个人的情感来看,执失思力也是有功的。当初朕误骑癫狂的马,是他一路紧紧跟随,并且最先救朕的。朕知道你们对异族将领都有成见,但是这种成见不要拿到公事上来。就一句话,他们至少,是对得起咱们大唐的,那我们也得对得起他们才行。”
    长孙无忌等人,尽皆拱手低头,尤其是李崇义,惭愧得不行。
    看向褚遂良,李承乾道:“年后开始,就是延兴元年,所以朕要下令重修律法,到时候,记得把之前律法忽略的好多内容,加入进去。”
    褚遂良道:“微臣领旨!”
    公事至此就告一段落了,李承乾笑着站起来说:“郧国公家的河运队,专门在登州海货里面挑了一些好的,送给了朕。赵毅,你在登州多年,挑东西还是在行的吧!你们自己去东宫仓库,挑些好东西拿回去,尤其是紫海参,听说是大补之物,不可错过啊。”
    赵毅笑着答应,他们都很清楚,除却年终奖以外,这些就是他们这些高官独有的赏赐了。皇帝笼络人心,只针对他们几个,没有必要对外招摇。
    众人拱手告辞,直到书房里没了一个人,李承乾才伸了一个懒腰,准备前去大明宫。
    大明宫至此已经有了一个明显的雏形,剩下的都是装饰了。
    太上皇的寝宫定在了蓬莱殿,今日的年宴,则是在延英殿举行。
    才进大明宫,就看到了李泰。明明是过年这样喜庆的日子,李泰却拉着一张长脸,好像谁都欠他钱似的。
    笑着走过去,李承乾笑道:“青雀啊,这是谁惹到你了?皇兄帮您出气。”
    看到皇兄,李泰才缓和了一下表情,道:“我本来跟科研院的人约好了,今年不过年,也要将火车组装起来,准备试运行,结果,父皇硬是把我给叫回来了。不得已,我只能下令放年假。虽然有图纸和记录,可是一次性完成和休息一段时间再干,可是两回事了。”
    李承乾惊讶道:“你们的火车,已经准备试运行了?”
    李泰骄傲道:“那是自然,不得不说皇兄您真是料事如神,那种名叫橡胶的东西,密封的能力真是一绝,现在蒸汽机的效率提升了不知道多少。您说火车能拉十几节车厢没问题,可就我看来,如果改成前后一推一拉的结构,三四十节车厢都不是问题啊!”
    李承乾笑道:“不是皇兄料事如神,火车的成功,全靠你们没日没夜全年无休地尝试。过年休息一段时间也没什么,晚一点试运行也没什么,到时候,哥哥亲自乘坐你研究出来的火车!”
    李泰兴奋的点点头。
    宫门口又有一些藩王过来,都是李渊的便宜儿子,彭王、郑王等人。
    眼见皇帝在这里,他们都整理衣襟想要过来套套近乎。
    李泰深知皇兄对这些人没什么好感,就烦躁的挥了挥手,转而跟皇兄快速的说起一些没有营养的话,装作很忙碌的样子。
    作为亲王,李泰自然不是他们惹得起的,所以李元则李元懿等人只好避开。
    把烦人的苍蝇赶走了,李泰才鄙夷道:“以前没见他们跟咱们兄弟有多亲近,可是自从您当上皇帝以后,我家小妾生个丫头,他们都要赶着送礼。都是一些混吃等死的人,各州的赋税用来养活这些人,真是浪费啊!”
    李承乾无奈道:“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而且父皇跟高祖皇帝有过约定,除非这些人犯了谋反的罪责,否则爵位俸禄不会削减半分。莫说父皇,就是我,当初也跟皇爷爷之间做过约定,虽然他老人家离世了,但是约定就是约定。”
    李泰惊讶道:“那您的计划怎么办?难道放过他们?”
    李承乾笑道:“怎么可能放过他们,皇爷爷跟我虽然做过约定,却没跟梦宇他们做过约定啊。就算他们安乐一生又如何?到他们的下一代,可就没有混吃等死这样的好事儿了。”
    李泰伸出大拇指示意了一下,见李涧过来了,就和李承乾一起迎过去。
    见到皇帝,李涧现实行礼,随即凑近了问道:“太上皇让奴婢过来问您一声,辩机如何处置了?”
    李承乾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现在秘密关押在大理寺,过了正月就要斩首弃市。”
    李涧点点头说:“太上皇也是这个打算,另外,太上皇特赦皇长孙等孩子,不必参加这次的年宴,毕竟....”
