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水,客栈一楼,来自塞外番邦的商贩,手持胡琴,弹着异域风情的曲调。
    小麻雀站在窗台上,脚边放着几颗瓜子,听着小曲儿认认真真地放哨。
    沿街的窗前,崔小婉手儿撑着侧脸,摩挲着手里的红木小牌,坐姿稍显慵懒。
    房间里还算暖和,常年待在幽州苦寒之地,崔小婉也不怎么怕冷,赤色狐裘挂在了屋子角落,身上穿着淡紫色的冬裙,独自待着没有点灯,银色月光落入窗内,目光随星光忽闪,白皙脸颊朦朦胧胧,如柳腰肢在夜色中勾勒出纤美曲线。
    外夷馆就在远处,许不令刚刚出去,也不知道多久回来。
    崔小婉等待了片刻,觉得有点无聊,取下了窗户的撑杆,来到客栈的一楼,让店家送了几桶水上来,倒在了屏风后面的木桶里。
    水雾自木桶里蒸腾而起,崔小婉从行囊里取出钟离玖玖调配的药物,倒进浴桶中,淡淡药香便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小麻雀站在屏风上面,叽叽喳喳叫了两声,应该是在说‘老许马上回来了,你别勾引人家’。
    只可惜崔小婉听不懂鸟语,解开了身上的冬裙,露出淡青肚兜和薄裤,偏头打量小麻雀几眼:
    “你要一起泡嘛?”
    小麻雀明显不想当落汤鸟,往远处跳了些,免得被这傻女人拉着一起洗澡澡。
    崔小婉轻轻笑了下,解开肚兜的系绳,露出倒扣玉碗似的两个白团儿,将肚兜挂在了屏风上,然后拉下白色绸裤,跨入浴桶之中。
    哗啦——
    水花声从房间里响起,伴随着女子清脆的低声哼唱:
    “狼烟风沙口~还请将军少饮酒~……”
    歌没唱几句,夜色中便响起些许嘈杂:
    “有刺客……”
    “在哪儿?”
    ……
    崔小婉停下哼唱,侧耳倾听了下,是外夷馆那边传来的声音,街道上好像还有穿着铠甲的军卒跑过。
    很快,房间里便传来了‘吱呀—’轻响,有人进来了。
    崔小婉眨了眨眼睛,见小麻雀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望着她,便晓得许不令回来了,开口询问: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呀?”
    说话间身子往水里缩了些,抬手想去拿搭在屏风上的肚兜。
    许不令从屋檐上方翻下,打开窗户进入了房间,刚落地便发觉屋子里有些水雾,屏风后面传来水花声。
    许不令脚步一顿,正思索着要不要出去,崔小婉的声音便传来了,他只得拉下了脸上的黑纱,含笑道:
    “消息已经放出去了,接下来静观其变即可,嗯,我先出去吧……”
    许不令话还没说完,就瞧见站在屏风上的小麻雀,颇为吃力的用爪爪抓住了肚兜的系绳,飞向了这边。
    肚兜布料轻薄不重,但体积相对于小麻雀来说有点大,飞得忽上忽下歪歪扭扭,后面还传来崔小婉略显恼火的声音:
    “诶?依依,你做什么呀!”
    小麻雀晓得许不令的‘收藏爱好’,悬停在许不令面前,煽着小翅膀,吹得肚兜涟漪阵阵,叽叽喳喳叫了两声,似乎是在说“拿去拿去,不用谢我”。
    “……”
    许不令有些好笑,训了句:“依依,别胡闹……”然后接过肚兜,偷偷亲了小麻雀一口,眼神示意‘鸟鸟真乖’。
    屏风后面,崔小婉脸颊发红,也不知是泡澡泡的还是其他。她缩在水里,脆声道:
    “我在洗澡,你回来怎么不敲门?”
