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观一说起来云殊郡,也不免带了些牢骚:“别说回京了,郎君这次直接被派到云殊郡了。贬官可都没这样贬的!”
    李濂急忙制止他道:“刚刚还怕人弹劾他,你又说这种话出来。”
    桦观低眉敛目,诺诺称是。他见李濂对陈昭的事还算上心,便知他肯定会应下,又劝道:“九郎,算小的求您了行么,也就您能劝得动郎君了。”
    李濂实在不耐烦桦观的恳求,应承到:“行行行,我去成了吧。他还事事儿的”
    李濂进去时,陈昭正坐在书案旁,砚台中的墨已经半干,案上铺开的纸却是洁白一片。
    陈昭一看见他就放下了笔,抬头对他招呼道:“慕之,你可算回来啦。来,坐。”
    李濂将手中提着的点心放到了桌上,而后坐在他对面调侃道:“屋里挺干净的呀,我还以为你会摔一地的东西来出气呢。”
    “我何时拿东西出过气?”陈昭偏头,梗着脖子说道,“更何况,我哪里有气了。”
    李濂挑眉,问他道:“真的?”
    陈昭点头答道:“自然是真的。君臣父子,莫说主上只是将我遣去云殊郡,就算是要废黜我为庶人,或是直接将我赐死,我也是要谢恩的。”
    李濂拊掌笑道:“我就喜欢听你这样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你就不能不说出来么!
    陈昭有些沮丧的低垂眼帘,过了半晌,又问:“慕之,我是不是特别傻。”
    李濂强忍着,才没有把那句“你就是傻啊”说出口。
    “明明主上就是不想见到我,我还偏要上疏求归京。”陈昭微微低下头,“结果呢,直接被贬到边境了。”
    李濂想了想道:“你好歹也是个亲王,主上总不能一直这样把你派在外面吧,总有一天召你回京的。”
    “亲王……亲王又有什么用?我当了十几年的亲王了,主上该不待见我还是不待见我。”陈昭自嘲般低笑了一声,话中多有不甘。“这么多年了,主上何曾视我如亲子。有时候我甚至想,他要是废我为庶人可能更好。”
    “十几年?”李濂却是吃了一惊,皇子大多成年才封王。他本以为陈昭是在被遣出京前,行冠礼时才封的王。
    “嗯,想不到吧。”陈昭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听人说,当年我出生主上即大赦天下,不满周岁便封王,这可是连太子都没有的荣宠啊。”
    李濂:“这还真是……”
    他本想说天家无情,可转念一想,主上对他的态度前后差了这么多,肯定不是一句帝王薄情能解释的了的,说不定是与十六年前的宫变有关。可十六年前,陈昭还是一个不知事的稚子,无论如何都不该迁怒与他。
    陈昭道:“不用你说了,我也都习惯了。难得这次主上在诏书中夸了我两句,我的谢表还没写完呢。”
    李濂看了看他面前的纸,笑道:“你这哪儿是没写完啊,明明是还没开始写。桦观说,你中午都没吃饭,你还打算吃晚饭么?”
    陈昭道:“没胃口,不想吃。”
    “哦,那正好。”李濂指了指桌上的点心,说道,“刚从城东买回来的,我就都吃了。”
    喂,李慕之,说好的要来劝我呢。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按套路出牌啊喂!
    陈昭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满的说道:“给我留点儿。”
    李濂笑道:“你不是连晚饭都不想吃么?点心要趁热,放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陈昭辩驳道:“我刚说不想吃,没说不吃……现在想吃了行吧。”陈昭急于证明自己,立刻就叫了桦观进来传膳。
    桦观在退出去的时候还对李濂报以感激的一瞥。
    “多大的人了,还非要人哄着才肯吃饭?”李濂的话中带了些斥责的口气,“不肯拿东西出气,便拿自己的身子出气吗?你再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可就真没别人在意你了。”
    陈昭也并不介意他的逾越,腆着脸问道:“你也不在意我?”
    李濂一皱眉:“要不是桦观找我,我才懒得管你呢。跟你在一块,我既当幕僚又当侍卫还当老妈子的,你还不给我发薪俸,我何苦啊我。还不如回陵州呢。”
    陈昭笑道:“你要这么说,那本王就给你发三份薪俸如何?正巧本王手下还缺个文书,要不再多发你一份,你帮我把谢表也写了吧,”
    “承蒙殿下抬爱,濂恭敬不如从命。”李濂点头应道,“明早记得给我四份工钱。”
    陈昭倒是没想到李濂会答应,对他直言:“我开玩笑的。我分内之事,不该麻烦你。”
    李濂却说:“自事情办完后,你就一直在写奏疏条陈,也没歇过。我可都闲了十几天了,写一份谢表也不算什么。何况看你这样,估计谢表写出来了,也尽是发牢骚的话。不过你其实只要用好人,让手下人去干活就行了。你这样事必躬亲也太累了。”
    陈昭点头,却忍不住在心中想到,自己现在根本就没有可用之人啊。
    李濂又道:“还有,你怎么连郡守都不敢得罪啊。就算主上不喜,那你也是亲王。郡守不过四品,你就拿出王爷的架子来压他啊。我在陵州时,陵州刺史对家兄可是毕恭毕敬的。哪儿像现在,跟你在一起,一点儿作威作福的感觉都没有。”
    陈昭不由得抬眼看他,作威作福什么鬼?
    “赶紧趁热吃了吧,就是特意给你买的。”他将点心推到陈昭面前,又慨叹道,“你倒是好命,每次一不开心了都有人想着哄你开心。我刚刚和桦观说,让你饿几顿,结果桦观那小眼神哀怨的,都快赶上深闺思妇了。”
    陈昭听闻他的比喻忍俊不禁,差点儿被口中的点心呛到。好不容易将其咽下后才开口道:“也只有你们会管我了。”
    “你还嫌不够啊。”李濂小声咕哝着,“还就从来没人哄过我呢。我要是敢说自己不想吃饭,家兄绝对会直接饿我两天。”
    陈昭斜觑了李濂一眼,他知道李濂身为幼子,在家时备受宠爱。与自己的境遇可谓是天差地别。
    却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说道:足够了,有你们就足够了。
    第二天一早,李濂顶着有些散乱的头发,把写好的谢表放在了陈昭的案头,揉了揉眼睛,对陈昭说道:“我写不来你的小楷,你还得再誊抄一遍。昨晚我可是写到四更了,现在还困着呢。”
    “多谢,慕之。”陈昭郑重其事的向他长揖道谢。
    李濂也还礼,而后摆了摆手笑道:“说好的薪俸呢。”
    陈昭也笑了笑道:“去找桦观拿吧。三日之后启程去云殊,你和我一起么?”
    “跟你一起。”李濂漫不经心的应道。随后又问他,“把谢表抄完就没别的事了吧?之前我已经把泗城转了一个遍,正好这两天带你在城里玩去。”
    陈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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