    就算太上皇不说,李承乾也没打算让孩子们参加,因为事情公布出来以后,不用多想也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李承乾和李泰结伴去清思殿看兕子和长孙。
    成为太上皇,内府所有的钱财都成为养老钱以后,李世民可谓是彻底放开了手脚。比如清思殿,本来是一座大殿,但是硬是改成了玻璃大棚房,里面的空地都铺上了黑土,任由兕子和长孙种花养菜。
    在长孙和兕子的大棚里悠闲的度过了下午的时光后,李承乾和李泰就告别母亲和妹妹,准备赴宴。
    尽管很不愿意去,但父皇有命,李泰也只能去参加。
    皇族的年宴,人数还是很多的。
    广义上来看,哪怕长孙无忌都有资格参加皇族的年宴,更别说,单单李渊就留下了二十二个儿子和十九个闺女。而这些人再往下延伸一个辈分,啧啧。
    尽管众人都没有带着全部的家眷,但是带着家中长子过来参加年宴还是很有必要的。虽然这一次年宴是太上皇主办,但是,依然能看到当今的皇帝李承乾。
    当今的皇帝年轻力壮,身体健康,一二十年内就将是新皇帝的时代,虽说都沾亲带故的,但是还是很有必要跟皇帝亲近亲近。
    金钟敲响,李承乾和李泰推着李世民一起出现在年宴上。
    新老皇帝一同登场,所有人都跪倒在地。恭敬的迎接。
    一直到首位,轮椅才停下,李承乾陪坐次席,李泰则在另一边。
    端起酒杯,李世民道:“今年又把你们都叫回来,主要是告诉你们,朕的皇位,是自愿禅让给承乾的,今后要是有人用乱七八糟的借口,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可千万小心一点。”
    听着太上皇的声音,所有藩王公主都瑟瑟发抖。这已经是诛心之言了,太上这话怎么听都有弦外之音。莫不是,有谁动了歪心思?
    想到这一点以后,众藩王都不由自主的暗骂起那个蠢货来。
    至于公主....
    至少贞观时期的公主,还没有谋反的资格。
    充分震慑了这些藩王公主以后,李世民才说:“平身吧,朕今日胃口不好,下午吃过东西了,你们自便。”
    虽然太上皇这么说,但众人还是回到座位上,等当今的皇帝李承乾动筷以后,才开始吃东西。至于李泰,早就叼着一个鸡腿,两根筷子在菜肴之间滑来滑去,不知道在研究着什么。
    舞乐随之响起,一队美丽的宫娥入场,开始轻舞。不过因为刚刚太上皇的震慑,所有人都没有心情享受这份良辰美景美食。
    李承乾倒满了一杯酒,示意舞乐停止,开口道:“朕曾经跟高祖皇帝有过约定,也跟太上皇有过约定,所以,不管是朕的王叔,还是弟弟,朕都会一如既往的相待。但是,前提是不要犯错,你们在王府公主府里,爱怎么胡闹怎么胡闹,但若是影响到了周围,那就不要怪朕不念情分。”
    如果说太上皇为新皇帝站台,说出这样的话,还很正常,皇帝也说这样的话,那就是真的反常了。
    场间议论纷纷中,李承乾和李世民对视一眼,不用多说什么了。
    没犯错的,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打量四周,或者是跟身边的人交谈,心中有鬼的人,都是低着头,或者是强颜欢笑的想要融入前者的氛围中。
    只看反应,就能看出有多少人干了坏事儿。
    李承乾回头看了一眼张赟,用不着吩咐,张赟已经开始记录那些反应不对的人了。
    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茶,李世民看向酆王李元亨,问道:“元亨,你没有什么隐瞒朕的事情吧。”
    李元亨差点跳起来,匆忙离席跪倒在地,信誓旦旦的说:“皇兄,您明察啊,臣弟十二岁的时候就就藩了,您体谅臣弟年幼,多次赐下金帛供臣弟玩耍。况且,自从贞观六年,您亲自请孙道长远赴金州为臣弟治病,把臣弟从鬼门关上拉回来以后,臣弟就发誓断不会做一点对不起您的事情。若您不信,可命臣弟剖腹,验看臣弟的真心。”
    李元亨把话说得这么绝,李世民也是无语至极。
    点点头,李世民道:“金州虽然靠近长安,但未免荒僻了一些。你能说这样的话,朕很欣慰,就把你的封地换到商州吧,如何?”
    李元亨一愣,随即欣喜的说:“谢皇兄恩典,臣弟感激涕零!”
    点点头,示意李元亨回去,李世民又看向千金公主,问道:“千金,你没有做什么对不起皇族的事情吧。”
    跟李元亨不同,千金公主离席跪地,说的话都结巴了:“回....回禀皇兄,臣妹没....没有。”
    真正的干净人和做了坏事的人,表现的不同,简直一目了然。
    不管千金,李世民又看向靠近前方的房陵公主:“房陵,你没有做什么对不起皇族的事情吧。”
    房陵公主也离席跪地,紧张道:“皇兄,您这话是何意?臣妹在封地安分守己,从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啊。”
    反问,也是紧张之下会展现出来的表达方式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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