    “没注意。”
    许不令轻声解释了句,也没有进去帮忙搓背的意思,在桌子旁坐下,把手套、软甲之类的取下来。
    这些日子千里奔波,两人也没少住客栈,以前洗澡许不令都是在外面等着,这在屋里还是头一次。
    崔小婉见许不令没出去的意思,想了想,也没多说,继续擦洗着身体,只是动作明显小了很多,尽量不发出声音,
    房间之中很安静,两人之间隔着一扇屏风,都没有言语,反而让气氛显得有点古怪。
    许不令给小麻雀剥着瓜子,稍微等待了片刻,屏风后面便传出了哗啦水声,屏风上搭着的冬裙被抽了下去,继而崔小婉系着腰间系带,从后面走了出来。
    刚刚出浴,崔小婉脸蛋儿红晕未散,带着几分水嘟嘟的味道,行走间因为没有肚兜的束缚,颤颤巍巍带着动人韵律,来到桌子前面,朝着小麻雀伸出手掌,眼神微凶:
    “还给我!不然今天晚上吃白斩雀。”
    正在埋头嗑瓜子的依依有恃无恐,只当做没听见。
    许不令自然护短,把依依捧起来,摸了摸脑袋:“小鸟不懂事,和它计较作甚。”
    崔小婉哪里是在和小麻雀计较,不好直接问许不令要罢了。她见许不令不给,也不说了,在桌子旁边坐下,勾了勾耳畔的发丝,瞄了眼里侧的床铺:
    “今晚上出城不?”
    “近两天应该不出去,先看看情况。”
    “就开了一间房,你准备睡凳子,还是睡婶婶?
    “……”
    以前为了安全和照顾,两个人也是睡在一间屋子,许不令睡在凳子上,崔小婉躺着。
    白天在葫芦海畔被小婉表了白,许不令现在肯定是想睡床,但小婉的身体还很虚,哪怕能下地走动,也经不起太大折腾。
    许不令迟疑了下,含笑道:“你安心休息,我睡凳子即可。”
    崔小婉瞄了瞄许不令,知道许不令在想些什么,轻轻哼了声:
    “我的病还没好,你可以抱着我睡嘛,就和抱着母后那样,又不是非得那啥,堂堂男儿家,还得婶婶先开口。”
    许不令微微摊开手:“怎么老自称婶婶,弄的我和目无纲常的败类似得……”言语间起身,胳膊穿着崔小婉的腿弯,另一只手扶着后背,抱了起来。
    崔小婉好像生来就没有太多情绪,只有喜欢和不喜欢,不喜欢的事情拒之千里,喜欢的事情从不遮掩,所以东西都写在脸上。
    她靠在许不令胳膊上,声音依旧带着几分稚气:
    “你就是,我早看出来了。”
    “呵呵……”
    许不令勾起嘴角笑了下,也不强行解释了,走的床前,把崔小婉放在床铺里侧,用被子盖好,然后自己躺在了外侧,小麻雀蹲在两人脸颊之间。
    窸窸窣窣——
    崔小婉可没有穿着裙子睡觉的习惯,躺进被窝后,便把裙子从被子下面扯了出来,递给许不令。
    “……”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接过裙子,放在了床头的案台上,眼神斜着瞄了眼,可惜被子捂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
    崔小婉反而比许不令淡定,舒舒服服躺好后,闭上的双眸:
    “你昨天讲到‘吴刚摘桂花做月饼,被天蓬元帅偷吃’,继续编吧。”
    许不令心有点乱,想了想:
    “嗯……我能不能摸着良心说?”
    “嗯?你随意,反正是编的,摸着良心说也不可能是真的。”
    “好。”
    片刻后……
    “老许,你摸着婶婶的良心说有什么用?”
    “呵呵……话说那天蓬元帅,半夜三更入月宫……”
    ……
    窗外长夜寂寂,灯火熄灭,星光愈盛,月光如水洒在漠北雄城之间,不知不觉没了言语,只剩下两道平稳安宁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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